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圓謊
崔姨娘的突然自刎讓江若隐猝不及防，一怔之下，等她反應過來撲到崔姨娘的身旁，匕首已經劃斷了她的動脈，血如泉湧，江若隐連點她傷口周邊的幾個大穴，掏出懷中的銀針想繼續為她止血，然而望着她一臉解脫的笑容，江若隐猶豫了。
要不要救她呢？她早已心如死灰生無可戀，何苦逼着她面對殘忍的現實。江若隐伸向懷中的手慢慢收了回來，停止了下一步的施救。既然這是她的意願，就應當尊重。
“若隐，怎麽啦？”趕過來的季大人察覺到了江若隐的異樣，輕聲問道。
“她傷得太重，我……救不了她。”江若隐淡淡地說道，話裏透着一絲悲涼。這種程度的傷勢她還應付的來，只是心若死了，屍位素餐地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呢。
季大人聞言，深深地望了眼江若隐，微微颔首道：“盡人事聽天命，凡事不必太勉強。”他不是瞎子，江若隐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裏，不用明說，他已了然。
須臾，崔姨娘就因為失血過多，結束了她那荒唐譏諷的人生。
江若隐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将她那黯然的鳳眼輕輕合上。崔姨娘的行事雖然偏激狠毒，但她的遭遇确實令人唏噓不已。江若隐不禁暗問，如果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該如何應對？也許會同她一樣，就此爆發，走上極端吧。
“若隐，三少爺的病你真沒法子治嗎？”季大人望着躺在床上一無所知的三少爺，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崔姨娘之所以會踏着月色冒着暴露的風險來殺害穆青，是因為江若隐跟英國公說，她家有祖傳奇藥可以治好三少爺。其實，這只是一個幌子，只有英國公知道這是引兇手上鈎的說辭。但話雖如此，季大人總覺得身邊這位高深莫測的師爺還留了一手。
“大人，你覺得他醒來是一件好事嗎？”就算自己真的出手相救，穆青也只能醒過來，但他日後的性福是別想了。男人不都介意這點嗎？沒了這個功能，生不如死，還不如這樣躺着的好，人生難得糊塗啊。
能治到什麽程度，江若隐早已跟季大人言明，所以季大人聽了，摸了摸滿臉亂蓬蓬的絡腮胡子，心有戚戚地說道：“好像是不怎麽樣。”
“大人，當務之急，我們是要想好怎麽跟英國公交代這起案子。你準備實話實說嗎？”告訴那糟老頭子，當年因為你的移情別戀，你老婆一狠心換掉了自己的女兒，害得你小女兒跟自己的親弟弟亂倫，還有了未出生的孩子。你女兒知道內情後，羞憤難當，一發狠幹掉了母親，打掉了孩子，又将自己的男人同時也是弟弟弄得再無性福可言？糟老頭子聽了會不會一口老血噴出，然後腦溢血發作，就此下黃泉找他老婆拼命？
江若隐言之鑿鑿，季大人聽了，眉頭緊鎖。難得這次沒有蹂躏自己的一頭亂發，改為虐待胡子了。
“大人，別揪啦，我看着都疼啊！”江若隐見他這副糾結的模樣，就知道他為人老實，不擅長撒善意的謊言，心中為難要如何說出這不堪入耳的真相。
“這樣吧，要是你不介意，我們換個說法好不好？”江若隐無語望天，自己這個師爺是專門幫人隐瞞案子真相的吧。
有之前的例子在，季大人一聽話音，就知道江若隐又有了更好的解決之道，連忙笑容滿臉地問道：“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你說來聽聽？”
“就說當日有人向闵夫人告密，崔姨娘肚裏的孩子不是三少爺的。闵夫人聽了，就找崔姨娘對質。沖突之下，崔姨娘一時激憤，拿起一旁的聽風瓶錯手殺害了闵夫人。”江若隐說起謊話來眼都不眨，信手拈來。
“那春暖和秋月杯子裏的迷藥怎麽解釋呢？”說謊雖好，但是也累人。要知道一個謊言需要用十個謊話來彌補。
“這個細節我們沒跟英國公提起，忽略。就算事後有人洩露出去，就說我一開始弄錯了。”迷藥的事是江若隐發現的，她要收回自己的話，倒也無人會質疑。
“那崔姨娘從哪弄來的火油焚屍滅跡呢？”照江若隐的說法，崔姨娘不是有預謀的殺人，屬于臨時起意，那她就不可能事先帶着火油去闵夫人房裏。
“崔姨娘殺人之後，心慌意亂，臨走時踢翻了放火油的罐子，又不小心打翻了燭臺，引起了熊熊大火，瞬間吞噬了一切。”江若隐面不改色地瞎扯道。這個其實經不起推敲，哪有這麽湊巧的事！
“闵夫人的寝室裏怎麽會放這麽多的火油呢，這些東西一般都是放在雜物間的。”季大人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指出江若隐話裏明顯的破綻。
“大人！”江若隐斜睨他一眼，不滿道：“負責破案的人是你，細節方面你不說，別人也不會知道的。真有哪個龜毛的問起這事，你就說闵夫人原本想讓崔姨娘再帶點火油回去，不就得了？”至于闵夫人為什麽要給愛子那麽多的火油，這個只能去問闵夫人自己了。哦，她在黃泉，找她有點不容易。
“你說的也對。”其實破綻還有很多，春暖和秋月既然沒有被人迷暈，那為何聽不見內屋的打鬥？她們又是如何被崔姨娘弄暈導致被大火吞噬的？
不過，正如江若隐所說，不提這些細節，也沒人來過問，大不了讓他們自行腦補，崔姨娘殺人的時候，春暖和秋月正好不在，等她們回來就猝不及防地被崔姨娘打暈了，然後葬身火海。
“接下來就好解釋了，崔姨娘因為錯手殺了闵夫人，又放火燒了國公府，晚上驚吓過度就不幸小産了。”這樣就不用解釋崔姨娘為何要打掉自己的骨肉了。孩子對小妾來說是安身保命享受榮華的保障，沒有哪個小妾會舍得打掉自己的小孩。
“嗯，那她為何又要害三少爺呢？”總所周知，三少爺對崔姨娘那不是一般的疼愛。
“這個好解釋，三少爺經過一晚的思考，發現自己的小妾形跡可疑，猜到她可能跟自己母親遇害一事有關。崔姨娘知道後先下手為強，悲劇就此發生，怎麽樣？是不是很合情合理？”江若隐忍不住為自己點贊，自己真是太能扯了。
季大人沉默不語，把江若隐說的在心中盤算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麽大的破綻，點頭說道：“嗯，就按你說的辦。”
兩人串好供，也就耽誤了一會。江若隐裝作崔姨娘剛剛自盡的樣子，驚慌失措地發生尖叫聲，将埋伏在外面的侍衛引進了屋。
随後，季大人照本宣科，将兩人瞎扯的案情說與英國公聽。
英國公聽後，一雙鷹目直直地盯着季逸然，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他所說的。然而，他始終沒有發出質疑聲，過了良久，輕輕揮了揮手手，說道：“季大人，辛苦了！就此結案吧。”
季大人也察覺到了他異樣的神情，不過既然他這麽說，自己樂得順臺階下，忙帶着江若隐告辭，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季逸然帶着江若隐離開後，屏風後轉出來一個人，見英國公虎着一張臉，臉色頗為不善，輕聲問道：“國公，要不要屬下出去了結後患？”
英國公聞言，臉色一沉，眼中随即射出兩道淩厲的精光，喝道：“不要多事！季逸然是一個聰明人，知道管住自己的嘴巴，多此一舉反而多出事端。”
“是，屬下思考不周，還請國公責罰。”那人見英國公暴怒，連忙出言自責。
“我知道你是為我分憂解難，不過……你先下去吧。”英國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話裏滿是無奈。
等那人走後，英國公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那是邱婆婆一個月前寫給闵夫人的，但是她封好信後就過世了，沒來得及讓人送來。直到不久前做五七的時候，她媳婦整理她的遺物，才意外發現了這封信。
由于闵夫人過世了，這封信就輾轉到了英國公手中，他也因此知道了所有真相。
就在他躊躇不定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崔姨娘自刎謝罪一事，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想要揪住季逸然的領子厲聲問個明白，可最後他還是冷靜了下來。
也許，此事就此了結就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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