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墜塔
人影晃動，慢慢地探出了大半個身子，搖搖欲墜，這要是掉下來了，得壓死一片。
想到這裏，江若隐下意識地掃了眼前方，發現有三個五六歲的小孩在下面嬉戲玩鬧，周圍沒有大人的陪伴，不知即将大禍來臨。
江若隐沒有多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想要将他們帶離危險。行至一半，一道黑影迎面而來，江若隐幹淨利落地飛起一腳，砰的一聲，一道優美的弧線在半空中劃起，某人以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姿勢狠狠地摔在地上，狼狽不堪，遲遲沒有爬起來。
江若隐則一手抱着一個小孩，回頭又瞪了眼愣在原地的那個，沖他喊道：“快跑！”
一切發生在稍瞬即逝間，四人剛剛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嘭的一聲巨響，重物着地了。緊接着，江若隐感到脖子處濺到了一些濕漉漉黏糊糊的液體，伸手一摸，一片殷紅，果然是血跡。
從這麽高處掉下來，必死無疑！江若隐沖着小屁孩兇巴巴地說道：“都別回頭！向前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然就把你們賣到燕國去！”燕國是大楚的鄰國，地處苦寒之地，生存環境極度惡劣。
小屁孩被她殺氣騰騰的模樣吓壞了，哇的一聲，一蜂窩的散開，很聽話的回家找媽告狀去了。
江若隐成功救下小屁孩，又将他們攆了回去，以免他們看見腦漿四濺血肉橫飛的場景。目送他們走遠，這才有餘暇看了眼被自己踢飛的倒黴蛋。
不遠處，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頭發亂糟糟的不修邊幅，滿臉的絡腮胡子擋住了他的大半容貌，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炯炯有神。他也是察覺情況不妙，趕過來救人的。沒想到會遇上江若隐，更沒想到會被她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飛。
“這位少俠，身手不錯哈！”絡腮胡子的屁股到現在還是麻的，幸虧沒被踢到要害，不然就廢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有沒有傷到哪裏？”江若隐向來自诩禮貌待人，有錯必認。當然，對此持有不同意見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她的大師兄和二師兄。
“沒什麽大礙。”絡腮胡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大度地說道。
見他沒事，江若隐莞爾一笑，扭頭看向身後，一具女屍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說它是女的，是因為它穿着一身鮮紅色亦或是朱紅色的半臂襦裙，從高空墜下後，死者血肉模糊，鮮血四濺，所以也辨不清原先衣服的顏色了。
因為頭部先着地，所以死者的腦袋摔得跟爛柿子似的，五官都已扭曲，猙獰恐怖。任她生前貌美如花風華絕代，此時也是慘不忍睹形同鬼魅。
江若隐掏出手帕把脖子後濺到的血跡擦拭幹淨，暗道一聲晦氣，轉身欲離開。臨了，腳下踩到一件東西，低頭一看，居然是死者跌下來時飛落的繡花鞋。
朱紅色的鞋面上繡着一雙五彩斑斓的戲水鴛鴦，繡工精細栩栩如生，看來死者的出身非富則貴。江若隐将鞋撿起，放回到死者的身旁，無意中看到鞋子的腳後跟，一見之下愣住了。這裏怎麽會有青白色的污漬？
江若隐好奇心起，轉身觀察起死者，發現她的手指間纏繞着一根長發，與她的發質不同，發絲枯燥沒有光澤，指甲裏似乎有些白色的粉屑，這是……
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江若隐回頭，見是絡腮胡子。
“都摔成這樣了，你不怕啊？”一旁的路人要麽吓傻在原地，要麽尖叫亂竄，甚至有一些嬌柔女子暈倒在地，見到慘不忍睹的屍體還能若無其事地湊上前的，就只有他和少年兩人。
“別當她是個人就行了。你呢？”江若隐漫不經心地回道。比這慘十倍的屍體她都見過，何懼這副新鮮出爐的。
“我看習慣了。”絡腮胡子淡淡地說道。
“啊，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個仵作。”江若隐笑道。原來身旁的這位是行家！
絡腮胡子剛想矢口否認，耳旁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快來人啊，大小姐墜樓了！”随後，聞訊趕來幾名家仆。
“趕緊上塔，二小姐還在上面！”領頭的望了眼躺在地上摔得面目全非的大小姐，并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沉着冷靜地派了一人回去報信，又留了一人看守大小姐的屍體，然後帶着剩下的幾人三步并作兩步趕往塔上。
江若隐聽到塔上還有個二小姐，心念一動，悄悄站了起來，尾随他們上了塔。
佛塔分為七層，高約九丈。塔內的樓梯是木制的，由于年代已久，踩上去吱嘎吱嘎作響。樓面很窄，一人可以輕松通過，兩人并行就顯得很是擁擠，衆人排着隊魚貫而上，因為對面沒人下樓，所以一路暢通無阻。
發生這麽大的事，塔上居然沒有人跑下來，這也太奇怪了吧，他們都留在塔上看熱鬧嘛？江若隐心中的不解很快有了答案。
“阿梅姐，你有沒有覺得事情有點奇怪？”走在江若隐前面的是個頭梳雙髻的小丫鬟，她拉了拉同伴的衣擺，輕聲問道。
“哪裏奇怪？”阿梅回頭看了她一眼，由于樓梯是旋轉的，江若隐離得又遠，在她的視覺死角裏，所以她沒有察覺身後還有外人。
“銅雀塔今天被我們府裏包下了，阿牛叔他們一直在下面，寸步沒離。塔裏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兩人，外人無法進入，你說大小姐是不是……”小丫鬟年幼，想到什麽随口就說了。
“閉嘴！這話是你能說的嗎？別造謠生事，小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阿梅比她年長，知道這是大忌，所以及時打斷了她，并厲聲訓斥了一番。
“是，阿梅姐，我知道錯了。”遭到阿梅的一頓怒罵，小丫鬟随即反應過來，立馬閉嘴，不再多言。
府中女眷登個塔都能勞師動衆的讓開元寺的僧人清場，看來死者來頭不小啊！江若隐尋思着，不知不覺來到塔頂。
上面并不算寬敞，除去樓梯的面積，也就能容納十來個人。此時，蜂擁而上的人不下數十人，樓面頓時被擠的水洩不通。
地上躺着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頭戴朱釵，身穿華服，大約十六七歲，一看就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石管事，怎麽辦？二小姐還是昏迷不醒。”女子的身旁跪着一個小丫鬟，正在掐着她的人中，試圖讓她蘇醒。可是掐了良久，始終沒有效果，于是吓壞了，六神無主地待在一旁小聲哭泣道。
“老牛，你先下去找大夫！你們兩個擡着二小姐，小心下樓！”石管事年近五十，見多識廣，遇此情形，蹙了下眉，并沒有慌亂，冷靜地吩咐道。
江若隐斜了眼二小姐，見她雙目緊閉躺在地上紋絲不動，臉上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
暈迷不醒的人呼吸會如此急促？胸口起伏不定，眼皮子下面的眼珠骨溜溜地轉個不停，這擺明了是在裝暈嘛！雖然不知道她裝死的理由，但江若隐忍不住想要戲弄她一番。
擠過人群，江若隐屏住笑容走上前，一本正經地說道：“石管事，在下略通醫術，如你們信得過，我願盡綿薄之力。”
聽見有人朗聲自薦，石管事這才發現有陌生人跟了上來。眼下情況緊急，他顧不上盤問江若隐的來歷，急忙騰出空位，不假思索地說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先生了。”匆忙之際，他忽視了江若隐的年齡，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再有能耐，能有多精深的醫術？
江若隐走到二小姐身旁，不急不緩地蹲下，撩起衣袖，二話不說，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捏住了她的臉頰，食指頂住了她的鼻子，然後……做了個滑稽無比的鬼臉。
“像不像豬八戒？”江若隐一招得逞，笑得春風得意馬蹄輕，讓人見了，忍不住想要痛扁她一頓，其中尤以裝死的某人意願最為強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