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孫尚書

衙門口停着一輛三駕馬車,車身由黑色的檀木制成,木料厚實堅硬,上面的雕工華美精致,車廂裏寬敞明亮,可以同時容下數十人,裏面不僅擺放着矮幾甚至還有一張軟榻,可謂奢侈無比。

“早上跟你們公子出去了多少人?”馬車這麽大,想來跟出去的随從不會少,這些人都不見了嗎?季逸然覺得這事很不可思議。

不想,答案出乎意料。

“少爺沒帶人出去。”衛子均的貼身小厮聞竹上前回道。他早上興沖沖地陪着少爺走到大門口,剛想踏上馬車,就被他趕了下來。

“獨自一人?”季逸然怔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一個人出門要乘坐這麽寬敞的馬車?要知道這輛馬車雖然是由三匹馬同時拉的,但因為它很笨重,所以速度其實比一般的小型馬車要慢。

“确實只有少爺一人,沒有其他人。”負責駕駛馬車的老王頭在一旁證實道。今天的事可把他吓壞了,他到現在還驚魂未定。他要如何跟老爺交代呢?如果洗脫不了嫌疑,衛老爺肯定會以為他聯合外人綁架了少爺,然後編造了這套謊言企圖瞞天過海。

“衛家只剩這一輛馬車沒人用嗎?”身為京城的首富,衛家有着各式各樣的馬車不下數十輛,不可能只有這一輛。

“我家少爺昨晚沒有休息好,所以今早特意吩咐我備了這輛馬車。這車廂夠寬敞,途中可以躺下小憩一會。”聞竹解釋道。

少爺昨晚收到信後,就一直心事重重,一宿沒睡,所以他早上這樣吩咐,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江若隐圍着馬車轉了一圈,發現車廂的門開在車尾,好奇地問道:“這門怎麽開在後面?”

“這樣便于乘坐的人進出。”老王頭回答道。

這輛馬車是衛家最大的一輛,滿員可以容納十個人。如果車門開在前面,這麽多人進出很費時間,開在後面就方便很多。

“原來是這樣啊!”江若隐自說自話地打開車門,身手矯健的一躍而上,然後探頭跟老王頭說道:“大叔,麻煩你駕着馬車繞這附近的街道跑一圈。”

老王頭不清楚江若隐的身份,擡頭看向治中大人,見他點點頭同意了,就利索地跳上馬車,駕車跑了起來。

一圈跑完,老王頭回到衙門口,走到後面打開車門,然後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愣在原地。剛才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跟自家少爺一樣,在行駛的馬車上消失不見了!

“這是怎麽回事?人怎麽又不見了?”老王頭覺得自己快要抓狂了,這輛馬車是不是沾染上了不幹淨的東西?所有乘坐的人都會神秘消失!

“大叔,我在這呢!”江若隐從一旁的街角閃現出來,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

“小夥子,你什麽時候從車上下來的?”自己一路都沒停過,他是怎麽下來的?跳車?那他怎麽一點都沒察覺到。

“我從車上跳下來的。”江若隐平靜地說道。

“啊?車速這麽快,你跳下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老王頭驚訝不已,難道自己老糊塗了?

“大叔,你駕駛的這輛馬車很大也很笨重,光車廂就比一般的高了一大截,所以轉彎的時候你下意識地減速了,怕速度太快會導致翻車。我就是趁這個時候,打開車門,輕輕松松地跳了下來。你轉過彎後,速度一時還沒上來,我又小跑了兩步,幫你把車門關上了。”江若隐用實際行動說明了衛少爺失蹤的原因,他是自己跳下馬車的!

“我在車廂裏還找到了這個。”江若隐從懷裏掏出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上面繡着一條栩栩如生的彩鳳。

“這是你家少爺的東西嗎?”江若隐将東西遞給聞竹,讓他辨認。

聞竹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最後很篤定地說道:“荷包确實是我家少爺的,這還是兩年前孫小姐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跟衛子均定情的孫小姐?那就是孫鳳熙了,難怪荷包上繡着一條鳳,孫小姐的名字裏有個鳳字。

“奇怪,這個荷包怎麽會遺失在車上?”聞竹自言自語道。

“你家少爺跟孫姑娘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她病逝後,還對她念念不忘,随身所帶兩人的定親信物。”想不到這個看起來風流倜傥的衛少爺還是一個癡情種,江若隐為之贊嘆。

聞竹臉上忽然呈現出一絲尴尬,低着頭輕聲說道:“其實……這個荷包,少爺好久沒有拿出來了……”

“老王頭,你家公子今天的目的地是何處?”一旁沉默不語的季大人忽然開口問道。

“城外的茗淳別院。”衛家的茗淳別院位于京城的近郊,出城門再行十來裏,也不算遠。

“你載着我們按早上的行駛路線再走一遍。”衛公子昨晚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随即心神不寧徹夜難眠。今天又故意不帶任何随從,自己神秘兮兮地玩失蹤。想必,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為今之計,要想找到他,只有原路走一趟,看能不能發現蛛絲馬跡。

老王頭聽從季逸然的吩咐,帶着他和江若隐還有聞竹又跑了一趟,每到轉彎處,季逸然就會提醒聞竹回憶,附近是否有衛公子常去的地方。

馬車經過城東天香樓的時候,聞竹驚呼一聲,說道:“這天香樓我家公子經常來,他跟孫小姐還是在這裏初遇的呢!”

季逸然聽了,立馬讓老王頭停下,帶着江若隐上了酒樓。

衛子均身為京城首富之子,也算是個知名人物,起碼這裏的掌櫃和跑堂都認識他。只可惜,他今天雖然經過了門口,卻沒有進來。

正當大家準備閃人,準備找下一個可疑之處時,樓裏一個小二忽然說道:“我今天中午迎客人進門的時候,好像在轉彎處看見過衛公子。”

“你看見他跟誰在一起了嗎?”衛子均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事。

“沒有,其實我看到的是背影,那人站在街邊似乎在等人。等我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我也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衛公子。”雖然背影很像,但是堂堂衛家的大公子怎麽會站在街邊等人?這話說出來,任誰都不信。小二也是猶豫了好久,見官府的人找他找得那麽急,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才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

等人?衛公子在等誰?聯想到掉落在車廂裏的荷包,難道這人跟孫家有關?如果是孫家的人找他,那為何要偷偷摸摸的,弄得這麽神秘?江若隐想不明白了。

“我們去一趟孫家吧。”季逸然低頭沉思了一會,開口說道。

孫家是京城的大戶人家,雖然不如鄒家歷史悠遠,但孫鳳熙的父親孫忠澤,是現任的工部尚書,官居正二品,他年過不惑,深得當今聖上的賞識,頗有平步青雲的趨勢。一個是欣欣向榮的新士族,一個是隐隐走下坡路的百年世家,論起家世,孫家還隐隐在鄒家之上。

到了孫府,季逸然遞上拜帖求見孫尚書。得知他是為了衛子均失蹤一事而來,孫尚書回了冷冰的兩字:不見。

照理說,季逸然身為京城的治中,好歹也是一方負責刑事案件的官員,孫尚書的官位雖然比他高了整整六級,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客氣。兩人素不相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只能說孫尚書對衛子均這個差點成為他女婿的人沒什麽好感,以至于聽說是他的事,寧願得罪同胞,也不願出面見客。

季大人悲催地吃了一個閉門羹,尴尬不已,悻悻地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一旁悶不吭聲的江若隐眼神飛快掠過,見此時孫府只有一人在場,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個箭步上前,拿出一個瓷瓶在那家丁鼻子底下晃了一圈,出手之快,以至于那名家丁還沒看清她的動作,腦子就開始犯迷糊了。

“哎呀,你怎麽啦?小心點!”江若隐一把扶住即将暈倒的家丁,将他拖到花廳的椅子上,假惺惺地說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幫你找大夫。”

一旁的季大人看呆了,這是怎麽回事?自己的師爺難道是個深藏不露的江湖術士?

家丁兩眼直愣愣地看着江若隐,過了一會,忽然露出了一個憨厚至極的笑容。江若隐見了,心中大定,成了!幸虧這藥還沒過期,關鍵時刻派上了大用處。

“你家老爺為什麽不喜歡衛少爺?”江若隐死死地盯着對方的眼睛,注意着他的細微變化。這個很重要,她要在對方醒來前,把話問完了。

“都是因為他,小姐才會死的。”此言一出,江若隐和季逸然都怔住了。孫小姐不是病死的嗎?怎麽又跟衛子均有關。

“你家小姐怎麽死的?”江若隐小心翼翼地套着話。

“我……不知道……”家丁像個木偶人似的,直直地回答道。他現在受藥物控制,不可能說謊,所以他确實不知道孫鳳熙是怎麽死的。

“伺候你家小姐的人還在府裏嗎?”江若隐不抱希望地問道。如果孫小姐的死因有問題,那這些人肯定都被處理過了,十有八九不會留在府裏。

“都走了。”果然,府裏沒有知情人留下。

“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江若隐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小姐的奶娘……在城郊的邢家村。”所幸,這名家丁還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不然江若隐就白忙活了。

由于新上任的師爺鼎力相助,季大人總算得到了一些線索,跟孫府中人告辭後,兩人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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