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承諾

洗完澡後，陳景慕就抱着蘇然走到了房間，輕聲安慰她睡覺。她很快就睡着了，等她睡着之後陳景慕才蹑手蹑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睡覺。

只是午夜時分被蘇然的哭聲吵醒了，她開始摔東西，咬被子，不停地顫抖着。陳景慕急忙抱緊她，不停地親吻她的額頭：“寶寶，我在這呢，我在這呢。”

很久之後蘇然才逐漸平息，吳嬸估摸着是蘇然一人睡覺害怕，就提意見叫陳景慕陪蘇然一起睡。陳景慕想來這幾天在醫院裏都是自己陪着蘇然睡的，現在自己不再跟她睡了，她才會害怕不安。

所以就索性把蘇然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裏抱着她睡下了，果然沒多久就聽見她微弱的呼吸聲，她睡着的時候很安詳，像是教堂雕塑裏裏躺在媽媽懷中熟睡的嬰兒，聖潔無暇，絲毫沒有以前的冷漠和發病後的狂躁。

陳景慕看着蘇然的睡顏，終于放心下來沉沉睡去。第二天陳景慕一睜開眼就看到蘇然正睜着個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她亮如星晝的眼睛裏映射着他的面孔，陳景慕只覺心口一熱，有一種異樣的幸福感襲來。

從來沒有人這樣認真的等待過自己醒來，更何況是蘇然，從認識蘇然到起，她幾乎沒有正眼瞧過他。然而發病了的蘇然竟然能乖巧的等着自己醒來，不哭不鬧，太不容易了。如果能一直這樣也未必不好。

陳景慕宛然一笑親了親蘇然的臉頰：“寶寶，早安。”

蘇然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了幾圈，梗塞了半天才從喉嚨裏發出貌似早安的發音。陳景慕幾乎在這一刻快要喜極而泣，蘇然終于開始會說話了，這是有所好轉的象征嗎。

陳景慕為蘇然洗漱好之後就帶着蘇然去了一家醫院，這家醫院的腦科大夫非常出名，陳景慕動用了很多關系才約出了醫生的一個下午。

那個醫生為蘇然檢查了之後，皺了皺眉頭：“目前她的病不算嚴重，她只是暫時的受了刺激阻礙了識別認知功能，不需要做手術，只是需要住院觀察，我給她配一些藥打些針，如果一個月後還沒有好轉，那就只能轉到精神科了。依你的說法她可能傷人傷己，如果你把她放在家裏有很多不便，我建議你還是讓她住院吧。”

陳景慕一想到住院蘇然可能受到各種制壓，拒絕了住院，堅持要把蘇然放在家裏。那醫生見陳景慕這樣堅持，只好搖頭嘆氣。

“她這病可能是一輩子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目前世界上還沒有先進的治療。”

陳景慕摸了摸蘇然的頭：“一輩子又怎樣，我會照顧好她的。”

陳景慕帶着蘇然的事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陳世知道了這件事，那天陳世親自到了他們的家。

陳世指着蘇然：“景慕，你公司不管，帶着這個瘋子到處看病的事以為瞞得住我嗎！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你非得要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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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慕：“我沒打算瞞你，她不是神經病，只是暫時生病了，她會好的。”

陳世看着正在玩玩具的蘇然，冷笑着：“哼，她不是神經病，你是！你有大好的前程為什麽要因為一個瘋女人而毀了自己，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大不了把她送到最好的精神病院就可以了，我們養她一輩子就是了。”

陳景慕突然哭了，這麽多年，連當年母親跳樓自己都沒有哭，這一刻卻哭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陳景慕只覺得一股悲涼由背脊升起。

他語調說不出的悲痛緩沉：“爸，如果我變成這樣了，你會丢下我，把我扔到精神病院嗎？你不會，我也不會。”

陳世見陳景慕哭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這麽多年，兒子跟自己吵過很多次架，自己也打過他，可是他從來沒有哭過，如今卻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哭了，“那是因為我是你爸，我怎麽可能會丢下你，可她只不過是一個女人，你沒必要被她拖累一輩子。”

“不，在我眼裏，她不僅僅是個女人，首先她是我的愛人。

我愛她，我想護她一輩子。

她如果好了，她可以不要我，但我現在卻不能不要她。

她如果好不了了，我就陪着她。

她從來都不是包袱拖累，她是我的珍寶，她是千金不換。

她這輩子太苦了，我想給她點甜。

我有過很多女朋友，卻從來沒有結婚的念頭，她是唯一一個我想要娶回陳家的女人。

不是她離開不了你的兒子，而是你的兒子離不開她。所以，爸這一次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陳世嘆了口氣，閉了閉眼：“景慕，我就放手讓你一次，只是公司你必須得管。”

陳景慕知道陳世這是答應了，急忙說：“公司我會盡快回去的。”

陳世走後，陳景慕抱起蘇然，将額頭和她的額頭相貼，低聲說：“蘇然，你聽見了嗎，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娶你，所以你趕緊好起來，做我的新娘。”

蘇然這個時候意識還很混沌，但依稀能感覺到眼前人對她的好。

她沒有像以往一樣發呆或者狂躁不安，而是把手彎成了一個弧度，做擁抱的姿勢。她試探性的拍了拍陳景慕的後背，像是要拂去他的憂傷。

陳景慕後背頹然一僵，慢慢地擡起頭去看那雙素黑潤白的眸，那眼神三分懵懂，三分憐惜，三分呆滞，還有一分天真。

陳景慕輕輕地去吻那眉眼，雖然從她眼神看出她還沒有痊愈，因為蘇然是不可能有那樣的眼神的，蘇然看人永遠都是一望到底，如一把尖銳的刀子，雖然不傷人，但卻讓人手足無措有些害怕，但陳景慕還是很喜歡這樣的蘇然，安安靜靜卻不冷然。

她像初生的幼兒，她害怕這個世界，她需要人去保護。這樣的蘇然才會安心的待在自己身邊。也許這才是她真實的自我，她素來不畏世事，勇往直前，哪怕前面是條暗河，她也會毫不猶疑的去跋涉。

她從不喊疼，從不害怕，她活得像把尖刀，時時刻刻都把自己磨得銳不可當。可她真的就不需要人疼，不需要人愛了嗎。她只是時刻在提醒自己“沒有人會愛你，所以你得磨刀飲血，一路披荊斬棘。”

其實不論是什麽樣的蘇然，陳景慕都愛。只是他更希望蘇然能夠像現在一樣安心的待在自己身邊，遇到什麽危難，不用以身犯險，不用打落牙齒混血吞。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她應該活得鮮活亮麗而不是沉郁寡然。

陳景慕在這幾天去了趟陳芽家，周航也在。那件事周航未提，陳景慕也未提。只是有些事大家選擇不說，不代表這一頁就可以翻過去。陳景慕只是在為陳芽着想，他太了解這個妹妹，心思單純，活得像個不知世事的小公主，一心以為嫁給了白馬王子，從此就能幸福的一起生活。

如果陳芽還沒懷孕，陳景慕勢必會讓她離婚，只是現在還需忍一忍。于陳景慕而言，蘇然變成這副模樣，他與周航林珊就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周航其實很害怕陳景慕會把那件事抖出來，只是他知道陳景慕暫時不會，至少在孩子出生之前不會說，他其實沒有多喜歡林珊，只是對陳芽愛得太淺，不是不喜歡，而是還沒有喜歡得除她之外不再碰其他女人的地步。

而且他跟林珊也就那麽幾次，照陳芽溫軟的性子，只要自己多說幾句好話，應該不會到離婚的地步。這種時候周航也顧不得林珊了，早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陳景慕雖暫時不會動周航，但不代表他不會動林珊。他早就聯系好B城有關部門不要錄用林珊，陳景慕在B城的人脈相當之廣，幾乎大企業都跟他熟絡。像林珊這種沒身家背景的女人，碾死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

那個女人，就是因為她，蘇然才落得這番田地，如果蘇然一輩子都好不了了，那麽她林珊也休想過上好日子！林珊期間來找過一次他，那時候她還自以為周航會保住她，可惜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周航又怎會是真心愛她。

男人這種生物，他如果是先占有了你的肉體，又怎回去愛惜你的靈魂。

林珊當時語調凄厲萬分：“陳景慕，你這樣對我是因為我搶走了你妹妹的男人還是因為我讓蘇然那個賤人瘋了。如果是後者，那你可得當心了，蘇然不是什麽清高的女人，她比我還賤!

你知道嗎，她以前逼得一個愛她的男人跳樓，你以為她會真心愛你嗎，笑話！

我被周航抛棄，我不可憐，因為我從來就沒愛過他。可是日後你要是被蘇然抛棄，你就比我現在可憐一百倍！

陳景慕，你會有那麽一天的，我等着看你悲慘的樣子，哈哈！”

陳景慕雖然不相信林珊的話，但潛意識裏卻頹然的害怕起來，不是害怕被蘇然抛棄，只是害怕蘇然好了之後恐怕也不會愛他。如果真的那樣，那麽自己真的比林珊還可憐。

因為得不到愛，所以心中沒有甘甜，只餘清苦。

很久之後，林珊說的那些話，果然應驗，一語成谶。

“蘇然不愛陳景慕。”這句話成了一句定理，只能去證明，沒法去改變。

蘇然一直都是那副樣子，通常都是呆呆地坐在一個地方，什麽也不幹，也不說話，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只是有時候她突然會嚎啕大哭，一般會哭上半個小時，在這期間她會發了瘋一般的亂扔東西，大吼大叫。任何人都制止不了她，包括陳景慕。

這種時候陳景慕總會特別悲傷，甚至有時候也會陪她一起哭。不為別的，只因為她哭得太難過了，眉裏眼裏透着化不開的哀傷，很多時候都會哭得喘不上氣，甚至痙攣。

陳景慕必須上前抱住她，慢慢地拍她的背，一聲聲的喊寶寶，只是重複一句寶寶而已，卻像是世上最動聽的情話。旖旎萬分，柔情似水。

多年後有人問蘇然，你聽過最好聽的情話是什麽？

蘇然說，寶寶。

別人打趣說，寶寶很平常啊，很多人都會這樣喊女朋友啊。

蘇然但笑不語，于蘇然而言，最好聽的情話不在于說得多精致動人，而在于說的那個人是否真心愛你。

一句平常的寶寶，卻蘊含萬語千言。那是在蘇然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裏的一首贊歌，那是蘇然打敗病魔重新站起來的支點。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無數人說着無數句情話。卻沒一句比那句寶寶更深情，更動聽。也正是這句寶寶，讓多年後一人孤身在外的蘇然，在苦澀難言時有了可以拿來咀嚼品嘗的東西。

那句寶寶總會在她無數個輾轉反側，寂冷漆黑的夜裏給她慰藉。只要一想起那人說話時的神情，語調的缱绻，溫厚的擁抱，蘇然就不再懼怕寒冷孤單。

因為有人曾那樣愛過自己，多麽不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讓評論和收藏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