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丁當被帶到一間審訊室。
四周都是牆壁,在最上方有一圈窄窄的玻璃窗,從裏面看不見外面。天花很高,燈盤嵌在天花板裏,外面有金屬架固定。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空間顯得很多餘,他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能感覺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窺視感。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一個穿着棕灰色大衣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戴着副無框眼鏡,面孔顯得很精明。他拉開椅子,在丁當對面坐下。
“丁先生?或者應該稱呼你埃文伯納德?”
丁當皺了皺眉。
“我叫丁當。”他道,“我是中國公民,受法律保護,如果你要對我進行審訊,那我要求見到我的律師,由他來确認這是否合法,并保護我的應有權益。”
無框眼鏡愣了愣,丁當來時的表現給了他錯覺,讓他誤以為對方的态度是配合的,現在突然挨了這麽一記軟釘子,他轉念之間,已經敏銳把握住了丁當口中的關鍵詞,露出了笑容。
“不不,丁先生,你搞錯了,這不是審訊。”他将雙手在桌面上向兩旁打開,表達了善意,“我只是想跟你談談。”
丁當很西式的聳了聳肩,向後靠回椅背上,比了個你請的手勢。
無框眼鏡推了推眼睛,開口道:“你與我想象中有很大不同。”
丁當配合的問:“那是什麽樣的?”
無框眼鏡推過來一份文件,很薄,只有兩頁。丁當拿起來看了看,又放回桌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前陣子,我國公民黃愛軍在緬甸被綁架。”無框眼鏡微微傾着頭,定定注視着丁當,“他最終得救,但與他一起被綁架的其它國籍人質,全部被滅口,這是一起相當惡劣的事件……而我們認為,這與你有關。”
丁當知道這個房間裏有監視和錄音設備,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記錄下來,并且在日後成為他的罪證。他可以選擇閉口不言,或者對一切予以否認……
“我的确在場。”丁當十分平靜的開口,“當時匪徒對人質開火,我能力有限,只救下了他一個。”
無框眼鏡顯然沒預料到他會這麽容易就承認了,但很快便接着道:“我很難接受你這樣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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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當笑了。
“事實如此。”
他不待無框眼鏡開口,又接着道:“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很有誠意,也很樂意同你們配合。因為我是一個中國人,我的親人、愛人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我不想因為我的關系,而擾亂了他們的正常生活,甚至傷害到他們。”
“你們已經将我調查的很清楚,也知道我三年前就回到了中國。我沒有在國內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
無框眼鏡打斷他:“你曾多次偷渡出入境,這毫無疑問是違法的。”
丁當啞然失笑:“好吧,我的意思是,我沒有任何在國內違背法律的意願,我只想過回普通人的生活。”
“在緬甸,你殺害了數十名外國民衆……”
丁當有點無奈,指正道:“那是反政府武裝分子,他們有武器,還劫持人質。”
無框眼鏡點點頭:“請繼續。”
“我沒什麽可說的了。”丁當雙手交握,擱在桌上,“現在是你提問的時間。”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擺着的那份文件,指着上面的某一行輕聲念出:“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戰争天才,一個狡詐善變窮兇極惡的危險分子……誰寫的?替我轉告一聲,我很喜歡,謝謝。”
無框眼鏡微微側過頭,推了推眼鏡。
“緬甸人質事件後,沒有任何一方站出來表态,似乎是有一個透明人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幹了這件事。但因為得救的只有我國人質,所以外界普遍認為這件事是我們做的,已經有很多聲音在批評這次糟糕的行動,我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丁當說:“我很遺憾。”
無框眼鏡冷冷看着他,聲音有些憤怒:“可這是你幹的蠢事!”
“我只有一個人,缺乏武器缺乏情報,也沒有任何支援。”丁當語氣很平靜,“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
無框眼鏡道:“沒有人要求你那麽做!所有人都在想辦法,盡全力,盡最大可能的去保證那些人質的安全。”
“我的愛人在那裏。”丁當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頭痛,“你們找我來,只是想讓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做的,然後抓我去坐牢嗎?”
無框眼鏡推了推眼鏡,表情平靜下來。“抱歉,我有些激動了。”他說道,“這不是審訊,我們只是在談話。”
丁當點點頭,道:“我願意提供一些情報,來保證我的親人和愛人的安全,同時我也希望,能夠繼續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國公民在這裏生活。”
這場談話終于走到正常應有的方向,得到丁當主動提出的要求,無框眼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大半。他摘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對丁當說道:“我們可以安排人保護你的家人和愛人的安全,但前提是你給出的情報,必須是真實的且有意義的。”
“我只管說出我知道的。”丁當道,“是否真實有效你們自己判斷,比如說,我效力的第一家法國公司,幕後老板其實是蘇格蘭場……”
“你稍等一下。”無框眼鏡急忙叫停,起身出去了一下,然後空着手走回來,對丁當道,“雖然我也很想盡快完成這場談話,但現在已經是晚飯的時間,我們可以先吃個飯,然後再繼續。”
丁當知道這只不過是托詞,他們肯定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打開自己的嘴,因此有些安排還沒來得及落到位。不過他也并不揭穿,只是提出了新要求。
“晚飯我想吃紅油豬耳絲和紅燒魚塊,辣一點,謝謝。”
………………
首都黃家老宅,黃子成與黃老爺子依舊坐在那間書房裏。牆上的老式挂鐘已經走過七點,在最開始之後,他們幾乎沒有交談。黃老太太差使人來喊他們出去吃飯,黃子成掐滅煙頭,率先站起身。
“爸,能不能幫我打聽他的消息?”他問。
黃老爺子早年從軍,後來從政,在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也曾身居高位。前些年雖然迫于政治形勢急流勇退,但影響力多少還在,開口說上一句話,大多數時間還是管用的。丁當的事情雖然挨的有點遠,但黃老爺子也有不少老戰友,幫着問上一句,也不是做不到。
問題是他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黃子成表現的并不如何激動,既沒有下跪也沒抹馬尿,甚至連态度也不是很堅決。也正因為他是這樣的表現,黃老爺子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斷然拒絕。
知父莫若子,同理,黃老爺子也非常清楚他這個小兒子是什麽樣的人。
黃子成從小聰明伶俐,嘴巴甜,會哄老人開心,上學了一直是班幹部,不惹事也不怕事,同齡人裏跟誰都玩的很好,但就是這麽一個看似乖巧正派的小孩兒,在高二那年,帶着個工人家庭的女同學離家出走了。
家裏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香港人開的工廠裏當流水線工人,跟小女友兩個人住在不到五平方米的小平房裏,還多了一個剛生下來的小男嬰。當時幾乎沒人認得出,他就是那個出門臉面頭發一定要幹幹淨淨,襯衫要雪白雪白,鞋子上都不能有半點灰,而且一定要把手表戴上的愛漂亮的黃家小子。
這還只是第一出。
黃子成被送去參軍,過了三年,一封從連隊寄過來的挂號信突然到了家裏。那天黃老爺子不在,是黃老太太收的,打開來一看,差點沒厥過去——原來黃子成這小子,不吵不鬧,悶聲不吭的就去辦了申請調到越南邊境駐邊的手續,要不是他們連隊的領導覺得不太對勁卡住,現在人就該在往南邊的路上了。
按說是人都往高處走,往好的地方奔,他倒是反着來,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這次黃老爺子是動了真火,壓着脾氣把人托關系弄進了軍校,等人回到家來收拾東西,抄着皮帶就往死裏抽,皮帶都給抽斷了,也沒得到一聲認錯。
擰到骨子裏了,這人是,天生逆反,油鹽不進,只按着自己的主意走。
到後來黃子成好好的軍官不當要下海,家裏面都懶得浪費力氣跟他折騰,由着他去了。結果一是趕上了好時候,二是可能他在經商上還真有點悟性,倒算是幹出了點事業。再就是為了婚事還鬧了一陣子,不過那事着緊的是黃老太太,黃老爺子早看開了。
現如今鬧出這個丁當的事,黃老爺子從剛才看到現在,看得清清楚楚——黃子成每回要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那事前都是波瀾不驚的,就好像他明天不是要去扛炸藥包,而是要去郊游踏青一樣。
黃老爺子猶豫了一下。
“先吃飯。”他吩咐道,看黃子成表情依舊是淡淡的,才繼續道,“吃完飯,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
黃子成嗯了一聲,往外走了兩步,突然頓住腳,回頭道——
“爸,我愛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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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小丁的身份會慢慢揭開-_-當然都是胡謅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