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差別

從公司出發的時候,已經将近六點。

魏準計較着家裏還有個精神不穩定的小病號,随口把下午的公司內部會議改成線上。芝麻大小的事,差點跟人吵起來。

自打上次他利用公司産品宣傳直播幫許淨洲,公司董事會就對他有了意見。

魏準一向裝作沒聽見。

路過小吃街的時候,突然記起許淨洲先前跟人跑去小吃街,他跟在後面一路,看見許淨洲為了得串糖葫蘆叫人哥哥。

巷子太窄,車開不進去。

魏準索性把車停在巷子口,步行幾百米才走進巷子,找到先前那個賣糖葫蘆的。

“诶,你又來買糖葫蘆啊。”大叔一眼認出他,眉開眼笑,“這次是也要一樣買一串?我這小攤要是天天都能遇上你這種客人就好啦!”

“嗯。”魏準指着車裏的山楂串,“這個要五串,他好像很愛吃。”

大叔替他包好,順口問:“是給愛人買的?”

“是。”魏準想到什麽,笑了笑,“就是上次您說的那對情侶。”

大叔瞬間想起來,“啊!我知道,就你問我的那兩個小夥子,”

“裏面那個比較漂亮比較乖的,”魏準接過塑料袋,若有深意,“他是我愛人,上次是跟我鬧別扭,讓你誤會了。”

大叔:“……”

魏準注意到他臉上表情,笑了笑,“包好了嗎?”他接過袋子,“下次有機會我帶人過來,看他能不能把你的攤吃空。”

“哈哈哈,”大叔回過神,爽快道:“沒問題,我回去還能接着做。”

Advertisement

魏準心情不錯,

買糖葫蘆、再加上路上耽誤的這些功夫,等他開車到家的時候,已經将近八點。

魏準停好車,撥電話給許淨洲。

“……”

無人接聽。

他蹙起眉,加快腳步。

屋裏沒開燈。魏準進屋的時候并不能看清裏面有沒有人,他摸黑換好鞋,叫人:“許淨洲?”順手拍亮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魏準愣在原地,

家裏像是遭了賊,

廚房裏的瓶瓶罐罐七倒八歪,沙發上的抱枕和墊子被胡亂拽拉在地上,杯子碎了幾個,白毛鹦鹉正踩着水,在瓷杯碎片裏叽喳着蹦來蹦去。

魏準直接往樓上跑。

一進卧室,就看見某人裹在被褥裏,頭發被拱得亂哄哄。

大抵是聽到了開門的動靜,許淨洲怔愣擡頭,臉側被壓出一大片紅印,先前黑白分明的眸也紅得厲害,雙眼發腫。

魏準嘆口氣,“這又怎麽了?”

許淨洲悶聲不吭瞅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憐樣。

魏準把人拽過來,“我問你呢。”

“我吵架了,”青年撇下嘴,把自己往被褥裏藏得更深了些,像是要躲起來哭似的:“我跟米啦吵架了,吵特別兇。”

魏準把人從被褥裏挖出來,蹙眉,抽出紙巾擦他眼,“他跟你吵什麽?”

可能是吵累了。

許淨洲倒是老實很多,垂頭耷腦坐在那裏任他擦,聽到他問話,又不大有精神的回:“他說我做了錯事,還不肯改。要因為這個跟我決裂。”

魏準問:“什麽錯事?”

“說我背叛了韓晝。”許淨洲喃喃道:“我沒有。”

魏準動作頓住,

他收回手,默不作聲移開視線,“這有什麽,回頭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許淨洲像是被人順慣毛的貓,對方冷不丁收手,反倒有些不适應。

他愣下神,哦一聲。

“你把我家弄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養了只哈士奇。”魏準看不得他頹廢,又把人從床上拎起來,“下樓去收拾。”

許淨洲不情不願下床。

鞋在樓下,這人就光着腳跑到衛生間拿掃把,去客廳掃碎瓷片。

魏準回書房找文件,

因為公司那群董事會的原因,他自打上車後就沒看過手機,處理文件的時候才想起還有公司的事,魏準拿起手機。

出乎意料,董事會倒是沒罵他。

他那個一向沒脾氣的助理反而發了飙:

【助理:魏總,您放過我吧,全城數不清多少花店,您還不如讓我加班到淩晨。】

【助理:我都快跑斷腿了,要不您辭了我?】

魏準:“……”

他有些無語,回消息:你不會查片場附近的花店?

【助理:許淨洲拍這兩部戲,去過的片場不說十個也得有五個。】

【助理:工作量還是很大。】

【助理:不過我想辦法查了他的購物記錄,您看有沒有用。】

對方發來一大串清單。

魏準掃過眼,大多是些日常用品。他按照時間從後往前翻,在掠過一張圖片時視線停頓,雙擊放大。

“這些也是許淨洲買的?”他截圖過去。

“是啊,”助理很快回複他:“我當時看到的時候也覺得奇怪。雖然他是演員,也聽說過他先前好像受過傷,但好像不是腰傷。”

“我以為他是買給父母或者朋友,”助理弱弱道。

是些有助腰傷恢複和矯正的藥品和器材。

魏準看眼時間,是他剛包許淨洲沒多久的時候。

當時這人一口一個哥哥喊得親熱,平時話裏話外盡是你侬我侬的愛意,很黏人。他有段時間不許這人出門,許淨洲居然也應了。

魏準想起米啦先前跟他提到過的腰傷,又想起剛才許淨洲受委屈跟他抱怨,說自己沒有背叛韓晝,眼睛哭腫成了桃子。

心下微妙感越來越強烈。

“魏總?魏總,”助理又連發兩大串語音,想要解釋自己這段時間查得有多困難,又委婉表示自己真的不想再繼續查下去。

他已經打好腹稿,準備如果魏總還要他繼續查,就直接提辭職。

對方很快回複語音:

“你不用查了,”對方聲線摻進沙礫般嘶啞,“我自己查。”

·

許淨洲打掃好衛生。

這兩天白毛鹦鹉跟他混熟了,也不随便沖着他罵罵咧咧,總喜歡跑到他肩膀上窩成個球,偶爾抖擻一下爪子,炫耀炫耀爪子上的小金片,

那個“洲”字。

許淨洲叫它什麽它都不應,只有喊他‘許淨洲’的時候,這白毛鹦鹉才會歪過腦袋,陰陽怪氣的回兩聲:在呀在呀。

他又不能真的跟一只鳥計較,

許淨洲正在低着頭自言自語反思錯誤,聽到旁邊書房門輕響,便立即偏過頭,跟抱着筆記本的魏準目光相撞。

對方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上樓。

許淨洲立馬起身追上去,肩膀上的鳥被颠地一個飛起。

“魏總,”

魏準察覺到身後人追上來,上樓的時候好像還打了個滑,他下意識回頭,看到青年連鞋也不穿,腳背上被劃出道血痕,

許淨洲像是沒發現,只顧着爬樓梯,

“對不起,”這人眼觀鼻鼻觀心的認錯,“我剛才不該發脾氣,還摔了你的好幾個杯子,還弄髒你的沙發,”

魏準盯着他的腳背,覺得稀奇,“你也知道道歉,”

這人試探他,“魏總不生氣了?”

魏準擡起視線,看他。

突然想起剛才助理的話,還有他那個毫無依據的猜測。

他扯下嘴角,“氣着呢,你還得繼續道歉。”

“哦,那既然你還生氣,我順便再跟你說件事。”這人反而一點沒有內疚的意思,追着他上樓,“我要繼續拍戲了。”

魏準頓住腳步,“你說什麽?”

“青哥問我一個綜藝,我覺得很有意思,就接了。“許淨洲說:“青哥說我告訴你以後你會生氣,不許我說,但我還是覺得該和你說一聲。”

魏準冷笑,“知道我會生氣還告訴我?”

許淨洲愣神,

将近晚上十點,外面又冷又潮,魏準拎起車鑰匙出去,也不加件衣服。

許淨洲盯着他出門,

他張口想要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适。外面天氣陰沉,冷風刮過時會帶下樹梢未融的雪,掃進屋裏。

桌上的冰糖葫蘆融化,多出幾坨又黏又惡心的糖塊。

白毛鹦鹉踩上去,爪子被糖黏得牢實,便又開始撲棱着翅膀亂叫。翻來覆去也叫不出什麽,只能是他教去的幾個字眼:

韓晝晚安,韓晝晚安。

許淨洲收回視線,沒再去追某人的身影,将面前那扇未關的門關上。

·

準備睡覺的時候,許淨洲編輯了一條短信。

先是誠懇認錯,又表明了自己要繼續拍戲的決心,最後告訴魏準回來睡覺,他會好好認錯,以後不會再把他的房子弄亂。

發去短信後,許淨洲收到了李青的消息。

有關那檔綜藝。

“綜藝是競賽制,總共分五輪,前兩場觀衆投票,後兩場評委打分,最後一場觀衆和評委都會上,拿到冠軍的人會得到幾個導演手裏很好的資源,還有入圍今年最佳男演員的名額。”李青說:“這個名額很有分量,往年拿到這個獎的,緊接着就是影帝。所以不少前輩也會來參加節目。”

許淨洲聽他介紹節目規則,心裏卻滿滿當當,總覺得不舒服。

他哦一聲,“青哥,第一場的規則是什麽?”

“按照往期來看,第一場是分組進行個人賽,兩個人比拼演技,然後觀衆投票選出一個晉級。”李青簡單跟他介紹:“具體你會跟誰比,到時候會抽簽。不過這種節目為了造唬頭,一般會做點手腳。”

許淨洲:“哦。”

“宇峰和周鯨都會參加,”李青笑了笑,“不過你應該也不在意。”

對方沒回他,像是有心事。

李青聽出他心不在焉,閑聊兩句後就讓他早點休息。

許淨洲臨睡之前看眼消息箱,沒看到某人的回信。

他撇嘴,賭氣閉眼。

這幾天一直都在看劇本,夢境裏也是各種角色混雜在一起,場景胡亂切換。他是個愛做夢的人,幾乎每晚都會有各種離奇古怪的夢境。

許淨洲看到一個人。

不大的小房間四四方方,裏面堆滿各種瑣碎雜物。

剛搬來的時候,韓晝還在跟家裏吵架,他找各種借口出來尋自己,每次見面都像地下接頭似的,搞得神神秘秘。

韓晝說要跟他一起住,所以租了個房子。

當時他剛投資開公司,自己也剛畢業,都沒什麽錢。

“小洲,這兩天你先不要搬來住,在宿舍再住幾天,等哥哥幫你收拾好,你再搬來住,”對方笑着指向角落裏一個比卡丘形狀的黃色大塊頭,

“我在網上給你買的,覺得你應該喜歡這種好玩的形狀。你不是喜歡喝冰水嗎?以後灌上水往這個冰箱裏放,涼的很快。”

溫柔寵溺的話漸漸落下尾音,

剩下的只有冰冷字眼,如同冷水般灌進後背,将人從夢裏凍得清醒。

許淨洲睜開眼,

他踩上拖鞋,摸黑跑到樓下,不小的動靜驚擾了客廳正在睡覺的鹦鹉。

魏準還沒回來,

屋外下起很大的雷陣雨,雨聲噼啪打在落地窗上,像是要把玻璃砸碎。轟隆雷聲重重響在耳膜上,伴随着急促心跳,

許淨洲拉開冰箱門,看到裏面排着整整一排冰水。

他伸手要拿,卻被從身後飛來的鹦鹉抓住手指,這小壞鳥狠狠啄他手指,像是要阻止他這麽晚喝冷水。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冰箱內側貼着張便利貼,上午的時候還沒有,

許淨洲落下視線,在上面看到男人鋒利清晰的字跡:

“很晚了,不許喝。”

白毛鹦鹉還在啄他手指,笨拙的模仿某人的語氣,翻來覆去如機械般重複不合情境的一句,卻似乎比窗外雷聲還要刺耳:

“魏準想你啦。魏準想你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