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來吃完飯已經八點,周卓再沒有去上晚自習,直接進自己房間學習去了。

謝明江也就不用裝模作樣地在客廳看電視,可以在書房裏看文件、看新聞。

結果周卓的書看到近十二點。

百惠剛開始還不敢打擾他學習,可過了十一點就頻頻進來搗亂,很着急:“周卓,不睡覺?”

周卓才翻了半本高一歷史書,說:“我不困。”

百惠在他旁邊亂轉:“明天,看,今天睡覺。”

見周卓無動于衷,她指着挂鐘,又說:“日本沒有……這麽晚!”

周卓實在受不了她,只得把書收拾了,出來洗臉刷牙的時候看見謝明江書房門半開着,還透着光,他有點疑惑,随口問了百惠一句:“他睡這麽遲?”

百惠表情有點意外,笑了:“沒有,他——”

她話還沒說完,謝明江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房門,沖百惠叫了一聲:“百惠,你過來。”

“哦!”百惠笑嘻嘻地走了。

班主任考慮到周卓的身高,把他放在倒數第二排,一個成績在班裏還不錯的男生旁邊,讓他可以專心致志。

周卓一邊聽老師講題一邊做筆記,書他還沒怎麽看,更談不上背了,練習冊上的題對着書做都得找半天,合上書,題和他互相不認識。

一天聽下來他雲山霧罩,似懂非懂,但放學鈴響了也沒時間坐在那兒回味,得趕緊收好書包,不延誤地回去。

剛出校門周卓就愣住了,他看見陸杉站在校門口,顯然是在等他。

陸杉也看見了他,一只手揣在兜裏,另一手提着一個紙袋,沖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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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卓感到棘手,有點遲疑地走過去,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

陸杉比他落落大方,把提着的紙袋遞過來。

周卓一愣:“給我的?”

陸杉說:“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周卓只好接住,打開紙袋一看,是一袋糖炒栗子。

陸杉又說:“今天來不來我家吃飯?”

周卓拿着紙袋,不敢就在原地這麽和他閑聊,他一邊走,一邊搖搖頭:“不了,我得趕緊回去。”

陸杉跟在他旁邊,聽他這麽說,低了低頭,過了兩秒又重新揚起笑臉:“那我送你吧。”

周卓還是搖頭:“沒必要,你吃飯沒?如果沒吃,就趕緊回去吃飯吧,畢竟也不早了。”

陸杉說:“我吃了,下班出來要路過食堂。沒事,我送你,反正你一個人也無聊,行不行?”

周卓提着他給的東西,還是熱的,他支吾了半天:“那……你送我到我們那一站就行了,完後我自己走。”

冬天的夜晚黑得早,也特別冷,周卓走得不慢,好像急着回家。

陸杉離周卓有點距離,見他拎住紙袋的手已經變紅,從他手裏把袋子拽過來,把周卓的手硬是包在在手裏,揣進兜:“既然你現在不吃,我先提着。”

這下兩個人一下挨得很近,斜在一旁的兩個影子幾乎重疊在一起,氣氛變得說不上來。

陸杉很輕地問:“你現在為什麽住在謝明江那兒?你和他是朋友嗎?”

周卓注意力還集中在陸杉手裏頭,尴尬地分出一點神:“不是。”

他說得太含糊了,陸杉沒聽懂,周卓又說:“我和他不是朋友。”

“那你和他既不是朋友,你也不喜歡他,為什麽會住在他那兒?”

周卓這下不說話了,他把手從陸杉的兜裏取出來,揣到自己口袋裏,生硬地說:“這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陸杉不知道什麽關系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的,但直覺都是不好的聯想,他不想那樣想周卓,心裏說不上來的奇怪和疑惑。

這個疑惑被醞釀了沒有幾分鐘,還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形式問出,就到了車站前面。

周卓站定,指着一個方向跟陸杉說:“你回去吧,我在往裏頭走一點就到了。”

他指的那個方向是主幹道上叉出去的一條岔路,兩邊樹幹很多,葉子掉光了,枝丫雜亂繁密,顯得很幽靜。

陸杉看了一眼:“安全嗎?”

周卓點頭:“安全,你回去吧。”

陸杉把手裏的紙袋遞給周卓,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給你買點什麽,覺得現在你什麽都不缺的樣子。”

周卓看着他,突然把紙袋拿了過來:“沒,我愛吃這個。”

陸杉覺得意外,立刻笑了,微微勾着脖子:“那就好,那以後每天給你買。”

周卓沒辦法和他對視,結結巴巴地說:“也別,別浪費錢,我,我先走了。”

“先等等,我買了新手機,咱們換個聯系方式。”

“嗯。”周卓掏出手機記下他的新號碼,給他撥了個電話。

這下又拖了兩分鐘,周卓揣好手機,無論如何也得走了,他調頭跑到那片陰影裏,回頭,發現陸杉依然站在那兒,就是有了一段距離,周卓看不清楚他的臉。

周卓趕緊朝他揮手,喊道:“你走吧!”

剛好六點半,他進了家門,掃了一眼挂鐘,在玄關換鞋。

謝明江正在看電視,百惠聽到他動靜趕忙走到他身邊,幫他取下書包,眼神掃到他手裏的袋子:“這是什麽?”

周卓不知怎麽,有點不好意思:“栗子,你吃嗎?”

百惠很開心,點點頭,又搖搖頭:“哦,不吃,你吃。”

謝明江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周卓還能惦記着給自己買點吃的,随便什麽吃的都好,心裏挺欣慰。

他站起來,面目很柔和,假裝不經意地說:“去洗洗手吃飯,這個東西晚上再吃。”

百惠為了讓周卓能多吃飯,進一步學着做中國菜,并且都是些魚香茄子,宮保雞丁這樣下飯的菜,不知道是菜的功勞還是學習辛苦的緣故,抑或真是李兆成病看得好,周卓吃得還可以。

謝明江想到了什麽,放下筷子,說:“雖然你現在課程緊張,但是跑步機買回來也不能當作擺設,一星期總得跑上那麽幾次。”

“……”

謝明江擡眼皮偷偷瞄了他一眼:“李兆成那裏還是要堅持去,你們周二周四下午是語文和歷史,不上應該也沒問題。”

周卓覺得這下還不吭聲就不太好了,勉強“嗯”了一聲。

彙報每周的飲食作息是周卓每次心理咨詢的開始,李兆成一面聽、一面記,聽完以後感到意外。

“這幾天的時間,你的飯量有一點進步,怎麽回事?”

周卓說:“因為我現在開始上學了,晚上九點多也會跑一會兒步。”

不用說,這都和謝明江分不開,李兆成心裏覺得有趣,表面還是面不改色:“哦?上什麽學?是那種繪畫班,陶藝班之類的麽?”

周卓否定道:“不是,是高考補習班,我今年要考試了。”

李兆成說:“這是你想做的?”

周卓點頭:“嗯,這算我一個願望。”

雖然累,但起碼比窩在家裏強,李兆成沉吟了一會兒:“這個強度很大,你要勞逸結合,及時調節。”他又說:“放輕松,現在大學也擴招了,只要你想上,不是非常差,都不至于最後沒有學上。”

說完他笑了笑:“我以為你聽從了我的意見,想了想那個你不敢想的人。”

周卓板直了脊背:“……”

李兆成看他那個樣子,明白了幾分,不動聲色地問:“今天想談談他嗎?”

周卓抿起嘴巴,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兆成說:“我很好奇,他是你的親人嗎?”

周卓不想談這個話題:“我們必須聊這個?”

李兆成放下筆:“我只想知道你和他的關系,就這一點就夠了。”

周卓沉默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地開了口:“算是朋友。”

李兆成立刻舉起手:“好了,我能知道這個已經夠了,接下來我們說點別的。”

謝明江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正确的決定,自從周卓上了學以後,他顧不上橫眉冷對,顧不上胡思亂想,顧不上耍小脾氣,整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全都安排的滿滿當當。

但謝明江也感覺到一絲說不出的失落,很微妙。

他隐約覺得周卓的氣場變得柔和,雖然不能确定這裏邊和他究竟有幾分關系。

的确,周卓的生活因為上學、看病、運動和吃飯睡覺已經被填滿,忙極了。在這樣的忙碌當中,他還天天見到陸杉,陸杉天天來接他放學,送他回家。

周卓剛開始還拒絕他,拒絕了幾次,陸杉依然很堅持,他也不就再不拒絕,畢竟兩個人在路上能說些話打發時間,畢竟他也不是真的不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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