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着火
東方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江若隐和季逸然在城外等了沒多久，厚重的城門就此緩緩打開。兩人匆匆趕回家，頭等大事就是沖涼沐浴。
時值初夏，兩人連夜趕了十幾裏路，早已汗流浃背，等太陽一出來再曬上一曬，那味道……
啧啧，有夠男人味的！
拍開大門，孟婆婆虎着一張嚴肅的老臉，神色不善的斜睨向他們。
未及等她開口訓斥，季大人就報以赧然一笑，出言解釋道：“昨天遇到突發事件，我們走得太急，沒有派人回來跟你說一聲，是我不好。我先去沐浴哈，連夜趕回來，臭死了。”
說完，不等孟婆婆細問，落荒而逃，很不講義氣地留下江若隐獨自接受盤問。
季逸然是個五大三粗的臭男人，這種天他用冷水沖涼當然沒關系。江若隐可不一樣，女人洗澡用涼水那就等着那什麽什麽不調吧。身為一個不怎麽合格的大夫，江若隐當然清楚這點，才不會幹這種自殘的傻事。所以，她決定留下來，搞定難纏的孟婆婆，死皮賴臉也要騙到熱水，好泡一個舒舒服服的澡。
“你們昨晚去哪了？”孟婆婆的眉頭緊緊蹙起，上面的褶子足以夾死一只蒼蠅。
“去城外的刑家村查案了。”江若隐帶着一絲讨好的笑容回答道。
孟婆婆見她回答得很快，一點都不遲疑，且眼神真誠而明亮，知道她沒撒謊，心中稍感放心。
“你今年多大了？成親了嗎？”孟婆婆板着一張臉，趁小少爺不在，打探起了早想知道的問題。
江若隐其實是個很敏感的人，早已察覺孟婆婆對她的莫名不滿。她雖不是人見人愛，但也不是讓人望而生厭的那種人，所以她不清楚老婆婆的敵意所謂何來？
現在聽她突然詢問起自己的婚姻狀況，她不由得怔了一下，老婆婆想幹嘛呢？難不成她見自己的男裝風流倜傥俊朗不凡想要給自己介紹個媳婦？不太像啊，有這麽不友好的媒婆嗎？想要強買強賣啊？
“我今年十九歲，算……成親了吧！”拜過天地沒有洞房，這個應該算是已婚人士了吧。這是江若隐人生最大的糗事，所以她回答地支支吾吾扭扭捏捏。
“什麽叫算成親了？成就成，不成就不成，還能結一半婚的？”孟婆婆聽到這模淩兩可的答案就來氣。這個小滑頭，想要糊弄誰？
“……孟婆婆，實不相瞞。我在新婚之夜被人抛棄了！”眼見老婆婆一把年紀了，為了自己那點破事，火氣那麽大，江若隐吓得連忙把真相全盤托出。
被人抛棄雖然很丢人，但畢竟不是自己的錯，為何要掩飾別人對自己犯下的錯誤呢？面子？面子值多少錢？有比孟婆婆的釀豆腐好吃嗎？江若隐很快有了取舍。
“什麽？你的妻子跟人私奔了？”孟婆婆聞言，驚得睜大了眼睛，錯愕地望着江若隐。這個可憐的孩子！
“嗯……算是吧，他不告而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這一年多來，江若隐踏遍大江南北，到處打聽他的下落，偏偏他人間蒸發了似的，渺無音訊。
“她為何要這樣對你？”不知道是什麽觸動了孟婆婆的心，她對江若隐的态度明顯改變了，緊繃的臉慢慢緩和下來，變得和顏悅色。那充滿憐愛的語氣，慈祥的面容，令江若隐感覺有點驚悚，這是玩變臉呢？
“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問個清楚明白！”提起那個混蛋，江若隐心中就燃起熊熊烈火，再也無法保持淡定。
“嗯，是該問清楚。不明不白的一走了之算什麽事嘛！”孟婆婆似乎感同身受，對江若隐的敵意完全消失了。
“那你準備在這待多久？”探知對方如此丢人現眼的經歷，孟婆婆也不忍心兇巴巴地對着江若隐了，輕輕問道。
“等我找遍京城，确定沒他的下落就離開。”咳咳，其實她早已确認那人不在京城，只不過孟婆婆的手藝還沒嘗個遍，她舍不得就此離開。
“可憐的孩子……跟我們家……真是同命相憐啊……”孟婆婆沒有想問的了，轉身輕嘆一口氣，喃喃自語。
“啊！什麽？季大人也被人抛棄了啊！”江若隐的耳力非常好，聽到孟婆婆無意中洩露出來的秘密，立馬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心，黏在孟婆婆身後追根問底。
“咳咳……那個……家裏還有一個新的浴桶，我拿出來給你沐浴用吧。”孟婆婆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後悔不已，心虛地岔開話題，準備指東打西。
江若隐豈會輕易放過她，自己的糗事都告訴她了，怎麽輪到她就話說一半了？倚老賣老嗎？
“孟婆婆，季大人還沒有成親啊！”江若隐緊緊跟在孟婆婆身後進了雜物房，在她屁股後面笑顏逐開地問長問短。
“這個桶太重了，你自己來搬吧。”孟婆婆充耳不聞，裝聾作啞。
“季大人快三十了吧，他儀表堂堂器宇軒昂，被人抛棄後一直沒有找到心儀女子嗎？”江若隐乘勝追擊，窮追不舍。
“這大熱天的，你要泡澡是吧。廚房正好有點熱水，我給你拿來。”孟婆婆後悔死了，這臭小子真是的，耳朵那麽靈幹嘛，還那麽八卦，臉皮又賊厚，人家都不想說了，還死纏爛打地追問。
“孟婆婆，我跟你說哦，男人娶妻要娶賢，外表長相不是那麽重要啦，關鍵是性子好，屁股大，好生養……”江若隐喋喋不休，越說越離譜，就差裂開一張嘴哈哈大笑了。難得嚴肅生猛的孟婆婆吃癟啊，宜将剩勇追窮寇，江若隐最喜歡幹的事就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此時，孟婆婆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什麽人啊，太無賴了！
就在江若隐纏着孟婆婆打聽八卦的時候，吱嘎一聲，房門被打開了。快手快腳的季大人沖涼完畢，出來就看見感情很好的一老一少黏糊在一起。
“你們聊什麽呢？這麽起勁。”這兩人還能有共同語言？
“孟婆婆說今天要做釀豆腐，讓我待會給她搭把手。”尊老愛幼是中華美德，江若隐不着痕跡地幫忙掩飾着，順便增添自己的口福。
“嗯，我讓若隐洗完澡後來幫我的忙。小少爺，你還要去衙門應卯嗎？”孟婆婆向江若隐投過來一個感激的眼神。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小夥啊，就是有點八卦和無賴。
“嗯，我待會要去趟鄒府，今天可以早點回來。”昨晚忙了一宿，照理說今天不去衙門也可以，不過這件事早點解決比較好，否則總歸後患無窮。
目送季大人出門，江若隐厚着臉皮，舔着臉對孟婆婆說道：“孟婆婆，我先去沐浴，待會給你當下手哈。”嘿嘿，總算有釀豆腐吃了。上回季大人說的太晚了，老婆婆沒來得及準備食材，今天肯定不會再錯過了。
孟婆婆見這個瘟神總算舍得離去，心中大定，悠悠地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傻。他一個借住在此的師爺，管得着這些事嗎，理他幹嘛！
午飯時分，季大人踏着點趕了回來。
飯後，幫孟婆婆收拾好碗筷，江若隐拉住他打聽起了鄒府的反應。
“你跟他們怎麽說的？他們相信嗎？”說一個即将完婚的大小姐因為懷疑自己的親妹妹與未婚夫之間有私情，不惜用自殺來栽贓陷害他們，這其實是很扯的一個解釋。正常人做不出來這種事，不過鄒大小姐非常人，她心狠到連義結金蘭的姐妹都可以出賣，哪天腦子一熱，想要跟親妹妹同歸于盡也難說。
“我沒說鄒大小姐想用自殺來陷害親妹妹，只是把我們查到的一些線索跟鄒老爺提了。”當日鄒府的人要以意外失足收斂鄒芸娘的屍體，是因為他們以為芸娘的死跟玉娘有關。本着家醜不可外揚，想要将事态控制到最小。
現在，季逸然隐瞞了孫小姐殺人的真正手法，先強調了塔裏不可能有外人存在，而鄒家的兩位小姐都聞到了迷香，不過鄒芸娘同時聞到了解藥，接下來任由鄒老爺發揮想象力，鄒芸娘怎麽會有解藥的？一般有迷藥的人才會有解藥吧。她事先吃了解藥，又迷暈了妹妹，想幹嘛？聯想到後續發生的事，一切盡在不言中。
所以，鄒老爺什麽都沒說，只是一個勁的贊季大人年紀輕輕英明神武。季逸然也非常配合，主動提出将鄒芸娘的屍體歸還，此案以鄒大小姐誤食某種補藥，導致神智失常，失足墜塔而告終，皆大歡喜。
“就這麽結束了？”江若隐驚訝于事情的簡單。
“嗯，結束了。”季逸然淡然地回到。在大家族裏，人命到底算什麽呢？孫小姐是如此，鄒芸娘亦是如此。
解決了鄒府的事，季大人就擔心起衛公子的失蹤一事。他到底是遭難了呢？還是如江若隐所說，人家是去向舊情人忏悔乞求原諒去了。
忐忑不安幾天後，衛大公子總算有驚無險地回來了，只是不管旁人怎麽開口問他，他都只字不回，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沉默寡言悶悶不樂。
不管怎麽樣，回來就好，季大人總算松了一口氣，案子就此結束。這樣安排對鄒、衛、孫三家而言都是好事，不管他們各自知道了什麽內幕，最起碼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和睦相處。
一過夏至，天就開始變得炎熱不已。晚飯過後，江若隐四仰八叉地癱在躺椅上，将葡萄一顆顆抛入嘴中，然後熟練地用貝齒剝皮去核，享受着炎炎夏日中那難得的一絲涼爽。
擡頭望天，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咦，這麽晚了，誰家還在放煙花啊？”江若隐遙指遠處，那裏有着一大片的火燒雲，看起來漂亮極了。
“那裏啊，好像是英國公府。可能是他家在辦喜宴吧。”京城中的達官貴人多如牛毛，辦起喜宴來習慣于攀比奢華，所以夜晚經常能欣賞到免費的煙花。
“哦，這個煙花質量不太好，都沒什麽形狀嘛。”江若隐一邊欣賞着免費的煙火，一邊挑剔道。
“是嗎？嗯，好像是不怎麽樣！”季大人觀察了一會，贊同了她的觀點。
砰砰砰——
大門被拍得應天響，孟婆婆剛一開門，就沖進來一個火急火燎的衙役，見到季逸然的時候，話都說不清了：“大、大人、不、不好啦！”
“你們家大人好好的在吃葡萄呢！什麽不好了？你才不好了呢！”身為某人的師爺，江若隐很有職業道德，竭力維護着雇主的名譽。
“怎麽啦？不要急，你慢慢說。”季大人沒有介意衙役的口誤，溫和地問道。
“英國公……英國公夫人被燒死了！”衙役總算緩了氣來，大聲禀報道。
“什麽？”英國公夫人居然被燒死了？開什麽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