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色很快暗下來,謝明江沒有回家,依然坐在辦公桌前抽煙發呆,一目十行地浏覽網頁,想從中挑出一點有趣味的東西,正在找,廖铮打來了電話。
“明江,出來玩呗,錢櫃唱歌,方端也在。”
謝明江看了看電腦屏幕右上方顯示的時間:“忙,不去。”
廖铮說:“你忙什麽?”
謝明江目光呆滞地盯着屏幕:“忙着看文件。”
廖铮哼了一聲:“新鮮了,文件明天也可以看,出來出來。”
謝明江依然面無表情,接着說:“煩,不想去。”
廖铮覺得不對:“你要什麽有什麽,還有煩心的事?”
聽不見謝明江的有任何動靜,他又說:“來吧,把煩心的事兒說出來,哥們兒幾個幫着你一塊解決,你自己琢磨,能琢磨出什麽所以然來?”
謝明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他的确太煩了,不想回家。
他開了車到錢櫃,跟着服務生走到包間,打開門,裏面出乎意料地安靜。
廖铮癱在那裏,好像很沒趣:“來了?你看看你那個樣兒,跟誰欠了你幾百萬似的。”
說完他轉頭一指角落裏的方端:“你倆個頂個兒,一個德行。”
謝明江不搭茬,徑直往沙發上一坐,剛坐下,手機就響起來。
是李兆成,謝明江機械地聽他在那邊說:“明江,關于周卓的那個事情,我必須得和你談一談,就我上次要問你的那個事情。現在方向變了,你知不知道周卓還有什麽熟人,不是他親人的熟人。”
他不懂得雪中送炭,就會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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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江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感覺就要忍耐到極限:“怎麽了?”
李兆成沒聽出他的一丁點兒不快,自顧自地說:“這個沒法跟你說,你就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有什麽朋友,比較重要的朋友,對他非常不錯的朋友?你一定要仔細思考,有一點交情的都行,這個信息對我很重要,對治好他的心理問題也很重要。“他這個電話和這番形容來得真是時候,謝明江立馬産生了很糟糕的聯想。
他頓時感到憤怒,什麽周卓的心理問題,現在,他連自己的心理問題都解決不了,不快道:“不知道,他背着我的小秘密多了去了,我沒那麽神通廣大,對他的什麽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你就自己從他嘴裏往外套吧。”
說完,謝明江把電話一挂,索性關機了。
廖铮看他那樣,忍不住說:“你現在事兒越來越多了,快趕上方端了,這次又怎麽了?”
謝明江光搖頭,不說話。
他說不出口。
無論是和一個沒什麽本事的二代争搶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快遞小哥,還讓人辯的說不出話,亦或是掏心掏肺、近乎愚蠢地供着這麽個幾分姿色幾分脾氣的人,時時刻刻要看他的臉色,都不應該是他謝明江做的事,他羞于啓齒。
廖铮幹等了一會兒,受不了這死氣沉沉,到外面去了,不出幾分鐘他又回來,帶了幾個年輕漂亮、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孩女孩。
幾個年輕人眼裏很有活,很會找去處,分別把謝明江和方端圍住,廖铮點了一首歌,把話筒遞給謝明江:“來,明江,來一首,嗨一嗨。”
謝明江遲疑了兩秒,把話筒接過來。
周卓出校門的時候,意外地沒有看見陸杉。
他本來不應該耽誤這個時間,謝明江說不好已經在家裏等他,可他還是放慢腳步,在周圍都張望了一圈,沒發現陸杉。
周卓想着他也許有什麽急事,今天不來了。
周卓不自覺地抿了抿嘴,想着,不來也好,陸杉本來就有自己的事。
他不在路上磨蹭,回去的比平時都早,門一打開,客廳裏很安靜,謝明江沒坐在那兒看電視,只有百惠站在門口,臉上帶着笑:“回來了?今天很早。”
周卓望了望二樓:“謝明江在書房?”
百惠搖搖頭:“先生不回來吃,打電話。”
說着她比了個手勢,周卓明白她的意思是謝明江打過電話說不回來吃晚飯了,頓時感覺輕松起來,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放:“我幫你做點什麽?”
百惠很意外,笑着說:“不用,你吃飯。”
周卓被她按到餐桌跟前,只好坐在那兒等着,他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劃亮屏幕,打發時間,發現陸杉也沒有給他發短信。
周卓想了半天,終于忍不住,給陸杉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工作嗎?”
他坐在那兒等着,以為陸杉會很快回他,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
百惠陸陸續續把菜端出來,看周卓坐在桌子跟前盯着手機發呆,菜都上了桌還沒有反應。
她忍不住湊過去說:“周卓,吃飯了?”
周卓這才回過神:“哦。”
李兆成開的藥吃了半個月,他吃飯已經不會吐,飯量也稍好一點。
周卓吃得心不在焉,眼睛老是看手機屏幕,好不容易吃完一碗飯,按道理他會不作停留,立馬上樓,但他還是在餐椅上坐着。
百惠不知道他怎麽了,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周卓突然站起來:“今天我想去上晚自習。”
百惠本來正在收拾盤子,這會兒也停手:“啊?”
“有幾道題不會,我去問下我同桌,他天天上晚自習。”周卓站在那兒,又補充道,“我一放學就得往回趕,沒時間和同學讨論題目。”
謝明江不在家,百惠不敢做這個主,她放下盤子說:“我問先生。”
結果給謝明江打電話,謝明江關機了。
百惠很為難:“老張,你,一起?”
周卓搖搖頭:“不了,我自己就行,我晚自習一下就回來。”
百惠不好拒絕他,糾結了好一陣:“可以,回家,早一點!”
周卓點頭,擡眼瞄了一眼挂表,七點十五,拿起沙發上的背包出門了。
他不知道他着急什麽,心慌什麽,但就是不踏實,他幾乎是連走帶跑地,往陸杉住的地方去。
周卓就去過一次,不記得路,他一面問人籃球場的位置,一面給陸杉打電話,陸杉都沒有接。
周卓越跑心裏越沒底,陸杉不會不回他短信,不接他電話,這樣的陸杉很反常。
找了好一會兒,他才找着籃球場,才認識路,周卓跑上樓,敲陸杉家的門,陸杉似乎不在家,沒人應門。
他又拿出手機打陸杉電話,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見裏面似乎隐約傳來電話聲。
周卓有點克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他口幹舌燥,額頭冒汗,捶着門:“陸杉,你在嗎?陸杉,陸杉?”
敲了幾下,對門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沖他嚷道:“吵吵什麽?!八點一過就開始發瘋了?”
周卓一下子漲紅了臉:“我找人,對面這個人——”
那中年男人只露出半張臉:“找誰也不能這麽敲哇,你這動靜大的,我以為你拆房呢!”
周卓剛要說話,陸杉提着一個袋子上來了,他上到二樓就聽見了周卓的聲音,完全出乎他意料,趕忙走過去跟那個男人說:“大哥,實在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朋友,不知道我不在。對不起,對不起,我替他給您道歉。”
那中年男人臉色稍霁:“算了算了,我也是為樓上樓下考慮,你平時也靜悄悄的,讓你這朋友注意一點。”
他說完門一關,周卓往牆旁邊一靠,陸杉看着他,把手裏的袋子換到左手:“別靠牆,牆上都是灰。”
他打開門和燈,把周卓讓進屋:“你怎麽來了?”
房間的燈光比較暗,頭頂上的燈泡發出嘶嘶的響聲。
周卓坐了,沒吭聲。
陸杉指着床:“坐吧,等得久不久?我給你倒點水?”
周卓搖搖頭:“你出門怎麽沒拿手機?”
陸杉還是去燒水,把電插上:“手機放包裏了,我還以為和零錢一樣都在外套口袋裏,套上外套就走了。”
“我去了一趟超市,主要是買燈泡,燈泡撐不住了。”
他轉身從塑料袋裏往外拿東西,有燈泡、塑料菜板,杯子,還有一點零碎。
周卓起身,把書包默默放到牆角,視線落到旁邊裝在袋子裏豎着的、嶄新的鞋盒上。
陸杉拿着杯子到洗手間去洗,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這會兒出來沒關系?謝明江他不在麽?”
他側着耳朵聽,卻沒聽到周卓的回答,反而聽他問:“你買了一雙球鞋?”
陸杉心裏一沉,不想提那個寒酸的禮物,含糊地說:“嗯。”
周卓沉默了兩秒才接話:“你應該花錢買外套,上班穿運動鞋的機會很少。”
陸杉沒想到周卓能會這麽說,他拿着洗好的杯子出來準備倒點熱水再涮一次,見周卓還立在那裏看。
陸杉不知道怎麽接話,蹲下來拿壺倒水,周卓突然轉過來,兩個眼睛盯着他:“你個子這麽高,穿八碼的鞋?”
“……”
周卓很慢很慢地說:“我比你矮不少,這是我的碼。”
陸杉的手微微一頓,稍微側了個身,避開周卓的視線:“你拿出去扔了吧。”
周卓怔住,他靜靜地看陸杉站起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走過來,提上袋子,朝他尴尬而窘迫地一笑:“那我去。”
周卓突然抓住陸杉的胳膊,近乎篤定地開了口:“這是不是給我的?”
陸杉一愣,嘴角一撇,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問得含糊:“你覺得能配你嗎?”
“……”
陸杉又笑了:“我去。”
他邁開步子,繞過周卓,還沒走到門口,一下子就被從背後抱住了。
陸杉不明所以,感覺周卓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手臂很用力,他盯着抱在自己胸前的手,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周卓剛想說點什麽,嘶嘶作響的燈泡啪地一聲,整個房間頓時黑了。
随即他聽見袋子落地的聲音,陸杉轉過來,也抱住了他。
窗子裏僅僅透進來一點月光,周卓看着陸杉,很朦胧,他湊得近一點,陸杉就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