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妹
這突如其來的戲弄,使得衆人愕然,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一旁裝死的二小姐哪裏經受得住這樣的委屈,嘴角微搐,最後還是沒有忍住,睜開一雙美目,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這個小白臉真是太可惡了,居然讓自己在下人面前如此難堪。
“好啦好啦,大功告成,你們家小姐醒了!”江若隐目的達成,潇灑地站起身,拍拍雙手,笑嘻嘻地說道,仿佛剛才她是在全力施救,而不是惡意整蠱人家。
“不太憐香惜玉啊!”身後的絡腮胡子默默地看了一場好戲,強忍笑意輕輕說道。但不可否認,效果挺不錯!
“管用就行,不用太在意細節。”江若隐莞爾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道,完全忽視了某人的怒不可遏。
二小姐由丫鬟攙扶着,緩緩起身,剛想找江若隐算賬,質問她為何戲弄自己。石管事适時開口問道:“二小姐,剛才塔裏發生了何事?大小姐怎會墜樓了?”
其實,石管事未嘗沒有看出端倪,譬如二小姐的刻意裝暈,但他身為鄒家的下人,即使明知事出有異,也要裝作茫然無知。正所謂,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所以裝傻的聰明人總是笑到最後。
聽人提起姐姐墜樓一事,二小姐的眼神開始飄忽閃爍不定,不敢坦然面對衆人。她低着頭,猶豫了一下,輕輕說道:“我陪姐姐到達塔頂,向上蒼祈求她的姻緣幸福美滿。焚香禱告之際,不知何故,她竟将我迷暈了。随後,自己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我……嗚嗚……”話說到一半,二小姐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抽咽起來,身後的丫鬟及時遞上手帕,她接過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人都暈了,還能看見死者是自己跳下去的?這明顯是自相矛盾嘛!
死者鞋子的後跟沾染到了一些青灰色的粉末,到了案發現場,江若隐發現這些粉末的顏色和質地與窗臺下的牆粉吻合,應該是在這裏沾染到的。
尋常人自盡,跳下去的時候會面對窗臺,所以腳尖沾到牆粉很正常。現在死者的腳後跟沾到了,就說明她是背對着窗臺墜下去的,以這種方式自盡太奇怪了,不合常理!
況且,死者的手上纏繞着不屬于她的長發,指甲縫裏有着對方的皮屑,死者擺明了是被人推下去的,這是謀殺!
想到這裏,江若隐瞄向二小姐的發髻,發現她的右側散落了一簇長發,她站起來後自己也察覺到了,吩咐丫鬟給她打散,重新梳理了一下。
這時,樓梯口沖上來一名家丁,氣喘籲籲地說道:“石管事,幸陽府的捕快來了!他們要将大小姐的屍體帶回衙門,說是要……驗屍!”
“什麽?”石管事一聽就急了。驗屍,說明這是一起兇殺案。那兇手是誰?塔裏只有二小姐一人……
到底是哪個好事者去報官的?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一定要将事情控制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石管事虎着一張臉,第一時間沖下了樓。
既然有熱鬧看,江若隐也不急着離開,優哉游哉地尾随其後。
人都下去以後,絡腮胡子留了下來,仔細地查看四周,走到某扇窗臺下方,用手摸了摸下面的牆粉,眉頭随即微微蹙起。
石管事出塔後,見幾個捕快正要将自家大小姐的屍體搬上擔架,準備送到幸陽府衙門屍檢,立馬沖到面前,出言阻止道:“各位官爺,我家小姐是失足墜樓的,家人馬上就來收斂屍體了,不敢勞煩各位。”
說完,從懷中掏出來一個荷包,借着打招呼,不動聲色地塞到為首的捕快手中。按照慣例,捕快收了錢,就不會再多管閑事了。誰吃飽了撐的喜歡破刑事案件,當人人都是正義感爆滿的青天大老爺嗎?
石管事之所以不想讓官府将大小姐的屍體帶回衙門屍檢,是因為出事的時候,塔裏只有二小姐一人,若是兇殺案,那她的嫌疑最大。
到時,二小姐就會被傳喚至公堂受盤問。不管兇手是不是她,她的名聲總會受此影響。一個上過公堂的大家閨秀可不比尋常平民女子,這會成為她人生中的污點,影響她将來的錦繡良緣,弄不好還會連累鄒家的聲譽。
鄒家乃是京城的百年世家,早前最風光的時候,家裏還曾出過一位三等忠勇伯,只是最近幾年逐漸衰退,隐隐有了頹勢。正因為如此,鄒家更是愛惜自己的家聲,低調謹慎地維持着名門風範。
所以,石管事發現大小姐墜樓後,壓根沒有想過報官,只是讓人快馬加鞭地回去禀告自家老爺。
為首的捕快跟石管事也算相熟,猶豫了一下,正準備收下,等鄒家人自己來收屍,然而一擡頭,看見了遠處的某人,态度立馬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堅決地将銀子推了回去,大氣凜然地說道:“有人報官,說這裏發生了謀殺案。你家大小姐的死因可疑,我們一定要将她帶回衙門,交由仵作屍檢,以便秉公處理此案。”
石管事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啊?剛剛還準備收下了,怎麽轉眼間變得如此清廉。
石管事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了,幾個捕快一字排開,沖着某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齊聲喚道:“季大人!”
季大人?石管事扭頭看向來者,只見剛才尾随他們上塔的那個絡腮胡子慢悠悠地走上前來,沖他們擺了擺手,笑道:“不必多禮,你們忙吧,不用停下來招呼我。”
“敢問這位大人是……”石管事身為鄒府的管事,平時跟官府中人素有交往,幸陽府裏的大多數官員還是認識的,只是眼前的這位着實眼生。
“這位是我們新上任的治中大人!”為首的王捕快朗聲說道。
治中乃是大楚的正五品官職,專門處理各府的刑事案件。鄒家大小姐如果是被人謀殺的,那這案子就歸他審理。
“石管事,你家大小姐不是失足墜塔的,所以在場的人都要去府衙走一趟。嗯,你們家二小姐不用抛頭露面上公堂,可以到後院廂房稍息,我問完話,她就可以離開了。”季大人的安排既不耽誤審案,又不有損鄒家的顏面,實在是一舉兩得。
“就照大人說的這樣辦吧!”替石管事回答的是一個匆匆趕來的陌生男子,約莫二十來歲,身穿白衫,眉目舒朗,豐采高雅。
“衛大哥?你怎麽來了?”鄒家二小姐本來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出聲,見他來了,驚喜地喚道。
“石管事派人報信的時候,我正好在府上,聽聞芸娘出事了,我……”說到這裏,男子的聲音忽然哽咽了,他憂傷地望了眼擔架上鄒大小姐的屍體,沒有再說下去。
眼前這人正是鄒大小姐的未來夫君衛子均,因為兩人尚未成婚,所以鄒二小姐還沒改口稱他為姐夫。
“衛大哥,我不知道姐姐為何會想不開,突然跳下去。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不要太過傷心了,死者已矣,還請節哀順變。”鄒家二小姐見衛子均神情凄然,忙迎了上去,好言安慰道。
江若隐在一旁見了,吃驚地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死的那個好像是她的親姐姐吧,自己不傷心難過,居然反過來安慰一個外人,這也太奇怪了。難不成她暗戀自己的姐夫,所以趁姐姐不備,将她推了下去?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解釋不通了……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江若隐的內力已經到了一定修為,耳力随之靈敏,此時身後有人喃喃自語,一句不落盡入她耳。
“你家二小姐喜歡上了未來姐夫?”江若隐湊到那人身旁,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打聽八卦。
“啊?”鄒大小姐的貼身丫鬟阿雪沒料到有人會如此直白的問自己,驚呼一聲。
“輕點,你想讓大家都聽見啊。我是治中大人的師爺,你有什麽話都可以對我說,我們只想知道內中隐情,不會讓你受懷疑的,更不會讓你出面指證某人。這點,你盡可以放心。”江若隐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她當然不會到處跟人說,她只是好奇想聽八卦而已。
阿雪從小侍候鄒大小姐,主仆兩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甚至鄒大小姐曾經笑言,等自己成親有孕後,就讓未來的夫君大人收了阿雪做姨娘。所以,在阿雪心中,早已視自己為衛公子的人。
現在,自家小姐死的不明不白,那個不要臉的狐貍精不顧顏面當衆勾搭未來姐夫,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一時沒忍住才會暗中偷偷罵了一句,不想這也能被人聽見。
“你罵都罵了,不差全部告訴我們了。你現在不說,就只能請你到公堂上去說了。”江若隐見阿雪還是不開口,忍不住狐假虎威出言威脅道。
“你保證不會把我供出來?”阿雪猶豫了,小姐死了,就沒人給她撐腰了。如果真的被人逼到公堂,就算自己矢口否認什麽都不說,單單在背後咒罵二小姐這條罪名,她回到鄒家也算完了。與其這樣,不如放手一搏,信這個小白臉一回。雖然他笑得跟只狐貍似的,一臉狡黠,不太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