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叔
翠拂晴波，煙垂古岸，婀娜多姿的綠柳随風起舞，婷婷袅袅。
一道滄桑古樸的石橋橫卧于梁熙河上，貫通了東西街市。人來人往的河畔擺滿了各色攤位，熙熙攘攘熱鬧不已。
滿頭銀發的老妪腰系圍裙，手腳麻利地從木桶中舀出雪白的豆腐，澆上特別熬制的醬油，撒上紫菜蔥花蝦皮，一碗濃香撲鼻的豆腐花呈現眼前。
江若隐捧着青花大瓷碗，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細細品嘗着。豆腐花入口滑潤細膩，味道醇正鮮香适宜，沒想到路邊攤上也有如此美味。
“滾開！滾開！”身後傳來一陣洪亮的聲響，買豆腐花的人群被擠散了，三個熊腰虎背滿臉橫肉的壯漢出現在攤位前。
為首一人，精赤的背部紋着九條張牙舞爪的青龍，看起來很是猙獰。他右腳粗魯地踩在凳子上，一手剔着牙簽，王八氣十足地吼道：“老太婆，交保護費！”
老妪小心翼翼地回道：“李老大，我早上交過了。”
“少廢話，讓你交就交，不交就滾！” 九條龍一聽，銅鈴眼暴起，兇狠地瞪向老妪。
面對地頭蛇的蠻不講理，老妪欲哭無淚。難得今天天好，她的生意還不錯，可是扣除本錢和剛剛交的份子錢，其實還沒賺到多少，正想着手腳勤快點，多賺一點。沒想到，他們又來剝削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九條龍沒耐心跟她理論，長手一伸，搶過老妪手頭的錢罐子，嘩啦啦地一通亂倒，罐子瞬間空了，裏面雖然都是銅板，但也不少。
将老妪的錢罐子洗劫一空，九條龍豪爽地一揮手，帶着手下準備掃蕩下一家。
老妪還沒反應過來呢，辛苦一上午的錢就這麽沒了。眼見九條龍要離開，老妪急了，沖出攤位，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李老大，你不能全拿走啊，裏面還有我的本錢呢!”
“滾！”九條龍臉上的橫肉抖了抖，看都不看，一腳踢飛了她。
三人嘻嘻哈哈地招搖過市，所到之處雞飛狗跳怨聲載道。識時務的攤販選擇忍氣吞聲乖乖給錢，不願意被欺負的只能無奈推着小車離開。
九條龍是這裏有名的地痞流氓，他明目張膽地搶錢，衆人顧忌他的惡名，敢怒不敢言，紛紛選擇明哲保身，閃得遠遠的。
有一些貪小便宜的食客借此機會豆花錢都沒給，吃了就跑。一些良心未泯的則等九條龍走後，将錢給了老妪，但饒是如此也才區區幾十文，對老妪來說杯水車薪，損失依然慘重。
正當老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咚的一聲，罐子裏突然多了一塊白花花的銀子，在暗沉沉的銅板襯托下顯得甚是耀眼。
老妪吃了一驚，擡頭見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扔下的，她急忙站了起來，抓住他的手，将銀子塞了回去，說道：“小夥子，這錢我不能要。”
這塊銀子足足有五兩，她一天賣兩百碗豆花，也要賣将近十天。老妪雖然窮，卻不想随便接受他人的救濟。要知道，窮人也是有尊嚴的。
江若隐見老妪不肯收，莞爾一笑，附在她耳旁輕聲說道：“老婆婆，實不相瞞，我是那混蛋的二叔，這錢是我替他給你的補償。”
什麽？老妪聽完，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五官清秀俊逸，看上去斯文儒雅，最多十七八歲，而李老大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看上去快三十了。兩人的長相南轅北轍，更何況年齡差那麽多，怎麽可能是他二叔？這也太扯了吧！
見老妪滿臉不信，江若隐耐着性子解釋道：“我大哥比我大了二十幾歲，他十五歲的時候年幼無知，被一個殺豬婆引誘，生下了這個家門敗類。自古兒子多肖母，所以我侄子跟我不怎麽相像。”
江若隐面不改色地說着滿口謊言，彈指一揮間改了李老大的戶籍，捏造了他那離奇不堪的身世。
老妪見江若隐雙眸清澈，神情淡然，說話的時候雖然帶着些許漫不經心，但怎麽看都不像是信口胡謅之人。況且他說的事雖然離奇但也不算罕見，從十幾歲生育到四十幾歲的婦女大有人在，年幼無知的富家子被青樓女子引誘一擲千金，為之贖身的也不少見。只是，被一個殺豬婆勾引……這個口味略重，尤其是這個殺豬婆的長相驚悚了點。難道是被強迫的？少年礙于家醜不可外揚，所以美化了？
趁老妪沒有徹底消化李老大的離奇身世，江若隐微微一笑，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于人潮中尋找着早已遠去的李老大。收了人家當便宜大侄子，當然要對他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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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大三人浩浩蕩蕩地沿着河畔打劫，由于熟門熟路所以辦事效率極高，在一片幽怨聲中，錢包漸漸鼓起，收獲甚豐。
收完保護費，意氣風發的三人準備去酒館大肆慶祝一番。不想此時，一位面如冠玉斯文秀氣的少年擋在面前，臉上洋溢着漫不經心的笑容，悠悠地說道：“把身上的錢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好大的口氣！
李老大詫異地擡起了頭，這個長得跟兔相公似的文弱少年瘋了嗎？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搶劫自己？
懶得跟他廢話，李老大沖上去就拳腳相加。說那些虛的幹嘛，實力代表一切，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李老大雖然沒有習過武藝，但他天生神力，一般人遇上他的王八拳非死即傷，甚至一些習武之人遇上這樣的瘋子也頗為頭疼，出拳完全沒有套路，攻擊力還不小。
江若隐見對方像發怒的公牛似的，殺氣騰騰地沖過來，幽幽地嘆了口氣，為難道：“哎，幹嘛老是逼我出手呢？”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就随之所動，形若鬼魅迅如閃電，啪啪啪幾聲響後，李老大三人臉上立現對稱的五指山，一人兩個，不偏心，非常公平公正。
“哎呀，你們的臉皮怎麽這麽厚啊，打得我手好疼。”江若隐潇灑地打完收工，閃現到一旁，看着自己微微發紅的手心，不滿地抱怨道。
李老大三人聽了這話，差點哭出來。這個小白臉太過分了，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哪有扇了人耳光，自己手腫了還百般嫌棄對方臉皮厚的。
“哎，俗話說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江若隐喃喃自語，從懷中掏出一柄折扇，笑嘻嘻地說道：“這樣手就不疼了，你們不會介意的哦！”
說完，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懂，手持折扇噼裏啪啦又是一頓胖揍，直把三人打得哭爹喊娘，抱頭亂竄。
“別打了別打了，投降投降，我們認輸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磕頭投降算什麽事啊。況且己方三人，對手是個小白臉，打了半天都沒挨着他的邊，反觀自己三人，被打得爹娘都快認不出來了。雙方實力差太多了，還打個屁啊！這個嬉皮笑臉的小白臉應該就是江湖上傳說的武林高手。
“啊？認輸了？這麽快啊！”見熊腰虎背的三人唯唯諾諾地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擡，渾然沒了剛才的意氣風發和王八氣概，江若隐猶豫了一下，收好折扇，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你們先起來吧。”
但就這麽放過他們，江若隐也不甘心。眼神掠過，發現李老大的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手串，好奇地問了一句：“你信佛的？”
“是的，小人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去開元寺上香。”李老大被打怕了，只求這個神秘少年放過自己，所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哦，那就好辦了。你們三個對着佛祖發個毒誓吧，如果再收保護費魚肉百姓，就讓你們……”江若隐低頭沉吟，讓他們發個什麽毒誓好呢？
“不得好死！”幫兇甲脫口而出。
“天打五雷轟！”幫兇乙不甘落後。
“……”媽的，搶光了老子的臺詞，讓我說什麽好！李老大語噎，郁悶不已。
“倒也不用這麽毒。嗯……就變得跟我一樣好了！”江若隐莞爾一笑，一臉狡黠。
變成小白臉啊？這不是便宜了自己，以後不用靠拳頭吃飯，出賣色相就可以了，這倒是挺不錯的！
“本少爺對女人不感興趣，明白了嗎？”見三人雲裏霧裏，拎不清重點，江若隐大方提示。
“明白明白！啊？什麽！”對方居然是個龍陽君？這麽說來，如果日後違背誓言，自己豈不是要喜歡男人？三條壯漢相互斜睨了幾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約而同一陣惡寒。
教訓完三個地痞流氓，沒收了他們的非法所得，江若隐心情大好，随着人流信步閑游，不知不覺來到開元寺附近。
叮叮叮——
擡頭遠望，眼前巍然屹立着一座七層樓高的八角佛塔。尖尖的塔角上挂着成串的銀鈴，清風拂過，發出陣陣悠揚悅耳的鈴聲。
仰望蒼穹，碧空如洗，令人心曠神怡，一行白鷺飛過，與古樸的佛塔一道成為頗有詩意的畫卷。嗯，除了塔頂處有個小黑點，看起來非常礙眼，破壞了這整體的美感。
咦？不對，那個地方怎麽會有個黑點？江若隐眯起雙眼凝神細看，那好像……是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