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

時間過得很快,似乎一轉眼,已經是丁當回到國內的第十一天。

他的報告交上去後再沒有回音,王組長這兩天也沒有再來,每天按時做戒斷治療,其餘的時間就是躺在床上發呆。丁當無聊到把窗簾上有多少個挂環都數清楚,每過一天,對他來說都像是一年。

在被傷口的疼痛與戒斷嗎啡的精神折磨下,他有些消瘦,臉頰上被黃子成一天三頓喂出來的軟肉都消了下去,顯露出原本的冷硬輪廓,未經打理的胡茬參差冒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既冷漠又頹廢。

接觸不到任何外界的信息,這種形同軟禁的待遇,令丁當有些焦躁。

所以當林重走進病房時,看見的就是一個如同困獸般冷漠的渾身都散發着攻擊性的丁當。他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迎着丁當冰冷的視線,梗着脖子走了進來。

“身體感覺怎麽樣?”林重扯出笑容問,将手上的康乃馨放到床頭櫃上,在床邊的椅子坐下,“……看起來你過的不是很好。”

丁當沉默的坐在床上,目光從包裹着康乃馨的花束轉移到林重臉上,又轉移到對方拎着的公文包,然後沉默着移開視線,望向另一側的窗戶。

被無視了的林重幹笑兩聲,打開公文包,掏出一張文件——赫然是丁當寫的那份狗屁報告。

“你寫的這個太粗略了,很多地方都沒交代清楚,比如與未知敵人的交火過程……”

“交代?”

丁當冷笑着回過頭,一雙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林重,問:“我需要交代什麽?你是在審犯人嗎?”

林重閉上嘴,摘下鼻梁上裝飾用的平光鏡,擱到床邊,從兜裏掏出包煙,取出一支丢到丁當腿邊,然後給自己也點上一支。他咬着煙摸了摸額頭,将頭發向後撸起,另一只手扯開襯衫領扣,整個人在瞬間完成了從正經公務員到流氓地痞的變化。

“我知道你有意見。”他對丁當道,“要換了我,我也有意見……這破事我本來也不打算接,但他們非逼着我來。我說丁當,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沒人想摳着你在外面做了什麽,關鍵是有沒有留下把柄,屁股擦得幹淨不幹淨……我這麽說你能理解?”

丁當看了他半晌,咧嘴笑了。

“我說什麽,你們信嗎?”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林重笑得很随意,将丁當寫的那份報告甩到床上,“反正你要麽重寫這玩意,要麽就回答我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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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當下颌點了點,示意他問。

“你上面寫的未知敵人,究竟是誰?”林重問,“我猜不是塔利班游擊隊,是美軍?”

丁當搖頭。

“是我過去的同行。”他如實回答道,“法國DXZ搬運公司。”

林重眯了下眼睛。

“唔,第二個問題,你怎麽跟他們講和的,他們又為何會向你提供情報?”

丁當笑。

“你問題可真多,大炮他們沒說嗎?還是說你不相信他們說的?”他反問道。

林重無可奈何的攤開手,解釋道:“我今天才接到任務,手上就你這一份狗屁不通的報告,整件事還摸不清頭腦呢……你也別為難我了,我早問完早交差,你也好早點出去,啊不好意思,說錯了,是早點出院……”

就丁當這傷勢,再住半年醫院都不為過,他應該說是早點解除軟禁才對。不過這話說明了就很難聽,兩個人心知肚明,都不想揭破臉皮,太難看。

“我建議你先去看大炮他們提交的報告,然後再來找我。”丁當道,語氣很平靜,“到時候還有什麽不清楚的,我一個一個給你解答,OK?”

林重撓了撓頭,試圖說服丁當:“上面追得很緊,呃,時間上恐怕……”

丁當撿起被丢到腿邊的香煙,在指間把玩了一下,然後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他有些費力的坐直身體,探出手臂伸向林重,将對方唇中叼着的香煙取下,握進掌心。

皮肉被燒焦的滋啦聲在寂靜的病房中格外清晰,丁當面無表情的看着林重,一點點張開掌心,被擰滅的煙蒂扭成一團,無力的墜落到潔白的床單上。

林重随意耷拉在腿上的雙手慢慢握緊,毫不避讓的與丁當對視,表情冷戾。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對丁當道,“但你又能怎麽樣呢?舍棄了狂犬的身份,回歸到正常社會,有親人有愛人,有不能放下的東西,軟肋弱點都被人抓在手心裏,你又能怎麽樣?”

“發了瘋毀掉一切?你做的到嗎?”

林重搖頭,自問自答道:“你做不到,如果你做的到,我就不會在這裏見到你……狂犬?你呲開獠牙又有什麽用?叫啊,發狂啊,殺了我啊,你敢嗎?在我眼中,你只不過是一條被帶上項圈的敗犬。”

“一條敗犬,也敢對着我叫嚣,誰給你的膽子?好話聽不進去?行,難聽的我也撂這了,你什麽時候肯開口,什麽時候給你解禁,傷好了就進牢房。你要是一輩子不想開口,那就蹲一輩子大牢……咱們慢慢耗。”

說完話,他拿起放在床邊的眼鏡重新戴上,起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丁當愣愣的注視着他走出房門,良久,拿起了被留在被單上的那張報告。

紙張的最下面有一排紅色的批語:态度極其敷衍,不通過,重寫。

他抖着肩膀笑起來,擡手抓住臉,笑的眼淚都快掉出來。

這他媽的叫什麽?

這他媽的算什麽……丁當張開嘴,焦躁的啃咬掌心被燒爛的皮肉,他想起被放到床頭櫃的香煙,急忙拿起來,卻找不到打火機……頭上開始結痂的傷口一下一下的鈍痛,他攥着煙,有些呆滞的望向房門的方向。

踉踉跄跄的走下床,丁當光着腳走到門口,拉開門。站在外面的守衛轉過頭來,投來詢問的目光,他視若未覺,徑自往外走去。

“喂!”警衛叫出聲來,“你要幹嘛?你現在還不能……”

丁當猛然回過身,哐一下将人掼上牆,他右手攥着對方的脖頸,将身體貼上去,左手按住對方試圖去拔槍的手臂,死死攥緊。

警衛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與他不足一指之距的丁當的雙眼,那雙眼睛漆黑無光,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冷漠的,陰戾的,讓人不自覺的心生畏懼。

丁當緩緩放開手。

他放開警衛,轉身向外走去,穿着藍白條的病服,光着腳,低着頭,像一只鬥敗了的獵犬,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憐。被掐到窒息的警衛捂着脖頸,痛苦的咳嗽着拔出手【槍,在身後指着丁當,叫他站住。

丁當充耳不聞。

磕噠一聲輕響,警衛打開了手【槍保險,他的手指有些顫抖,聲音同樣:“站住!你再不站住我就開槍了!”

丁當停下腳步,慢慢轉過頭來。

他擡起手,在病服的衣兜裏掏了掏,展開掌心,露出已經被捏到變形的香煙。

“我只是……想找個打火機。”

………………

林重帶來的康乃馨被護士插【進花瓶裏,就擺在床頭櫃上,丁當對此沒有異議,自從那天以後,他的話就變少了許多,幾乎是不言不語了。

門口的警衛換了一個,新來的是個中年人,面孔冷硬的像塊石頭,對丁當的态度也十分冷漠。

新的空白的報告紙又被放到床頭櫃上。

丁當沒有動筆寫半個字。

王組長仍然沒有再出現,林重同樣沒再來。

每天嗎啡的戒斷治療漸漸被減短,醫生判斷丁當已經沒有明顯的依賴症狀,他對香煙的要求也被滿足,但每天只限三支。正常情況下丁當應該被建議去外面時不時走動放松一下心情,但情況特殊,醫生也只能讓他盡量在室內慢走,說這話的時候,醫生的視線有些微妙。

病房裏電視機的電源線被拿走,沒法看,護士給他拿了幾本心靈雞湯之類的文摘雜志,丁當懶得翻,他每天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發呆。

住院第十五天,王組長終于再次出現。

“阿刀跑了。”

他站床邊,一臉的焦慮,神色凝重的看着丁當。

“你離開前跟阿刀談了什麽,是不是知道情況?所以才幫他請了假留在巴基斯坦?”王組長連珠炮一樣的質問道,眉頭緊皺,“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要跑?而且還打昏了陪同他的使館工作人員,就留下一封信,說他走了,讓我們不要去找他。”

丁當低頭聽着,聽到這裏,突然低低的笑了兩聲。

“我可沒叫他跑。”丁當擡起頭,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組長,“不過我得說,他做了個正确選擇。”

王組長沉默片刻,從牙縫裏擠出句話:“丁當,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丁當道,“具體的情況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跟他就是談了下黃山、花匠他們的死,我看他是受了點刺激,所以就幫他請了假,就這些。”

王組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在病床邊來回踱步,眉頭越皺越高。

“我說王頭。”丁當笑着擡起頭,“什麽時候把手機還我啊,這鬼地方連個電話都沒有,我總得給家裏報個平安……省得他們還以為我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咳,今日依舊閉關,咳咳=_=請用強大的精神力量祝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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