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見面
“別的?還有什麽好考慮的?”宋淋瞥他一眼,跟面前人碰杯,“林封,平時你忙得連醫院的門都出不來,這兩天怎麽有時間了?”
他啧聲,“還是只陪魏準有時間?”
“說什麽呢。”林封沒好氣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咱們魏總為情所困,我實在看不過去,才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幫忙。”
他一擡酒杯,示意魏準,“他可是要掏錢的。”
魏準面無表情盯眼酒杯,再盯眼他。
“所以魏準,”林封接道:“剛才小淋問你,你還有什麽好考慮的?”
大清早,酒吧裏都沒幾個人。
前臺剛上班的小妹一直往這邊看,竊竊私語笑,不知道在議論什麽。
魏準忘了買煙,指間空蕩,垂眸安靜把玩高腳杯。
“我沒有在考慮,”他平靜道:“許淨洲我肯定會放棄,但不是現在。”
林封嗤笑,“那是什麽時候?魏總可從來不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
“你也是醫生,”魏準冷眸看他,“醫者仁心,你就忍心看許淨洲這樣?”
“別,您可別給我戴這種高帽子。當初學醫我就是看中高工資飯碗穩,純粹是為混口飯,沒什麽職業精神在裏面。”林封不接他這茬,“況且退一萬步,就算我醫者仁心,許淨洲的病我來負責,跟你沒關系吧?”
“我現在走太不是人,”魏準失去耐心,“等他病好。”
林封嘆氣,“那等到猴年馬月了。”
“我現在也不管他。”魏準也不知道自己在辯解個什麽勁,只是覺得好像不說兩句,心裏就像是堵着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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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眉,“把公司的事收拾收拾,最近就走。”
他這話說出口,林封才擡眼看他。
三人間的逗趣就到嘴邊,氣氛突然僵滞下來,連酒吧的音樂都顯得格外尴尬。
沒人出聲。
林封拿起酒,默不作聲幫他續酒,
“都是朋友,我和宋淋也是為你好。”他放下酒瓶,說:“我是學什麽的?能看出許淨洲的病,看不出你心裏怎麽想的?”
魏準瞥他一眼。
“你要是真喜歡許淨洲,別說逃出國,哪怕你買艘飛船逃到太空裏,你該惦記還是會惦記。躲是沒用的。”林封說:“你要麽斷幹淨,要麽坦然接受。”
“為你好,是因為許淨洲是個癡情的,你落到他手裏,最後未必能得個好果子吃,不值得。”他嘆口氣,“但如果你也放不下,就別逼自己了,挺難受的。”
癡情兩個字,魏準怎麽也沒想到會落在許淨洲身上。
他從前沒想過有今天,翻來覆去的品這兩個字,硬是把滿心口都品出了苦澀味,這兩天嘴裏的苦味就沒散過,不知道是不是煙抽多了。
魏準想半晌,又擡手揉太陽穴。
這兩天林封記不清看他做這動作多少次,太陽穴都要揉穿了。
“好,”這人喉間吐出的聲音發澀,又啞,“我知道了。一個人而已,我又不是什麽戀愛腦,這兩天過去就把許淨洲忘了。”
林封也不去跟他争,收回視線,“你能放下就行,別折磨自己。”
一錘定音後,這場酒就散了。
林封還要回醫院上班,臨走前跟魏準說,如果許淨洲有需要,可以安排到他那裏就診。盡量還是把人送到醫院,接觸外界很容易造成病人情緒不穩定。
魏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說話,敷衍似的應了聲。
宋淋也要回去處理公司的事,兩個人一道走了。
魏準自己在酒吧門口站着。
他打開手機,看到一連串未接來電。全是李青的。
魏準盯着那行未接來電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上次收到這麽多的未接,還是許淨洲打給他的。當時許淨洲嘴饞,每天都要催他買路口的煎餅。
他當時總想不明白,一個被包的貨,怎麽總能厚着臉皮求金主做這種事?
魏準腦子裏裝着雜七雜八的念頭,手上也漫無目的的翻着,等回過神時,才意識到自己再翻找什麽,
許淨洲上次給他打電話,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
當時寒雪漫天,天氣預報發布藍色預警,許多私企都停了工作,放假。
他正拉開車門準備上車,聽到音孔那邊的青年聲線低冷,像是推開什麽極其厭惡的東西似的,毫無感情的對他開口,
“魏總。”他說:“我們不熟。”
·
公司的事被他前段時間一口氣處理完,最近确實沒什麽事。
員工險些以為公司要破産,自家老板這麽拼命,莫不是在吊着口氣力挽狂瀾。有的人連下路都準備好了,才吃到人事一顆定心丸。
魏準沒地方去,還是去了公司。
路上本來想打開商業新聞,但該死的大數據卻自動給他推送了娛樂新聞的內容,還根據他的特關,貼心的推送許淨洲相關。
“節目直播現場大打出手,許淨洲和周鯨之間的愛恨情仇。”
魏準:“……”
他差點被這個标題直接雷過去,
想着又是什麽唬人的自媒體文章,他本來沒打算點,但視線在“打”那個字上停留半晌,最終還是放心不下。
倒是出乎意料,是那個一向很乖的人先動手。
李青也已經作出澄清,這篇文章就是用來推廣的。
“本來小編也以為是許淨洲和周鯨,以及魏家私生子魏準之間的三角戀,導致了這場直播車禍的發生。”
“但事實是,全程只是周鯨一個人的狂歡?”
“許淨洲當天帶了只鹦鹉過去,節目組很多人都知道,鹦鹉是人家男朋友送的。意義有多重要不用我說了吧?但人家周鯨偏偏要借着戲的機會,專門拿石頭砸人家的寶貝鹦鹉!還給砸出了病!”
“現場監控如下,那團到處亂蹦的白球就是鹦鹉。”
“說實話,我要是許淨洲我也動手,而且我都等不到導演喊卡,直接掄起拳頭就砸上去了!周鯨你這幹的也是人事??”
魏準蹙起眉,
雖然李青的澄清确實起到作用,畢竟監控不會騙人,周鯨也因此受到了一輪唾罵,粉絲陸陸續續掉了幾萬。
但并沒有什麽實質傷害。
他想起一件事,給助理發條消息,詢問先前吩咐過的一件事是否準備充分。
就算不為許淨洲,為他自己。
周鯨也欠他
夠多了。
發完消息後,魏準下意識後翻,去看評論區的熱評,
眼底神情迅速淡下,
【聽許淨洲自己說過,鹦鹉是他男朋友送的,不是魏準,他自己否認了。】
【嗚嗚嗚好羨慕洲的男朋友,我也想和洲談戀愛。】
【許淨洲夠強,就沖他趕在直播裏上手錘周鯨這事,我粉他了。】
前面的紅綠燈變燈,他本來該繼續往前開,
魏準打過方向盤,調轉方向。
·
“小洲,你給自己看病都沒這麽主動過。”李青打哈欠,困得路都看不太清,“今天好不容易沒什麽事,你也不知道心疼你青哥。”
“對不起青哥。”許淨洲蹙眉,“可是昨晚鹦鹉也沒進食,狀态實在太差,這種小東西耽擱不了太久,你也知道,很容易會死。”
李青聽他這句話,愣是眼皮一跳,清醒了。
他睜大眼,“嗯,确實,不過你這只肯定不會死,你放心。”
車開到附近的一家寵物店。
是魏總先前私下告訴他的,如果鹦鹉有什麽問題,可以帶來這裏看。李青一直沒把這事告訴許淨洲,現在也沒勇氣開口。
許淨洲帶着鹦鹉進去,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你好,”他小心翼翼問:“我想給一只鹦鹉看病,請問哪位是醫生?”
女人回頭看他,笑了笑。
“你是許淨洲吧?”對方看起來對他很熟悉,很熱絡的招待他,“叫我趙姐就行,先前魏總好幾次跟我說你,今天總算見到人了。”
她擡頭,好好欣賞面前人,誇贊:“長得真漂亮。”
許淨洲聽她提起某個人,低垂視線。
他把籠子遞過去,解釋:“是昨天受了驚,然後就一直蔫巴着,我擔心它被吓出什麽毛病,就帶它來看看。”
“啊,”趙姐笑笑,“你對小寵物可真好,現在不少像你這樣的年輕人。”
許淨洲一愣,“我這樣?”
“對,放在我這一輩,什麽貓貓狗狗,小鳥小雀生病,都不會有人管的,死了都沒什麽。”趙姐說:“但我這兩天見不少因為寵物死了,精神恍惚的年輕人。”
她只顧着低頭看鹦鹉,也沒留意面前青年的神情,
“這種小東西确實,養出了感情,就容易當成朋友甚至親人。我還見過有的主人,死了一只京巴,将近兩年沒敢再養狗。”她啧聲,“我其實挺不理解他。”
面前人語氣有些弱,“趙姐為什麽不理解?”
“這份感情放在哪裏不好?非要擰巴成執念,多難受啊。”她感慨:“就比如說,你對這鹦鹉喜歡,結果它死了。”
許淨洲眼睫輕顫。
“你非要把這份喜歡放在心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樣的喜歡就會長成刺,紮進心裏,想□□都難。”趙姐看完鹦鹉,開始往表上做記錄,
“但你要老老實實的,把這份喜歡随着鹦鹉一起埋進土裏,它就永遠都是份值得深藏的喜歡,多美好?不比紮在心裏美好嗎?”她笑笑,“我覺得對主人和寵物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嘛。”
許淨洲接過記錄表,低着頭,沒說話。
“鹦鹉沒什麽問題呀,但應該是受驚了,回去緩緩就好。”趙姐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嘀咕一句:“上次好像不是這只。”
許淨洲拎起籠子往外走。
李青把車停在路的另一邊,需要過個十字路口。
他也沒急着過去,就拎着籠子找塊空地,蹲下來,盯着籠子裏的鹦鹉出神。
清早的冷勁過去,出了太陽。
日光将雪照得發亮,也漸漸融化,上面覆蓋着一層亮晶水珠,很好看。
許淨洲盯着這樣的場景看半晌,記不清過多久。
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面前多了一個人。
魏準垂眸看他,
似乎只是幾天沒見,似乎又很久沒見。
這人跟先前相比,又瘦了,臉側清瘦幹淨的線條拉直,本來正合适的棉服穿到身上又大了一號,空蕩蕩的,肯定往裏鑽風。
他一忍再忍,
最後還是沒忍住,伸手幫他捂好圍巾。
許淨洲也沒在意他這些小動作,眼神平靜,“魏總怎麽來了?”
魏準沒接他的話。
他蹲下身,也盯向籠子裏的鹦鹉,問:“在想什麽?”
明明也是他買來的鹦鹉,但比上只就是兇了不少。
在籠子裏還不安穩的啄他的手,甚至往後撲,又沖上來用力叨他。一次兩次還沒什麽感覺,第三次的時候,這鹦鹉愣是把他的手叨出了血,
他在默不作聲中等待這人的回答。
這人也終于開了口,像是再普通不過的寒暄。仿佛之前沒有那場激烈的争吵,也沒有那段荒誕無比的經歷,仿佛他只是和他初次見面:
“我在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