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蛹鎮(十四)

“衛一白。”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秒給出了相同的答案,沈越有些訝異,他一直覺得自己遇到的吳梓好像和原著真的有一些地方不同了,吳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竟已成長得如此之快。

沈越贊許地點了點頭:“你還是有些眼力見的。”

吳梓尾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了,他捏着那個偷窺用的小攝像頭,慢慢地說出自己的意見:“現在我需要把這個攝像頭放到衛一白房間嗎?”

這是他能想到的比較好的辦法,攝像頭裏的內存卡還沒有取出來,偷窺者的電腦裏也許有當晚他和陳婧聊天的視頻,如果直接戳穿,萬一那人狗急跳牆,自己難免又會引人猜疑,這是最糟糕的處理辦法。

他既然已經把那個攝像頭取下來了,那人要不了多久也會發現,放到衛一白的房間,他要是再偷窺,這手禍水東引也還算不錯,不用吳梓直接戳穿偷窺的行徑,一個人在內心最肮髒的地方暴露于人前時,一般會做兩件事。

一種是自我毀滅,用最徹底的清潔方式結束自己的罪惡與肮髒,這無外乎是恥感。

另一種是毀滅他人,清理掉見證過自己罪行的目擊者,以此來掩蓋掉自己的肮髒,這也算是羞恥心的一種表現形式,只是更為極端。

不過以那個人給沈越下毒的手法來看,他再次對衛一白和自己下手的幾率比自殺要大得多,但既已有過先例,那防範便容易許多,只要讓他抓到小尾巴,再挑一下衛一白的火氣,那人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以他倆的關系來看,給衛一白下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如果他敢爆出沈越的身份,便坐實了自己偷窺,在這座旅館裏更加立不住腳。

吳梓賭的是衛一白有足夠的手段安排那人,賭的是那人為了求生絕不會把自己放在旅館衆人的對立面。

唯一的不足是這件事做的可能不太地道,吳梓還是第一次把別人拿來當槍使,但在他沒确認偷窺者手中是否存檔了他和陳婧的對話視頻之前,他都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潛在的隐患。

何況沈越被活活毒死的痛苦,他無論如何也要讓下毒者也感受一遍。

吳梓也許有時候看着是傻,但絕不是純潔善良的白蓮花。

沈越大概理解到了吳梓的意思,小貓只是舔着自己的爪子,一句話也不說。

本來已經成竹在胸的吳梓見到沈越這個樣子,那點底氣又像早上吃的飯一樣慢慢消散在肚子裏,他有些不确定地望向沈越:“那……你表個态啊。”

貓爪子舔夠了,沈越挺起胸脯,毫不留情地吐槽:“只是有點小聰明而已,半灌水叮當響,看起來考慮周全,實則漏洞百出。”

吳梓被人這麽一說,頓時就委屈起來:“我又怎麽了我。”

沈越見小孩委屈巴巴的樣子着實可憐,嘆了口氣慢慢解釋道:“先不說這是最理想的情況,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他在腦海中使勁搜尋一邊,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漏掉了什麽。

沈越恨鐵不成鋼地撓了他一爪子,罵道:“還是笨,你忘了我們來這裏第一天,就已經接收不到任何信號了嗎?”

沈越這話一語驚醒夢中人,吳梓後背的冷汗又一次流了出來,裏面穿的襯衣被打的透濕,濕噠噠的黏在背上,像攀上了一條冬眠的蛇。

“不過我還是想要你把攝像頭裝到衛一白的房間,我想看看這次來的,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

1號遲遲沒有給自己發任務獎勵,自己離真正的兇手,還很遠。

衛一白是在二樓走廊上見到吳梓的,他一直看陳婧這個高中同學不順眼,悶着不愛說話,看着總覺得傻裏傻氣的,不知道陳婧當年怎麽還會跟這種人打上交道。

不順眼自然沒有好臉色,他有些不耐煩地嘲諷那男生:“別人都在樓下修東西呢?你是才睡醒沒找到方向嗎?”

吳梓今天一反常态,低下頭一句話都不回就往樓下走了,只有在心裏默念大哥對不住。

楊叔受傷後,修理家具工作就落到了張偉和許誠兩人身上,他倆都是回鄉探親的工人,雖然看起來都不太愛說話,但難得的是有一雙巧手。陸言看着兩人把昨夜弄壞的家具修好了大半,又重新穩固了一下大門,心裏暗嘆有能做事的人真好。

今夜大家還是早早吃完了晚飯上床睡覺,不過吳梓倒是留了下來,陪着陸言在一樓照看楊叔守前半夜。

陸言還有些吃驚:“我沒想到你會留下來。”

吳梓拿出個小剪刀把蠟燭燒焦的棉芯剪下來,昏黃的燭光在牆壁上投影出兩人長長的影子,他只嘆了一口氣,今夜的二樓只怕比大堂更危險。

蔣濤是在半夜拿出自己的電腦的,電腦的電量依然很充足,他調試了幾下,連接到了陳婧的房間,依然是熟悉的視角,但蔣濤那張木讷機械的面具卻掉了下來。

是誰把自己的眼睛放到了衛一白的房間呢?

不過這又能怎樣?即使這樣子,他依然能自在地偷窺陳婧啊。

蔣濤眨也不眨地盯着電腦屏幕,眼睛裏是從未有過的癡狂與灼熱,這件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周沐第一次向自己介紹陳婧的時候?好像那個時候,自己的眼睛就開始黏到了陳婧身上呢?周沐告訴自己組織了社團活動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有機會和陳婧多待一會了,也就是這個念頭閃過下一秒,他找了些渠道買了這樣一套設備。

欲望萌芽在他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像心中惡意突然冒起時放置在不該放的地方的一雙眼,像這寒冷陰濕的冬夜裏,扭曲的愛意燃起時身上的癢。

看到吳梓進入陳婧房間時那一刻他內心是嫉妒的,他不知道這個陳婧口中所謂的高中同學和她的關系好到了什麽程度,可以在深夜把他接納到自己房間。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陳婧應該是我的所有物。

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會無時無刻不把眼睛放到她身上。

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是我。

在兩人的對話中,他不小心偷聽到了,吳梓有一只會說人話的小貓。

惡意再次在心裏萌芽,第二天許蘭英在找出老鼠藥毒老鼠的時候,他就那麽不小心地在更小的那只碗裏放了一點點。

弄死這旅館裏其他人只是時間問題,他們那肮髒渾濁的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往陳婧身上瞟,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先拿這只小貓開開刀。

沈越在紙箱裏打了個哆嗦,雖然吳梓那小孩又蠢又鬧,但沒了這麽個熱源,一個人睡紙箱還真是凄凄慘慘戚戚,明天還是暗示吳梓給自己帶點什麽禦寒的東西來,不然真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他又翻了個身,蔣濤這個人的來歷大概明白了,沒想到在這裏還會遇到,他倒是越來越不懂自己的對手了。

沈越把自己蜷成一團,冬天的風刮在窗外,凄厲得如同夜鸮鳴叫。不過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聲音,微小到夾雜在風聲和怪物嚎叫中幾不可聞,但還是能分辨出的,壓得極低的哭聲,以及那種讓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的呻吟。

這是幾人來到旅館避難後唯一一個無事發生的夜晚,衛一白打着哈欠去陸言房間接水洗漱,昨晚他睡得還算好,就是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暗地裏看着自己,他半夜爬起來點了幾次蠟燭到處查看,最後只能安慰自己是連日來的風波給吓的。

二樓的住客陸陸續續走到一樓吃早飯,陸言昨夜睡得最晚,起得又是最早的,但卻出人意料的精神好,吳梓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背地裏偷偷摸摸吃了啥藥,不然同樣是守到了後半夜的人,為什麽人家精神那麽好。

他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洗臉,強打起精神來,今早上還有事情要做呢。蔣濤像往常下樓吃飯,在經過衛一白身邊時,臉色也是一如往常。

今天早上的早飯是許蘭英煮的粥,年輕的母親溫和地招呼着大家吃飯,只是飯桌上早已暗流湧動,吳梓幫着許蘭英把盛好粥的碗一只一只的遞給大家,蔣濤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接過吳梓遞過來的碗。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吳梓又狀似無意地把頭偏開。

這一頓飯吃的很安靜,席間無人說話,偶爾有一兩聲咳嗽,吳梓吃完了主動把碗拿到了廚房裏,視線停留在廚房的水龍頭上,心裏已然有了主意。

飯畢,幾人幫着把餐桌收拾幹淨,許蘭英把竈臺上燒好的開水舀起來晾涼,吳梓見狀主動上去幫了把手。

許蘭英把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去,真心實意地感謝道:“謝謝你了小吳,你、婧婧還有小陸,你們這三個孩子幫我太多忙啦。”

吳梓心中有鬼,有些不好意思:“許姐我比你小不了多少,你叫我弟弟就行。”

“弟弟嗎?張偉也是我弟弟,他那孩子比你不省心多了。”

衛一白吃完早飯,癱在椅子上盯天花板,他有時候就是這樣,有時候盯一個地方可以不眨眼地看一天。

陸言捧着杯子搭話道:“衛一白你在看什麽?”

他剛想說這是藝術家的冥想時間,希望陸言不要打擾,轉頭卻看見蔣濤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知怎的,他這個眼神看得衛一白心裏發毛,暗罵了一句神經病,趕快把頭轉過去。

也就是下一秒,鋼管砸在木桌上的聲音又把衛藝術家吓了一跳,他轉頭一看,忍不住破口大罵:“吳梓你腦袋有毛病嗎?你在幹什麽?”

蔣濤呆呆地看着戳到自己眼睛前的鋼管,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說。

陸言是個最不想看到争端的人,見狀也忍不住發問:“吳梓你在幹什麽?”

舉着鋼管的吳梓直視着面前蔣濤的眼睛,語氣是刻骨的冰冷:“蔣濤,這杯水好喝嗎?”

青年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斯斯文文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吳梓挑眉:“哦?這杯水裏我加了被污染的自來水,你喝下去這麽久了,有沒有什麽異樣啊?”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他沒去看周圍其他人的眼光,把鋼管拎起來,對準了蔣濤的喉嚨:“所以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這件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拖延症我的天敵,燃燒這群鴿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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