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石散

三少爺就是穆青,他出事了?他出什麽事了?

江若隐沒有多想,跟着大家跑過去看熱鬧。季大人也随之站起來,臨出門時猶豫了一下,沒有跟上去,他有官位在身,不好在人家府裏亂跑亂竄,要注意禮節。再說,若隐已經跑去打探消息了,他去不去的也沒關系了。

不遠處的小跨院裏擠滿了人,還沒踏進院門,就聽見了一個女子尖着嗓子怒罵道:“好你個小騷蹄子,平時就一臉狐媚惑主樣,想方設法接近少爺。少爺看不上你,你居然趁着夫人過世,少爺心情不好喝醉了,趁機爬了床。你說,你到底給少爺吃了什麽?少爺怎麽會這樣了?”

江若隐一聽,樂了。原來是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丫鬟趁着主子醉酒伺機上位呢!

“我沒有……我沒給少爺吃什麽東西……是少爺強行拉我上床的……”一個千嬌百媚的聲音柔聲細語地解釋道。

啪的一聲,衣裳不整低着頭抽噎的丫鬟被人狠狠抽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打人者就是剛才怒罵她的那個潑辣女子,她身穿一襲桃紅色的齊胸襦裙,臉色很蒼白,仿佛大病初愈的樣子。打完那個丫鬟,她立馬換作一張臉撲到三少奶奶華氏的腳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痛哭起來:“小姐,都是我不好,沒有看住這只狐貍精,請你責罰我吧!”

江若隐聞之一怔,喊三少奶奶為小姐,又能教訓下面的丫鬟,這位是華氏的貼身大丫鬟嗎?可看她的穿戴又不太像是丫鬟,倒像是半個主子。

“你大病初愈,身子還虛弱着,先起來吧。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三少奶奶心平氣和地說道,從她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世家女子。

江若隐躲在一旁看了一會,還是一頭霧水,三少爺到底怎麽了?

過了沒多久,一位年逾六十的白胡子老頭從裏屋走了出來,對着三少奶奶輕聲說道:“少奶奶,老奴沒用,查不出少爺得了什麽病,還是要等太醫來診治才行。”

“太醫?我們現在城外,此時城門已關,難道就這樣束手無策眼巴巴地等到天亮嗎?”三少奶奶聞言,不善地瞟了他一眼,語出譏諷:“真不知道府裏養你們這些老人有何用?”

這話說重了,白胡子老頭是府裏養的郎中,他亂七八糟的毛病都會看一點,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症,見三少奶奶對他不滿,臉色憋得通紅,唯唯諾諾地退到一旁,敢怒不敢言。

江若隐見此,眼神微轉,聯想到她們剛才說的話,心中有了一番計較。

“三少奶奶,在下略通醫術,如你不介意,我願盡綿薄之力。”江若隐從人群外面擠了進去,溫文爾雅地說道。

“你是何人?”三少奶奶從沒見過江若隐,所以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是治中季大人的師爺,自小學過一點醫術。既然太醫還未到,就冒昧地毛遂自薦了。”江若隐話裏的意思很清楚,反正這個點太醫來不了,死馬當活馬醫,讓我看看也少不了一塊肉。

果然,三少奶奶聽完江若隐的話,想想是這個理,就讓人帶着她進了裏屋。

三少爺穆青雙目緊閉躺在懸着天青色帳幔的大床上,他的臉色白裏透紅與衆不同,呼吸微弱的很,稍加不注意,還以為他已經沒了呼吸。

江若隐走近他,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發現他眼球充血,瞳孔有些放大,搭他的脈象,發現滿指散亂似揚先,按之分散難歸整,趁人不備偷偷瞟向某處,關鍵部位一片潮濕。

果然沒錯,如同她所猜測的那樣,三少爺是突發馬上風。

丫的,讓你酒後亂性,活該!江若隐斜睨他一眼,滿臉鄙夷。

馬上風也叫脫症,民間也叫大洩身,說的通俗易懂點就是男人幹某件事情的時候過于激動興奮,事後蔫吧了。這事可大可小,西漢的漢成帝就是嗑藥過多,一番風流過後,犯了馬上風,死在愛妃趙合德身上。

救不救呢?這個其實不是問題。因為江若隐根本不會治馬上風,勉強讓她救人,那就自求多福吧。

江若隐得知病症後,故作深沉地問道:“三少爺晚上喝的酒還在嗎?”她沒能力醫治犯了馬上風的病人,但是酒裏有什麽還是分辨得出的。

“在的。”三少爺酒後拖了丫鬟上床亂性,酒杯什麽的還都在桌上,沒來得及收拾。

江若隐接過下人遞過來的酒杯酒壺,拿起湊到鼻尖嗅了嗅,又用食指沾了點酒嘗了嘗,随即臉色一變。

酒裏居然被人下了大量的五石散!

五石散是一種散劑,由石乳,紫、白石英,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藥制成。它有壯陽強體力的功效,服用過後人會渾身燥熱,亢奮無比。

一旦服用過量就會導致迷失心智行為失控,什麽事都做的出來。這種散劑平時少量服用也就算了,下在酒裏還服用那麽多無疑是自殺。

難怪,三少爺會在服喪期間作出如此不合禮法的事。他原先只是借酒消愁,追悼亡母,不想酒裏被人下了五石散,服用過後心神潰散,又被伺機爬床的丫鬟惦記上了,最後導致了這場禍事。

這樣說起來,這家夥也真可憐,老媽剛剛被人謀殺了,才過了一天就輪到他了。

“先生,我家少爺怎麽樣了?”圍繞在一旁的下人見江若隐神色凝重遲遲不發話,戰戰兢兢地問道。

“你們家少爺有服用五石散的習慣嗎?”這個問題要先确認,如果平時就嗑藥,那就是天意了。

“五石散?我們家少爺從來不用。”五石散的藥效弊大于利,且長期服用會上瘾,所以注重門風的大戶人家都不會濫用此藥。

“酒裏含有大量的五石散,你家少爺服用過量了,加上是用酒送服的,導致他亢奮異常,所以……馬上風發作了。”江若隐沒有遮遮掩掩,實話實說。

她是故意這樣說的,下藥的人應該是三少爺身邊的人,她說完就迅速掃過衆人的臉色,觀察他們的第一反應,有驚訝,有迷茫,還有憤怒,唯獨沒有心虛和躲閃。

“小姐,我就說了這個小騷蹄子給少爺下了藥,果然是這樣。”剛才那個扇人耳光的潑辣女子不依不饒,伸出尖尖的指甲向趴在地上哭成淚人的丫鬟撲去。

“芹岚,崔姨娘剛剛才小産過,不宜太過激動,将她扶回房裏去,讓她好好靜養。”三少奶奶秀眉緊蹙,滿臉不耐,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及時拉開了兩人。

原來這個潑辣女子就是崔姨娘,她昨晚不是才小産過嗎?怎麽今天就下床了,還這麽精神,有力氣喊打喊殺的?

“這位先生,你有幾分把握醫治好我家相公?”送走了張牙舞爪的崔姨娘,三少奶奶這才臉露愁容,望着江若隐,滿懷期望地問道。

“三少奶奶,恕我直言,我只知其病名,卻無醫治的法子,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開玩笑,三少爺現在躺在床上出的氣多進的氣少,說不定馬上就嗝屁了。別說自己不會治,就算會治也不治,治這種病的風險太高了,萬一人是救回來了,但日後做那事變得有心無力,這可咋整呢?

三少奶奶聞言,知道這事無法強人所難,偏偏自己素手無策,只能默默等待,悲從心來,眼角緩緩溢滿了晶瑩的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江若隐見了,有點心軟,剛想掏出懷中的瓷瓶,遲疑了一下,又硬生生地收了回起。算了,做人還是低調點好,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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