第51章 ☆、蛹鎮(十三)
這個舞臺上每個人都是被套上面具跳舞的提線木偶,有一天,操縱着人偶的手突然松了,表演者就像被海水沖擊的沙堆一樣,嘩啦啦的散在了地板上。
吳梓抱着沈越捏出來的死貓,跟在陸言身後,默不作聲地往地下室走去,陸言持着蠟燭打開地下室的門,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對了,楊叔的情況還好,今早上下樓去看的時候,體溫還是挺正常的,我給他換了一次藥,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吧。”
門吱呀着開了,陸言先把蠟燭探了進去,昏黃的暖光至少給了他倆一小片光明,因為天氣冷的緣故,停放着屍體的室內并沒有發酵出腐爛的味道,陸言從角落找出一個紙盒,示意吳梓把貓的屍體放到這裏面。
做戲自然要做足全套,吳梓擺出一副依依不舍心痛萬分的樣子,顫着手把貓放進了紙盒裏,陸言幫他蓋上蓋子,拍了拍吳梓的肩膀,示意他把貓放到一邊。
吳梓端着裝着“屍體”的紙盒,找了個幹淨一點的地方把盒子放下,轉身準備和陸言離開這個房間,卻突然覺得地下室好像有些地方不對。
昨天他和陸言來地下室放置周沐的屍體時,天花板上的燈泡旁邊,密密麻麻結了不少蜘蛛網。
但是現在全沒了。
吳梓猛地轉身開始扯開周沐身上裹着的油布,陸言被他這反常的行為吓了一跳,剛想開口質問他,卻也被眼前的一幕惡心到了。
周沐的屍體,和前天那個被螳螂咬死的男人一樣,裸露出來的部位只餘森森白骨,衣服包裹住的地方不知還剩多少皮肉。
眼前的一切也超出了吳梓的預料,他本是按照沈越發給他的劇本中規中矩地演下去,卻沒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又一次上演了。
吳梓垂眸不語,信任像屍體身上的肉一樣一片一片剝離。
陸言比他還要着急,因為還活着的人中,只有他的嫌疑最大,一個擁有着地下室鑰匙的人,另一個進入過地下室的人已經被咬傷躺在了床上,而他昨晚因為照顧病人又是最晚離開一樓的那一位。
他甚至都很難找到理由自辯。
陸言張了張嘴,一向冷靜的他這一次居然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吳梓先開口了:“陸言,我問你,如果真的是人做的,他一夜之間是怎麽吃掉這麽多肉的?”
陸言沒想到吳梓會這麽問,他有些疑惑:“可如果不是人做的,那只怪物又是怎麽隐藏在人群中的呢?”
他手裏的蠟燭因為顫抖滴下幾滴燭淚,很像是從他身上滴下的一滴血。
吳梓深吸一口氣,反手把門關上,陰暗的地下室裏就只剩下兩個人,三具屍體。
他還挺滿意的,這座小破旅館隔音做的最好的地方居然是這間堆雜物的地下室,離一樓大堂挺遠的,關上門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陸言眼底的冷意慢慢消散,表情甚至變得有些微妙,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你膽子還真是有點大。”
居然敢把自己和一個有殺人狂嫌疑的人鎖在同一個屋內。
吳梓瞟了他一眼,有些無奈的說:“這屋裏的危險難道還少了嗎?畏畏縮縮并不能讓死亡離我遠一點,既然知道是這樣,還不如放手去做。”
陸言挑眉:“就因為我昨晚救了你一次,你便相信我到這個程度?”
“也不是特別信任你,只是說其他的人我都不怎麽相信而已。”
兩人你來我往地嗆了幾句嘴,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陸言揉了揉耳朵,輕聲問道:“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吳梓攤手:“你看啊,現在楊叔受傷了,你覺得那家夥要是再動手,會拿誰開刀?”
“如果不是楊叔做的話,那他今晚很有可能會出事,畢竟現在他雖然昏迷着,但保不準昨晚在黑夜中看到了開門的那個人的樣子,而且他現在這個狀态,悄悄做點手段簡直不要更容易。”
吳梓點點頭:“繼續。”
“但現在是我在照顧楊叔,如果那人還要動手,下一個也很有可能是我。”
陸言話音剛落,突然意識到昨晚自己給楊叔換藥弄到很晚才離開,也許那個時候就有人偷偷躲在地下室,一邊啃食着屍體,一邊在暗中窺伺着自己。
思及此,陸言再冷靜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不錯,今晚你還要去給楊叔換藥,你能初步排查出誰的嫌疑大一些嗎?”
陸言搖了搖頭:“昨晚突然鬧鬼,那個場面一時之間這麽混亂,旅館裏又停了電,也許就是那會被那個人渾水摸魚了。”
吳梓想起這件事本來是自家那只貓導演的,怎麽說自己也有一半的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對了。”吳梓指了指門鎖,“那扇門你之前不是上過鎖了嗎?如果是其他人進入這間房子,那這個門鎖……”
陸言将蠟燭挨近了仔細瞧了瞧,有些驚訝:“沒有被強行撬動的痕跡,你剛剛也看到了,我開門的時候門鎖轉動也很正常。”
他說完這話臉色又是一白,看來看去還是自己的嫌疑最大。
“不是,這個鎖的防盜等級并不高,如果有人會開鎖,那不排除在不損壞鎖芯的前提下把門打開。”
陸言點點頭:“現在唯一的安慰是其他人應該并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屍體被啃咬的事情了,這樣的話也許今晚他們就會繼續出手。我接受了這麽多年教育,現在最希望的居然是周沐繼續鬧,直接告訴我們誰是殺她的兇手。”
吳梓忍住惡心用油布重新包裹住周沐的屍體,看起來和原來差不多之後,吳梓把他最終的目的說了出來:“陸言,我想借一下你保管的房間鑰匙。”
陸言皺眉,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你想要幹什麽?”
“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可能要等結束之後才會告訴你。”
吳梓只能給陸言透露這些,說到底他對陸言的信任程度遠不及保護沈越身份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沒想到陸言只猶豫了一會便将那一串鑰匙拿給了吳梓,只囑咐了一句:“不管你要做什麽,吃晚飯之前必須要還給我。”
吳梓直接愣了,他原本準備了一大長串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卻沒想到陸言這麽爽快。
陸言把他的反應看在眼底:“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我這麽爽快嗎?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你,後來回去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次在夢中夢到過一個人的背影,那個人的身量很像你。”
吳梓拿到鑰匙後目的已經達成,聽到陸言這麽一說也有點興趣:“夢裏夢到了像我一樣的人?那你夢到什麽了?”
“一條卷着無數屍體流過的血河,就只有一個人站在河岸上,但比其他屍體更像死人,天穹像玻璃一樣被砸碎,黑暗沿着縫隙吞噬了所有東西,後來就記不太清楚了。”
吳梓心裏一震,但現在容不得他想太多,計劃還是要進行的。
昨晚的風波過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行動,戰戰兢兢如同陰溝裏的老鼠,生怕脫節被女鬼拉到角落裏去殺掉。
這正好也給了吳梓機會,趁着衆人都在大堂裏修補昨晚因打鬥損壞的家具,他偷摸混到樓上去,掏出陸言給他的那一串鑰匙,打開了204的房間門。
陳婧屋裏的陳設與其他房間并無不同,因為主人是女生的關系,收拾的幹淨整潔井井有條。
他現在倒沒什麽心思去在意這些,仔仔細細檢查了一圈房間,摸遍了所有角落,視線停留在了牆上挂着的鐘上。
可能是因為沒換電池的緣故,這吊鐘早已停擺,吳梓借着身高優勢踮起腳往後一摸,如沈越所料,是一個微型攝像頭。
吳梓一把把攝像頭扯了下來,這個讓他惡心的小物件做的倒是挺精細,還有一個錄音孔。昨晚他和陳婧的談話,都被這個攝像頭悄悄錄了下來,然後在今天,再一次害死了沈越。
令他更難以忍受的是這樣的東西竟然一直放在一個女生的房間裏,安放這東西的人用心之下流可想而知,沈越是只會說話的貓這件事估計只是這個偷窺者的意外發現而已。
吳梓把那東西捏在手裏,換作以前他早沖出打那人一頓了,但現在他真的不能這麽做,吳梓深吸一口氣,把恨意全部藏在眼底,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間門退了出去。
沈越癱在房間裏的一個紙箱裏,聽到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立馬警覺起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鑽到床底下,警惕着來人。
吳梓把219的房間門輕輕關上,四下裏看不到貓影,輕輕喚了聲:“沈越?”
小貓這才從床底爬了出來,循着聲音過來蹭了蹭吳梓,吳梓把沈越撈了起來,把攝像頭放到他眼前搖了搖,“和你想的一樣,有人在偷窺陳婧。”
沈越點了點頭:“能推斷出是誰嗎?”
吳梓臉上不自覺地挂上了惡意的微笑:“知道了,能想出直接下毒這麽蠢的手段的人,連演戲都不會演呢。對了,還有一些突發的情況。”
他把周沐屍體也被啃食掉一事告訴了沈越,對方聽後點點頭,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吳梓忍不住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你覺得這座旅館裏,最不可能傷害陳婧的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算是陸言吳梓剖白內心吧,陸言其實還藏了很多事情沒跟吳梓說,不過之後都會一一解釋清楚的,怎麽感覺沈越頭頂又是綠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