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周卓起得早，百惠也就跟着起得早，給他弄着吃完早飯送他到門口，被老張接了手，百惠安心地關上門，瞄了一眼挂鐘，覺得時間還早，還可以再稍微睡個回籠覺。
她正要回房，恰巧碰上從卧室出來的謝明江，百惠感到意外：“先生今天起這麽早？”
謝明江懶散地哼了一聲。
“吃飯嗎？我現在去弄？”
“不了，你想幹點什麽就幹點什麽，不用管我。”
謝明江徑自下了樓，煮了一壺咖啡，癱在沙發上抽煙。
他胡亂翻開手機，看着那兩張照片發呆，直到天光大亮，百惠又從樓上下來，看煙灰缸裏好幾個煙蒂，撇了撇嘴角，進廚房做早餐。
進去她一看咖啡壺裏的半壺咖啡，忍不住埋怨道：“先生，早餐還沒吃，就又抽煙又喝咖啡，太不健康了……”
謝明江根本沒在聽，上了飯桌，等了十來分鐘，他吃了頓沒什麽味道的早餐，然後上樓換衣服，去公司上班。
他不着急，硬是先浏覽了一些新聞，又勉強看了幾個笑話，看時間過了十點鐘，才從第一個號碼開始排查撥打。
電話鈴響了幾聲，那邊很清晰地傳來一個聲音：“你好，我是陸杉，你是？”
謝明江沒想到能一擊即中，心情頓時極其惡劣，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穩了穩心神：“我是謝明江。”
對面沉默了。
謝明江不自覺就眉頭緊鎖：“我想和你談談。”
陸杉說：“可以，幾點，在哪兒？”
謝明江提了一個茶屋，約到下午三點，陸杉放下電話，出神地盯着桌子上的保溫杯看了兩秒，他起身，下樓去了許玲玲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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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玲玲正在電腦上逛淘寶，見陸杉來了，把頁面一關：“怎麽了？”
陸杉說：“許主任，我下午得請一個假，來不了了。”
許玲玲看着他，沒看出他有什麽問題：“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陸杉說：“不是，我有點事。”
許玲玲最不愛聽這話，但考慮到陸杉最近的表現，還是說：“有點事是什麽事，說得這麽含糊，我能給你準假嗎？”
“……”
“沒有理由不許去，去的話給你按照曠工算，扣你五十塊錢。”
她看陸杉立刻把頭低下去，正要教育他，結果陸杉又擡起頭，說：“那實在不行就算我曠工吧，真的不好意思，許主任，這個事情我必須去。”
許玲玲一下子愣住了，尴尬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去去去，以後再這樣堅決不行。”
陸杉趕忙說：“謝謝許主任，謝謝。”
上午下班他去食堂吃了飯，回到家睡了覺，他把自己僅有的幾件衣服全抖落在床上，選出來一套幹淨齊整的穿好，去赴謝明江的約。
茶屋的包間分得比較開，圍成一個圈，中庭弄了一點花草假山，有兩只孔雀在裏面，只是太冷找不着影子，不出來好好開屏。
陸杉來過兩次，對環境不熟悉，跟在服務員後面一直走，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謝明江訂的這個包間，他掀開簾子進去，看謝明江正坐在那兒喝茶。
“坐。”謝明江沖他點個頭，陸杉也就坐在他對面。
謝明江打量着陸杉，感覺他今天穿得格外不怎麽樣，看上去簡直有點窮酸，心裏感覺奇怪。
陸杉抿了一口茶，見謝明江不吭聲，先發了話：“江哥找我有什麽事？”
謝明江的思緒被拉回來，他輕輕把茶杯往旁邊推一推：“咱們開門見山，不繞彎子，我就想和你談談周卓的事。”
陸杉說：“談什麽？”
“你現在還在給周卓打電話，為什麽？”謝明江直視陸杉。
“……”
氣氛一下子沉重緊張起來。
見陸杉不說話，謝明江有點不耐煩，從煙盒裏拿出一根煙，沒有抽，而是在手裏擺弄——
“我想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周卓已經和你沒什麽關系，他現在過得很好，你最好不要來打擾他。”
陸杉頓了頓，終于開口道：“你是替周卓來和我說這番話嗎？”
“……”
“我喜歡他，就算他目前在你身邊，我覺得我也有權利追他。”
謝明江聽了他這個話，真是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陸杉見狀，又說：“雖然我不知道周卓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但是他的事情還是讓他自己做主。”
謝明江眉頭一蹙：“你想說什麽？”
陸杉擡起眼皮：“他接不接我的電話，甚至是接不接受我這個人，他可以自己來和我說，你代勞不了。”
謝明江看他振振有詞，頑固不化，臉瞬間拉長幾分，話裏帶着憤怒：“他和你說什麽？陸杉，你比他更清楚你是個什麽情況，除非你家庭不想要了，不然你讓他跟你說什麽？”
陸杉果然不吭聲了：“……”
謝明江直視着陸杉：“就算你能不要你的父母，那你也什麽都沒有了，到時候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你，能給他什麽？”
“……”
“我什麽都能給周卓，只要他想要。”
謝明江看到陸杉的目光略微詫異，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但他絲毫不在意，接着說，“因為周卓想上學，所以我現在就讓他去上學，他不用每天沒日沒夜的幹活，吃穿都是最好的，除了他想做的事，其他都不需要他考慮。跟着你，他能嗎？”
說完，他刻意頓了頓，拿手敲敲桌子：“說句不好聽的，你過成什麽樣，我也能讓他過成什麽樣，而你做不到。”
陸杉有些難堪，他勾着頭去看自己的手，過了一會兒才微微板直身體：“不管你能給他什麽，他喜歡你嗎？恐怕不吧。”
“但他現在願意和我生活在一起。”謝明江想到那條他删掉的陸杉的短信，笑了笑說：“況且，就算他不喜歡我，就代表他喜歡你嗎？”
陸杉說不出話。
謝明江說：“我和他怎麽回事，什麽關系，那不是一兩句話能簡單概括的，如果你有機會問問他，如果他還願意理你，恐怕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
“不信你現在可以去帶他走，你看看他跟不跟你走。”
謝明江說的句句屬實，陸杉心裏很清楚，低頭想了許久，又擡起頭來：“我還是那句話，我喜歡他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和我談不了這件事。咱們背着他談對他的’處分’沒有意義，他又不是一個物品。”
謝明江臉色不變，手裏頭卻氣得把煙折了。
陸杉不避諱謝明江的眼神，正色道，“按照你說的，比起我，他更願意和你在一起，那完全可以把他叫出來一起談，只要他能當面拒絕我，我不會再給他打電話，也不會再糾纏他。”
他抿緊了唇線，等了兩秒才開口：“否則我會覺得甚至是你在威脅他，讓他沒有機會和時間跟我相處。”
謝明江臉立刻黑了，冷哼道：“你什麽意思？我威脅他？周卓那樣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我能威脅得了他？”
陸杉握着茶杯，很坦然地說：“那咱們就公平競争吧，江哥，就算周卓既不選你也不選我，我們也得尊重。”
兩個人不歡而散，謝明江怒不可遏，撂下茶錢轉身就走了，留陸杉一個人坐在那兒發呆。
是的，也許他讓謝明江無話可說了，但陸杉自己也知道謝明江的每一句話都沒有說錯。
他有些失落，坐車回了家，打開門，直接躺在床上，視線落在房間角落裏的那個鞋盒上，腦海中又閃現了謝明江說的話。
現在周卓在謝明江那裏，什麽都有，什麽都是最好的。
他沒辦法和謝明江比。
如果說陸杉心裏之前對這個問題還有回避，現在也不得不承認它明顯擺在自己面前，同樣地，這個問題連帶起另一個更重要的，他不想去考慮，不敢去深入的發問。
他不知道周卓對他到底是什麽感覺。
周卓真的喜歡他嗎？
如果周卓不喜歡他，他又給不了周卓任何依靠，他這樣做對周卓也好，對自己也罷，都沒有半點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