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蛹鎮(十五)
沈越那一句話提醒了吳梓,在這棟早已斷網斷電的旅館中,蔣濤是憑借着什麽途徑實時監視陳婧這麽久的呢?
他也就是在那一刻,想起了曾經住在方阿姨樓上,已經死了十天還在通過手機發微博的玲玲,以及那對打電話像學校老師請假的活死人父母。
人死亡之後需要極大的怨氣和執念才能幻化成為徘徊在人世間的鬼,而被種下了蠱蟲的人即使死了,也無法變成鬼重新投入輪回,按照沈越的分析應是那女鬼利用別人的靈魂飼養屍蠱的緣故。
因此這些活死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甚至能與人進行深層次的交流,但是到某個特殊的節點,總會瘋狂地重複生前在做的一件事。
比如那對還在重複生前争吵的夫妻。
在死後也在發微博上網的玲玲。
以及他面前這位,重複死前偷窺行為的蔣濤同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那只女鬼沒有收走蔣濤身上的屍蠱,讓這位男同學原地化作一抔黃土,但沈越因為這座小鎮存在的某種“場”,感知靈體的能力下降,蔣濤同學才能作為活死人混跡在人群中好幾天都沒有被發現。
如果不是因為手上還提着一根鋼管挾制着蔣濤,吳梓真想分個心好好思考一下,妖魔鬼怪這種封建社會的殘餘是怎麽把毒手伸向社會主義的互聯網的。
衛一白是第一個炸毛的人,他跳起來指着蔣濤的水杯,又抖着手指着吳梓的鼻子,半天才憋出一句:“吳梓你他媽在說什麽鬼話?!”
吳梓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鋼管直接貼到了蔣濤的喉嚨上,如果他敢暴起就直接一管子捅穿這人的喉嚨,經過沈越的教導,吳梓對待敵人真的如同秋風掃落葉般的殘忍。
“衛一白,你不信我在這水裏下了東西,自己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嗎?”
衛一白狠狠地跺了跺腳,他自然不敢真的去喝這杯水,陸言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聯想起自己曾經和吳梓說過的夢境,馬上就向吳梓投去了試探的眼神。
吳梓點點頭,手上一用力準備先斬後奏,反正等他徹底死掉,再從身體裏剖出屍蠱向大家解釋清楚就好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原本沉默着坐在椅子上的蔣濤突然暴起,伸出手捏住喉嚨上的鋼管,反守為攻就要往吳梓身上戳去。
沒想到蔣濤會突然反抗的吳梓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本想穩住武器的主動權,卻沒料到活死人的力氣竟然有這麽大,狼狽地往後退去,眼看着就要被紅了眼的蔣濤給一棍子戳穿。
衆人皆沒想到今早會出現如此之大的變故,原本沉默寡言的吳梓會主動拿起鋼管架在別人的脖子面前,一向溫和木讷的蔣濤卻被說成不是人?
但陸言看到蔣濤的眼睛那一刻,心中的猜想徹底坐實了。
這個與自己朝夕相對、互相扶持的同伴确實不是人,他和自己夢中夢見的那些行屍走肉是同一種怪物。
容不得自己再多想,吳梓眼下情況危急,陸言擡手握住去往吳梓身上的那根鋼管,反手劈向蔣濤的面門。
蔣濤沒料到會有人突然插手,歪着嘴咧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丢下鋼管便向另一邊奔去,吳梓這邊突然失去了一股對抗力,一個沒穩住便向地上倒去。
“快!陳婧有危險!”吳梓拼了最後一口氣,朝着亂作一團的衆人吼到。
陸言迅速反應過來,提起鋼管便向混亂外圍的陳婧沖過去。
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吳梓只聽到令人牙酸的噗嗤聲,接着一股腥臭味便彌漫開來。
他又恨又急地撐起身子,陳婧還好好地站在一邊,除了臉色發白看起來是被吓壞了之外,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一根筷子插進了蔣濤的眼球,這個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污黑的血順着筷子一滴滴落到了地上,盛開成令人心驚的花。
握着筷子的手有一點顫抖卻沒有往外在退一分,甚至因為蔣濤的顫抖還使勁往裏面埋了一寸。
衛一白表情複雜地看着眼前的昔日夥伴,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詛咒道:“去地下和你女朋友相會吧,這可能是你這輩子得到過陳婧注意最多的時刻了,你這非人非鬼的怪物。”
蔣濤暴怒,臉不知因為憤怒還是扭曲變形,現在看起來,倒是真真實實地像個怪物。
他還沒碰到衛一白,肚子就被另一個冰冷的物件給捅穿了,陸言有些沉痛地看着已經變成活死人的夥伴,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好歹經歷過幾場生死,看着他在自己腳邊倒下,震起地板上一層細細的灰塵,陸言扔掉手上的鋼管,有些脫力地把身子靠在牆壁上。
一旁的陳婧早已哭成淚人。
這場鬧劇就以這樣一種方式草草地收了場,吳梓有些疲憊地走了過去,看着那條因為宿主徹底失去生命力,慌慌張張從皮膚裏鑽出的蠱蟲,突然想起沈越,眼神一冷,毫不留情地把它碾死在了腳底。
衛一白把手上沾滿血的筷子扔到一旁,毫不在意地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擦了擦指尖,在攻擊蔣濤的三個人中,他反倒是看起來最冷靜的一個。
張偉是個有些文靜的年輕人,看着這群人搭臺子唱了這麽大出鬧劇,忍不住出聲質問:“所以這到底是在搞什麽啊?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同伴許誠連忙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靜下來,許蘭英一邊安撫着陳婧,一邊向他投去埋怨的眼神。
張偉縮了縮脖子,到底是沒再說話。
衛一白一臉嫌棄地盯着地上的屍體,看向陸言:“所以這家夥你們準備怎麽處理?不會要把他放到地下室吧?說好了,他可是害死周沐的罪魁禍首,能留個全屍已經是給他面子了,如果把這玩意跟周沐放在一起,我要是周沐,我又得半夜變鬼爬起來找你們。”
“那你們準備怎麽做?”陸言試着征求大家的意見。
衛一白毫不猶豫:“淋上汽油一把火燒了,怪物就只有這個下場。”
陸言搖了搖頭:“這個時候點火,你是想讓燃燒起來的煙把街上游蕩的怪物全部引過來嗎?”
“那就把他拿東西裹一下丢到街上呗,反正這條街因為水污染死了的人不少,警察到時候過來調查,他早就爛的沒邊了,不過是把他也算到遇難人數裏,管他是他殺還是自然死亡呢。”
陸言心裏有些不舒服,轉頭看向其他人,張偉明顯是站在衛一白那一方的。也是,人哪裏會對非自己族類的東西抱有同情心呢,蔣濤既已算成活死人,更有傷害周沐的嫌疑在,棄屍荒野也就是他最後的下場。
陳婧本來有些不忍,想起了周沐死時的慘狀,咬着唇狠下心點頭同意了衛一白的想法。
問了一圈,回到了吳梓身上,陸言還有些疑惑:“你是怎麽知道蔣濤不是人的,說實話,你當時突然說給他水裏下了東西時,我都要吓壞了。”
吳梓有些疲憊地笑了笑:“處理屍體的時候把地板洗刷一下吧,我聞着這味兒難受。”
最後還是敲定了熟手吳梓和陸言去處理屍體,許蘭英和其他人擦洗地板,吳梓擡起蔣濤手臂的時候,衣袖順着被撸了下來,陸言發現吳梓沒動,擡頭看了一眼。
蔣濤掩藏在衣物下的手臂,密密麻麻長滿了眼睛,此時因為主體的死亡,這些眼睛自然也失去了生命力,灰白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天空。
像他們主人生前絕望又偏執地凝望着陳婧那樣。
等收拾好一切,已經是晌午時分了,早晨那一通亂弄得大家都有些沒心情,許蘭英征求衆人意見做中午飯時,大家都恹恹的沒什麽精神,最後還是張偉給了姐姐一個意見,讓她随便弄點什麽,這個随便把許蘭英弄得頭疼,哀嘆現在的小孩真的是一個比一個不好伺候。
楊叔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來了,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地要水喝。吳梓看着衆人撲上去噓寒問暖的樣子,便沒再湊上去,尋思着找點什麽東西去一去空氣中的這股味道。
他在前臺翻了好一會,只找到了一盤地攤上賣的那種號稱印度檀香的廉價線香,這玩意在他嗅覺系統裏跟血腥味分庭抗禮,還不如不熏。
磨蹭了一會瞧見了早上剩下的那鍋粥,想起沈越還沒吃早飯,吳梓便拿個碗悄咪咪裝了一點,準備帶上去喂自家的貓。
219房間自沈越偷偷入住後,房門便沒再上鎖,吳梓扭了門把手兩次,暗示是自己後,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溜了進去。
沈越坐在紙箱上嚴肅地盯着吳梓,目光灼灼到吳梓有些閃躲地避開了他的眼神,不過小貓咪并沒有他想象中好糊弄。
“蔣濤死了?”
“嗯。”
沈越把貓爪狠狠往紙箱上一踩:“我只說讓你想點辦法讓陸言知道蔣濤不是人的事情,沒讓你直接給人家水裏下東西還拿着鋼管威脅蔣濤,你又沒跟活死人戰鬥過,萬一受傷了怎麽辦?”
小孩的眼睛卻在這一刻閃閃發光的:“你怎麽了呀,你是在擔心我嗎?”
他覺得哪裏怪怪的,想出聲反駁,自己只是為了回到現世,吳梓作為本作重要主角沈越真心實意地懇求他不要再亂作死,不然自己就要被系統懲罰了。
但是聽到小孩聲音莫名其妙的高興時,沈越還是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不知道他在傻樂個什麽勁,算了先讓他高興一會吧。
吳梓見沈越沒再發難,把小碗端到了他面前,像個老太太似的念叨今天一樓裏發生的事情,沈越默不作聲地吃着,偶爾動動耳朵示意他聽到了。
“樓下應該要喊吃飯了,我先下去了。”
沈越點點頭,還是忍不住抱怨道:“下次別随随便便去搞活死人了,生命安全不說,身上是真的有很大味道。”
“……行吧,下次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找各種宮鬥小說看
寫了一半突然有點想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