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栽贓
聽完孫鳳曦的悲慘遭遇,守在門口的季大人習慣性地抓了抓自己那又黑又亂的發髻,開口問道:“後來你是如何逃脫的?”孫鳳曦乃一弱質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山賊豈會容她輕易離開?
孫小姐聞言,臉色随之黯然,淡淡地說道:“你覺得我今年多大了?”
“啊?”季大人訝然,這兩者間有關系嗎?
“二十來歲?”其實,季大人想回答三十多歲的,可一想不對,衛子均今年正好二十歲,孫鳳曦不可能比他大很多。所以,他遲疑了一下,說了二十多。
“我跟鄒芸娘同年,今年十七歲。”孫鳳曦平靜地說道,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譏諷。
“啊!你怎麽會……”季逸然大吃一驚,這也差太多了吧,怎麽看上去老了将近十來歲?
“這就是我脫身的方法。”既然事情都已經說開了,也不差這點秘密了。孫鳳曦調整了一下低落的情緒,緩緩說道。
自從得知是鄒芸娘那個賤人在暗中陷害她,孫鳳曦就一心想着下山複仇。偏巧,不久之後,她發覺自己有了身孕。山上那麽多山賊,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又怎麽可能讓這個孽障出生?況且,這個孩子對她而言是赤果果的屈辱和還有那揮散不去的怨恨。
每當午夜夢回,她時常從噩夢中驚醒,徹夜難眠。終于有一天,讓她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方案。
孫鳳曦曾經讀過一本醫書,上面記載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草藥。當然這些東西她沒辦法從山賊那得到,但是有一樣他們未必知曉,而且它很常見,在她居住的附近就有,那就是山楂。
山楂具有消積化滞、收斂止痢、活血化淤等功效。孕婦吃了很容易引起流産,更何況孫鳳曦每天把山楂當飯吃。
沒多久,孫小姐如願以償的小産了。山上條件本來就差,也沒人悉心照顧她,再加上她暗中作踐自己,所以小産過後,她的容貌飛快地發生了改變。臉色越來越黯淡,上面布滿了因為妊娠而産生的黑斑,頭發也變得枯燥沒有光澤,加上她刻意不梳洗,将自己弄得蓬頭垢面髒兮兮地,很快山賊們就對她失去了興趣,将她當做尋常的老媽子使喚。
就這樣隐忍不發,終于讓她尋到了一個契機。
那天,有個江湖人來找山賊談買賣。她借着端酒送菜之際,躲在門後偷窺,看見那人交給山賊頭子一個瓷瓶,并跟他說這裏面裝的是迷藥。
那人走後,孫鳳曦趁着山賊睡着了,偷到了迷藥。将他們迷昏後,又一一捅死。望着糟踐自己的人死在眼前,孫鳳曦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感。
原來殺人是如此簡單!
接下來就如江若隐所說的,她先後殺了鄒芸娘和雪兒,又将衛公子騙了出來。
故事講完了,孫鳳曦冷冷地望着江若隐,說道:“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嗯……還有一個問題,這個雙魚結,你是從何得來的?”江若隐從懷中掏出來一個用紅色絲線打的雙魚結,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應該是那個江湖人留下的瓷瓶上的。”孫鳳曦接過雙魚結,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說道。
“那個江湖人長什麽樣?”江若隐之所以對這起案子窮追不舍,是因為當日她在鄒芸娘手中發現了這個雙魚結。很明顯,這不是鄒芸娘的東西,因為這個結出自她手。
“他的個子很矮小,看起來很猥瑣。嗯,長得特別醜。”孫鳳曦對那人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因為他太醜了,醜的讓人難以忘記。
“矮小?猥瑣?他看起來多大?”江若隐愕然,比自己足足高一個頭的人,不算矮吧。至于猥瑣,自己怎麽從來沒有覺得呢?猥瑣嗎?還可以吧。
“四十來歲吧。”孫鳳曦遲疑了一下,說道。
“哦。”那人才二十來歲,年齡對不上,看來是有人偷了他的東西。
江若隐得知雙魚結的來歷後,案子對她就沒有了吸引力。見孫鳳曦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想起她那凄慘的命運,潇灑地揮了揮手,大方地說道:“你走吧。嗯,等一下,這個給你。”
江若隐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裏面還有一錠金元寶,足夠孫鳳曦換個地方,隐姓埋名開始新生活。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一切,讓她掙脫自己的心魔,找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嫁了,生兒育女,享受天倫。
孫鳳曦訝然,微蹙繡眉接過荷包。臨走前,她忽然正了正身子,對着江若隐恭敬地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大恩不言謝,小女子唯有早晚一柱清香祝恩公事事順心。”說完,挽着尤大娘的手往外走去。
“啊!等一下……”季大人見江若隐自作主張,就此放走兇手,急忙閃身擋在了大門口。
“哎呀,大人!她又不是兇手,你攔她幹嘛?難不成人家随便講個故事,就有罪了。”江若隐毫不客氣地一把拽住季大人,光明正大地妨礙公務,笑嘻嘻地目送孫鳳曦遠去。
季逸然一怔之下,眼巴巴地看着孫鳳曦和她奶娘走遠了。她們這麽一離去,要想将她們抓捕歸案,不知又要費多少人力。
“若隐,你心軟是好事,但就這樣放走兇手……”季大人一着急,又開始折騰自己的頭發。啧啧,這個亂啊!
“大人!如果她不承認自己的罪行,你有證據證明她是兇手嗎?”季逸然低頭細想,還真是這樣。沒有任何人證物證,但她自己親口承認了啊。
“大人,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被最好的朋友出賣,危急關頭遭愛人抛棄,一朝落難家人對她棄之不理。明知有人害她,知道真相後報仇也算情有可原吧。”江若隐在一旁妖言惑衆。
“這個……”季大人明顯意志不夠堅定,被她動搖了。
“大人,我知道你難做。不就是抓不到真兇,無法結案嘛。這個簡單,本來就是無頭案,就讓……鄒玉娘頂缸好了。”江若隐草菅人命,随随便便拉個人就準備污蔑她為兇手。
“什麽?這怎麽可以?”季大人不從,大聲抗議道。為了自己的仕途,犧牲一個無辜女子,他可做不到。
“哎呀,你別激動嘛!這個不行,那我們換一個好了。嗯,就那個雪兒吧。反正她也不是好人,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由她承擔也算是死後積陰德,好不好?”眼見季大人要暴走,江若隐靈光一閃,又抛出一個替死鬼。
“說雪兒殺了自己的主子鄒芸娘?殺人動機呢?她人在塔外,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塔,她可沒有時間事先躲在塔裏!”季大人也不是食古不化冥頑不靈的那種人,孫鳳曦的遭遇确實讓人同情,将她拘捕歸案,讓真相大白天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好事。所以,他才動搖了心志。只是,破綻太多的話,要怎麽幫孫鳳曦瞞天過海嘛。
“啊,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啊!要不就說,鄒芸娘是自殺的,故意栽贓給她妹妹?雪兒知道主子死後,怕遭連累,就殉主了!反正迷藥的事就你知我知。哦,對了,那個仵作也知道,你記得讓他閉嘴。”江若隐不負責任地亂出主意。
“鄒府的人會信嗎?”季大人遲疑道。
“你偷偷去跟他們說,這種手足相殘的醜聞,他們肯定會按住不發的。其實當日,要不是你說鄒芸娘不可能是自殺,他們早就把她當成意外墜樓了。”豪門大家族裏每天不知道發生多少腌臜事,他們早已習以為常,不用外人來費心糾結。
“哎,也只能這樣了。”季大人輕輕嘆了一聲,認同了江若隐的胡來。
“啊!那衛公子的下落怎麽辦啊?”對了,還有一件麻煩事呢,頭疼啊!
“大人,你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啊,吓死我了!”江若隐拍了拍胸口,瞪了眼高頭大馬的治中大人,這人怎麽一點都不淡定呢。
“如果衛公子感到有危險,你覺得他會瞞着家人,出去送死嗎?要知道,人的本能都是保護自己,如果他真的不怕死,當初遇上山賊的時候,就不會下意識地扔下心上人跑了!”
“那你的意思是……”
“衛公子失蹤的時候,随身帶着他和孫小姐的定親信物。我想他是自願去找她的,也有可能是去詢問真相的。我懷疑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所以從那事發生過後,故意接近鄒芸娘,且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跟她定親。這男人膽子雖然小,但未必是沒有良心的人。”江若隐一如既往地亂扯,反正說服季大人不要糾結就行了。至于衛公子到底怎麽樣了,她并不關心。猜對了,他就安全回來。猜錯了……那是他的命!
季大人聞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還能怎麽辦呢?人都被他放了,現在也只能照着他說的去做了。季大人感覺自己被綁上了賊船,偏偏自己還不怎麽生氣。
江若隐見他妥協了,沖他莞爾一笑,眼角流露出了些許妩媚而不自知。季大人收到後,渾身一激靈,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好不容易安下心神,發現自己居然傻兮兮地跟在江若隐身後,踏着朝陽前往京城……
【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