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姜成風扯了扯領帶,讓領口松一點,否則他怕自己會喘不上氣。

他快要下班時打開了家裏的監控,時言并不在家,他的雷達瞬間響起,忙開車到了時寶的幼兒園。老師說時寶已經被時言接走了,并吞吞吐吐地跟姜成風說了時言和一個女人吵架的事。

姜成風不用猜都知道那個女人必定是陶蘭蘭,這讓他心底湧起強烈的不快。

姜成風給時言打電話,時言沒接,給時言發短信,時言也沒回,這讓他的怒氣一層層攀升。

姜成風跟老師打聽時言的去向,老師只聽見了咖啡廳三個字,具體是哪一間咖啡廳就不得而知了。

姜成風謝過老師之後就從附近的咖啡廳一間一間地找,到第三間時,他終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時言和陶蘭蘭的談話明顯并不愉快,姜成風本想直接打斷他們,可等走近後,他卻鬼使神差地在一株盆栽後停下,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

時言和陶蘭蘭的情緒都很激動,語速很快,姜成風離得不算太近,只能模模糊糊聽到只言片語。

然而這些只言片語也足夠讓姜成風去聯系起每一個節點,得到一個大致的真相。

這個真相讓姜成風完全無法接受,甚至有了反胃感。

姜成風再也無法旁聽下去,忍無可忍地走到兩人的桌邊,趕走陶蘭蘭,包下了整間咖啡廳。

他等不到回家再去問時言真相了,他必須立刻聽到時言親口對他說的真相。

姜成風想,無論時言說什麽,他都會相信。

時言和姜成風相對而坐,面如死灰,他的大腦此刻已全面罷工,甚至沒有辦法去想出一個來應付這等情景的謊話。

時寶看看時言,又看看姜成風,小小的他也察覺到了大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時寶的小手抓住時言的衣角,依偎在時言的懷中,把自己小小的力量傳遞給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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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言回過神來,摸了摸時寶的頭,低聲說:“寶寶不怕,爹地沒事。”

時寶點了點頭。

姜成風卻無暇去顧及時寶的感受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時言,在等時言給他一個解釋。

時言微微垂着頭,避開姜成風灼人的目光,說:“姜總,我要跟你道個歉,我騙了你。”

姜成風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拳,他雖已有了猜測,但在聽到時言親口說騙了他之前,他還能抱有僥幸心理,現在,他最後的一絲僥幸也被打破了。

“我不是時言,我是時諾,是時言的弟弟,”時言……不,應該說是時諾像是豁出去了,不再有任何顧忌,将他做過的事全盤拖出,“時言出事之後,我冒用了他的身份。”

時言和時諾是雙胞胎,兩人的外貌特征完全一致,連他們的父母也很難分辨他們。

他們從一個子宮誕生,穿同樣的衣服,睡同一張床,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幼兒園、小學、初中,時言和時諾都在同一所學校就讀,等上了高中之後,他們都厭倦了當對方的影子,進了不同的高中,然而這并沒有讓他們疏遠,因為鮮少分開,他們格外想念對方,經常打電話分享彼此的生活。

有次時言有事要翹課,就讓時諾來頂替他——兩個人從小就玩這樣的游戲,反正別人也分辨不出他們來,他們偶爾會交換身份惡作劇。

時諾:“我也有課要上啊。”

時言:“你下一節課是體育課,跟老師請個假,就說大姨媽來了,然後你來我這邊幫我上課,我這可是班主任的課!”

時諾:“你才來大姨媽!”

時言就安撫了時諾一通,并許諾會送時諾一個他想要很久的動漫手辦,這才哄得時諾來幫他上課。

時諾就是在這一天遇到姜成風的。

時諾聽時言提起過姜成風,時言說班裏有個長得很帥的男生,據說家裏還是富二代,按理說這種男生應當是相當受歡迎的,可這個男生卻總被人欺負,帶頭欺負他的人還是他們自家的人,豪門恩怨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時諾只一眼,就能确定這個被幾個人圍着謾罵推搡卻絲毫不顯弱氣的男生就是姜成風了。

時諾也不知自己哪裏爆發出來的正義感,沖上去把姜成風護在身後,跟那個霸淩姜成風的人對峙。時言在學校裏人緣好,時諾頂着時言的身份,別人也賣他兩分面子,只放了幾句狠話就走了。

姜成風第一次得到別人的幫助,略顯生硬地對時諾道了謝。

時諾:“不用謝啦,幫助同學見義勇為是我該做的事呀~”

姜成風就笑了,時諾被那笑晃花了眼睛。

那天時諾離開學校後跟時言說了姜成風的事,時言大呼你這個臭小子給我找事,萬一我也被霸淩了怎麽辦?

時諾:“哥哥,你這麽讨人喜歡,不會有人舍得霸淩你啦~我覺得姜成風人也挺好的,我要不是跟着他都找不到你教室在哪裏呢,差點就錯過你們班主任的課了。”

時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既然都用我的身份幫過姜成風了,我之後也會幫他的。”

時諾:“哥你最好啦~”

最初為了姜成風挺身而出的人是時諾,用這個契機跟姜成風成為朋友的人卻是時言。

那次之後時諾又去過時言的學校幾次,和姜成風也有過幾次短暫的對話,但是他怕露餡,每次跟姜成風說得都不多。

在進入高中之前,時家兄弟就約好了,他們不會告訴別人自己有雙胞胎兄弟的事,這樣方便他們互換身份,也能讓他們真正地以獨自一人的形式生活,因此時諾一次也沒跟姜成風說起來過他和時言不是一個人,時言也從未跟姜成風提起過自己還有一個弟弟。

高中沒有讀完,時家發生巨變,時言和時諾跟着時爸到處躲債,過得辛苦又見不得光。

等時爸沒了後,兩兄弟相依為命,可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幾年,時言又在車禍中死去。

時諾無法承擔失去時言的痛,要不是時言還留下了一個沒出生的孩子,他可能已被巨大的壓力壓垮。

從那之後,時諾決定用時言的名字,他用他的名字代替時言去死,讓時言以他的形态活在世上,他一個人要活兩個人的份兒。

時諾抱着時寶的手緊了緊,說:“你說高中的時言根本看不出喜歡男人的傾向,因為哥哥本來就不喜歡男人,喜歡男人的是我,喜歡你的……也是我。”

時諾帶着時寶回到A市,正在尋找下一個詐騙對象時,偶遇了姜成風,他驟然想起高中時那個他在時言的學校裏遇到過的男孩兒。

時諾曾對姜成風有過懵懂的好感,但他的好感還沒來得及發酵成喜歡,他就離開了姜成風的世界。

六年前時言參加過一次同學聚會,在聚會上重逢了姜成風,回頭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時諾,一直說姜成風變化很大,成了一個人人豔羨的成功人士,舉手投足都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時諾并沒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他和姜成風此生應當不會再有交集。

誰能想到,重返A市沒幾天,命運就讓他們再會了呢。

目标就是你了!時諾迅速做下了決定。

時諾想,說起來高中時我還幫過你一把,你幫我一把也理所應當吧。

時諾在弄清了姜成風每天的下班時間後,就帶着小寶上去碰瓷兒了,借此成功入住了姜成風的家,睡了姜成風的人。

時諾說:“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姜成風久久沒有說話。

其實在兩人的日常生活中,時諾露出過不少馬腳,比如時諾堅稱兩人六年前在一張床上睡過,但實際上時言兩杯酒下肚就醉得神志不清,姜成風連跟時言多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時諾的字跡與高中時不太相同,難看了很多,姜成風卻只當時諾太久沒有讀書寫字而生疏了;姜成風有時提起兩人的共同回憶,時諾會卡頓或者換一個話題,就像重游校園到小樹林那次,時諾是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怕露餡兒才會忽然給姜成風口。

如果姜成風機敏一點,警惕一點,他很早就該懷疑時諾的身份,可是他沒有。他坦然地接受了時諾的職業是騙子,也寬大地包容了時諾過去做下的壞事兒,甚至毫無負擔地接納了時寶這個小拖油瓶。只因為姜成風把時諾當成了時言,當成了那個他想了很多年害怕會再次失去的人。

時諾低垂着頭,露出一段修長的脖頸,他什麽都沒說,像是一個等待審判的囚犯。

時諾從很早之前就知道姜成風喜歡時言了,每次時言跟他講述姜成風的事情時,時諾都能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喜歡。時諾對此頗不平衡,明明幫助姜成風的那個人是他,為什麽好處卻都讓時言給占了呢?時諾很想破壞和時言的約定,大聲地跟姜成風說我才是那個在你欺負時拉了你一把的人!可他不能背叛時言,時言才是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

因着洞悉了這一點,時諾的碰瓷計劃才能這麽順利,他利用了姜成風對時言的喜歡。

時諾悲傷地想,啊,我要被抛棄了。

姜成風站起身,看着時諾頭頂上的發旋,疲憊地捏了捏鼻梁,說:“回家再說吧。”

時諾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說:“我……我還能回去嗎?”

姜成風轉身走向咖啡廳的大門,時諾在愣了一會兒後,連忙抱着時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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