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計（二）
诓走了螣蛇後，柏麟目光驀地冷了下來，一張清麗的蒼白面孔覆上了層不可言說的決絕與冷厲。
不論是與三界，還是羅睺，該是做決斷的時候了。
他循着那人說的法子找到了隐匿在東南方向的死門，拼盡了殘存在氣海裏最後一點靈力，取出心頭血，加以靈化劍摧毀了那死門，那困了他數百年的結界頃刻化為了烏有。
柏麟臨前看向了羅睺為他所設的‘宮殿’，半斂的長睫微微輕顫，卻也遮不住眼底深處那缱绻不舍。
“羅睺，這一次我們徹底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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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麟負手立于洗華山崖頂，獵獵寒風卷起了他繁複的衣擺，三千白發宛如瀕死的雪蝶在風中狂舞，漂亮的眼瞳黑沉如玉，映不出萬物，卻始終帶着上古神族的冷冽與悲憫。
這樣的柏麟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個高高在上莊嚴無比的古神柏麟帝君，讓人生不出半點旖旎之心。
一黑影落在了離他一丈遠的地方，那人伸出利爪對準了柏麟後背，似要趁柏麟不備，将他剜心。
“我既來了，你又作何要偷襲，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元朗！”
一聲元朗讓那人頓時僵在了原地，柏麟緩緩轉過身，嘴角劃出一絲輕蔑的冷笑。
“你早就知是我？”
即便是猜到了柏麟想做什麽，元朗還是有些不甘地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是我？”
柏麟輕笑了聲，帶着些驕矜，道：“莫不是你以為我被羅睺困在修羅地獄，便不知三界事了嗎？羅睺那句話，便足以說明你的身份，還需我猜？”
“元朗你當真是本事啊，幾千年前與魔界一戰慘敗，你能得以逃脫天界的追捕，試圖喚醒魔煞星卷土重來。幾百年前，你身死神滅，化作妖靈被打進泰山府無間煉獄，卻還能逃出來，試圖利用我的心魔引起三界大亂。當真是好算計啊。”
柏麟話音剛落，元朗聞言卻是冷笑連連，道：“我便是算盡機關，又如何能與帝君比得。”
“不過帝君再是有好算計，如今也終究是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廢人，只要我取了你的心，以此煉成供我使喚的魔尊傀儡，這三界還不是我囊中之物。”
說罷，元朗作勢便要沖過來取柏麟的心。
就在此時，青龍等四大神獸從天而降，将元朗打出了一張之外。
“大膽元朗，竟還敢妄圖謀逆塗炭生靈，看本神君不将你打得連妖靈都不剩。”
青龍劍眉倒豎，作勢就要将施法将元朗打得魂飛魄散。
“慢着！”
緊要關頭，柏麟卻是出聲攔住了青龍。
青龍下意識地住了手，回頭看向了一頭白發美得令人心驚的柏麟帝君，愣了愣。
“他如今也不過是沒有實體的妖靈，翻不出什麽浪，不必趕盡殺絕。”
“呵，帝君若是想用我引出安插在羅睺身邊的眼線，那帝君這如意算盤可就打錯了。”
元朗捂着胸口低低地喘着氣，蒼白的臉上帶着幾分嘲諷的笑意，“帝君與其在這兒算計我，不妨想想你該如何自處。如今這天上地下，都知堂堂柏麟帝君生了心魔，你以為天界那幫人會放得過你。”
說罷，也不待柏麟回答，元朗又道：“還有那羅睺，他護着你又是為了誰，帝君心裏自是清楚不過。可憐帝君你這百般為他算計籌謀，甚至以己為餌誘這些個天神下凡，只為除掉我以絕他的後患，人家卻偏偏只傾心于禹司鳳，還謀劃着取你的心去救他那小情人呢。”
“如此看來，柏麟帝君竟比我這妖還要可憐幾分，真真是可笑啊！”
柏麟聞言，只覺心頭翻湧得厲害，一陣血腥只湧上了喉間。
他微微蹙眉，生生壓下了湧上來的血腥，擡眼看向了面上帶着譏諷的元朗，道：“臨到頭了，還敢胡說八道，當真是死不悔改。如此，倒是我多費唇舌了，你要死便死吧。”
他沖青龍罷了罷手，青龍得令便施法将元朗的妖靈盡毀。
“柏麟，便是你機關算盡，天道也不會放過羅睺，你護不住他！”
聽着元朗臨死前的那聲凄厲慘叫，柏麟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帝君，我等是奉天帝之命來迎帝君回天界！”
青龍恭敬略顯拘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柏麟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意，道：“是‘迎’還是‘囚’？”
“帝君，這……”
“你也不必多說，我是不會随你們回去的。”
柏麟面沉如水，似有不耐，冷冷地打斷了青龍。
“可帝君你如今生了心魔，若是不回天界的青蓮境淨化，他日放任那魔物肆漲，只怕會引得三界大亂。”
柏麟冷哼了一聲，道：“三界與我何幹！我便是不回去，你們又如何。”
“帝君……”青龍難以置信地看着眼梢處微微泛起了妖異紅光的柏麟，心中五味陳雜。
他低下了頭，喉頭艱澀地滑動着，“那便恕青龍得罪了！”
柏麟聞言又是一哂，帶着些嘲諷，“如何，可是要生生剜了我的心帶回天界去？”
青龍抿了抿唇，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帝君，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我從前？”柏麟冷呵了一聲，道：“我從前如何，為了三界為了蒼生不擇手段，背負小人罵名。結果又如何，天界天道還不是饒我，讓我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界負得了我，我又如何負不得這三界！”
柏麟頓了頓，又道，“若是你們當真有那本事，從我這兒剜了心，我也無話可說，出手罷！”
“我看誰敢！”
一聲怒喝攜裹着一陣血腥味極重的寒風過境，揚起無數的塵土碎石，羅睺落在了柏麟跟前。
渾身暴漲的殺伐之氣逼得青龍幾人連連後退，甚至吐了血。
“魔尊，柏麟帝君乃我天界古神，他如今生了心魔，若是不回天界青蓮境淬煉洗淨魔氣，這三界定會塗炭生靈。”
“這數百年來你一直囚着帝君，不讓我們找到他，讓他心魔更甚從前，已是犯下大錯。我且不管你與帝君糾葛如何，事關三界生靈，我必要帶帝君回天界，若是不能，也定要毀了帝君的心。”
羅睺冷哼一聲，十分輕蔑地挑着眉，冷道：“他成神成魔，亦或是毀了這三界，于我又有何幹系。我只知柏麟他欠我的，莫說他這顆心于我大有用處，我不會給，便是他身上落了根發絲，我也不會讓你們撿了去。”
“魔尊，你莫要太狂妄！”青龍氣怒急，随手化成一柄青芒四射的寒劍，作勢便向羅睺砍去。
羅睺定睛一瞥，反手幻化出無數劍影，迎上了青龍殺伐之氣。随即站在一旁的玄武等人也紛紛加入了陣勢中，這幾人打得難分難舍，激起無數塵土與碎石。
柏麟卻只是冷眼瞧着這幾人，任由心中異樣灼痛焚着胸口。
“魔尊！”
忽地就聽得一帶着沉沉怒意的低沉男聲響起，就見一身青衣的禹司鳳提着劍翩然而至。
羅睺因禹司鳳這一生怒吼，分了神，豐神俊朗的面孔被青龍的劍氣劃破了一道口子。
而瞧着羅睺因禹司鳳分心被傷的柏麟再也壓不住翻騰在喉間的血腥，哇的一下吐了血。
羅睺扭頭就見柏麟吐血，頓時大怒，瞪了眼禹司鳳，随後使出定坤一舉将青龍四人打傷在地。
他摸了摸已然沁出些血的傷口，又看了眼氣勢洶洶的禹司鳳，冷道：“你若是不想要活了，大可言明，本尊就不費那個心去救你。”
禹司鳳蒼白清瘦的面容又白了幾分，眉宇之間是藏不住的戾氣，“若是能以我的性命換回璇玑，魔尊盡管拿去。”
羅睺聽罷餘光瞥了眼柏麟，見他眼睫微動，似有擔憂之态，羅睺心中又酸又澀，當即便掐上了禹司鳳的脖子，冷聲道：“你當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
禹司鳳卻是并不畏懼，直直得迎上羅睺的目光，道：“魔尊自是敢的，只要魔尊放了璇玑，我甘願跟随魔尊左右。”
也不知是禹司鳳大限提前了，還是悲痛過度，他話音剛落，便生生吐了好多血，直将羅睺的衣擺都染濕了。
羅睺大驚，連忙松開了禹司鳳，将手探在了其胸口處，低呼道：“怎會如此？”
“你不是禹司鳳！”
羅睺話音剛落，就見禹司鳳忽地變成了另個人模樣，對着羅睺的胸口便是一刀。
羅睺閃身避開了去，卻還是受了些傷。
他冷眼看着面前這個面容清秀瞧着十分面善的魔修，腦子有些混沌。
他分明是見過這人的，只是任羅睺如何想都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
“呵，魔尊眼力！不過可惜了！”
那人話罷，便使出一勾戟，一個閃身便到了羅睺跟前，用那勾戟扣住了羅睺，将他困在了原地。
“你是魔煞星，以前奈你不何，如今也是，唯有這上古勾戟能困你半晌。不過也足夠了，待我取了那柏麟的心，便是九重天的古神也不能奈我何，更何況你這小小的魔煞星。”
那人輕笑了聲，又道：“那時本座又能重領修羅族殺上天界，讓天界也嘗嘗族人被屠的滋味。”
“你是修羅王！”
那人笑得意味深長，并未回話，反倒是一步步地向着柏麟逼近。
眼瞧着修羅王變幻出利爪就要像柏麟胸口探去，羅睺又驚又怒，心中痛急，揚天怒喝道：“你敢！”
那一瞬魔煞之氣暴漲，直叫天地都變了色，那上古神器愣是生生被羅睺震碎。
可他拼着一股氣沖破勾戟，也被強大的魔煞之氣反噬，五髒六腑翻滾着痛。
他忍着劇痛，飛身到了柏麟跟前，擋下了修羅王那一掌。
青龍幾人見狀連忙加入了鬥法中，開始同羅睺一道圍攻修羅王。
“帝君，趁他們還在打，我們馬上離開。”
螣蛇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二話不說就要上手把柏麟扛着。
柏麟卻是推開了螣蛇，低頭笑了笑，道：“不走了，我累了！”
螣蛇聞言急了，連忙道：“螣蛇力氣很大，能背着你走，不會累的。要是再不走，青龍他們肯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青蓮境是什麽地方，便是天帝入了也得日夜受剝皮剔骨之痛，帝君你如今修為大不如從前，如何能受得住。”
柏麟不言，蒼白如雪的面孔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不見。
螣蛇心下又急又痛，還欲再說，就聽那被羅睺與青龍幾人打傷在地的修羅王譏笑道：“柏麟，你守的天界負你，不僅要用青蓮境囚你，還欲剜了你的心，而你所傾心的人更甚，他這般護你不過是想着拿你的心去救他的小情郎。”
“這羅睺有多傾慕禹司鳳，方才我不過是化作禹司鳳的模樣，他便亂了心神，還受了傷，你也是看見了。既是如此，你倒不如将心給了我，待我成為這三界修為最高的，我便替你報仇殺了他們，如何？”
柏麟先是輕笑，繼而瘋狂地大笑了起來，淩冽寒風卷起他的雲袖，襯着那飛舞的三千白發，讓他此刻瞧起來宛如一株搖曳在深山中怒放的梨花，因絕望孤寂而瘋狂怒放。
“就那麽想要我這顆心？”
他微微挑着紅得妖異的眼尾，帶着幾分涼薄，笑問道。
在場的人，包括螣蛇都被這樣妖異得魅惑的柏麟給驚得怔住了，沒能言語。
只見柏麟笑容轉瞬即逝，流光四溢的桃花眼陡地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寒徹心骨的冷意，“我偏生不給！我便是剜出來捏個粉碎燒成灰燼，也不給！”
說罷，柏麟便從衣袖裏滑出一柄匕首，那匕首便是當年剜了羅睺的那柄。
羅睺睜大了眼睛，從心底生出的寒意直灌入全身血液。
“不！”
羅睺凄厲地大吼了一聲，可柏麟已然将匕首插入心口。
“羅睺你可知，我本是天柱裏的一塊青蓮狀的琥珀玉，玉石本無心，可它偏偏卻為你生出了心，我本不願的。”
“你既不屑，那我便毀了它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帝君玉石真身是我胡編亂造的，大家輕拍~喜歡的話點個收藏吧《$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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