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較勁
魏準逗鳥的動作一頓,
他呼吸有些困難,想給自己個喘口氣的機會,片刻後方才艱澀開口:“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想他啊。”
“也沒有時時刻刻,”許淨洲低着頭,眼神有些空,“就是剛才跟寵物店老板娘聊起一些事,然後就想起他了。”
魏準問:“聊的什麽?”
許淨洲擡眼看他。
籠子裏的鹦鹉跳累了,縮回角落裏成個球。
男人眼睛有些紅,像是有幾天沒休息好。
許淨洲默不作聲移開視線,拎着地上的籠子起身,他神情平和,話裏也很客氣,“只是一些照顧鹦鹉要注意的事。”
魏準垂眸看他。
“青哥還在那邊等我,我先過去,魏總如果還有事,”他話音一頓,“就發消息吧,我最近都不忙,能幫的盡量幫忙。”
“哦,”魏準聽他這話,莫名心底悶沉的厲害,他扯起嘴角。“所以你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在這裏發呆想韓晝,就沒有一分半秒的時間抽出來跟我面談?”
許淨洲蹙了下眉,側身要離開。
他剛一動作,就被人拽住胳膊拉了回去。
魏準攔住他的路,原本想好好跟他說,在看到許淨洲明顯心不在焉的神情後又驀地失去耐心,直接把人拽到車邊。
許淨洲被拽得急跑兩步,圍巾掉了一半,
露在冷風裏的鼻尖迅速泛紅,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怎麽,他眼圈也有些紅,撇嘴在車邊犟着不肯進去,睜大眼死盯魏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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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準被他盯得心裏發酸,不自覺放輕語氣:“聽話,上車再說。”
許淨洲質問:“魏總帶我去哪。”
“我能帶你去哪?你還擔心我拐了你?”他盯這人一眼,到嘴邊的話莫名就變了味,“你跟韓晝說話也這個語氣?”
“魏總,”面前人一副要跟他吵架的架勢:“你能不能不要三句不離我哥哥。”
魏準眯眼,“怎麽?只許你提不許我提?”
許淨洲犟不過他,
“行了,”魏準看不得他委屈,“我帶你回家,不去別的地方。”
他其實也不清楚為什麽會拐來這裏見許淨洲,
好像是在看見那則新聞以後,又好像只是下意識想來。魏準在生意上都難得這麽糊塗,現在也不想深究,含糊其辭給李青發了消息。
魏準擡頭看後視鏡,從鏡子裏看到某人在生氣。
“你氣什麽?”他攥住方向盤,把車倒頭,“按你上次的話,我跟你現在沒有任何關系,普普通通陌生人,也值得惹你生這麽大的氣?”
許淨洲瞪他一眼。
“許淨洲,”魏準偏開視線,沒再去看他。或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句話又正好在嘴邊,他下意識出口,問:“你就這麽讨厭我?”
寵物店門口的路不寬,要掉頭很難。
路邊幾個買菜的大媽拎着籃子急匆匆從車前跑過去,前面的十字路口車輛堵塞。魏準眼見這一幕,突然想起他好像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場景。
許淨洲跟他鬧別扭,他就在路邊買了一大堆小孩子玩的物件,用來哄這人。
“不是,”後座的青年語氣很淡:“我不讨厭魏總。”
許淨洲話音一頓,又說:“原來是有點讨厭你,現在不了。”
“你原來還有讨厭我的時候,”魏準意味不明道。
許淨洲沉默半晌,
他在這樣的沉默裏擡起眸,從後視鏡中跟男人對視,坦然眸光一如既往清澈透底,
“魏總,”許淨洲問:“您想聽實話嗎?”
魏準應一聲,“你說。”
“我是演員,這小半輩子演過不少別人的戲,拿捏情緒裝腔作勢都是我的強項。”許淨洲半垂下眼,“入戲的時候,我會忘記自己是誰。”
“從前和魏總各取所需,在我這裏,也只是演了一場戲。只不過從前演得都是別人,這次演得是我自己。”他說:“在我入戲的時候,眼裏是沒有別人的。”
“我記不得那個人是你,”許淨洲轉過視線,望向窗外,“也就談不上對你讨厭或者不讨厭。魏總,我們對彼此都不了解。”
坐在駕駛位的人默不作聲,
魏準也移開後視鏡中的視線,呼吸粗重許多。他開着車,從副駕駛摸出根煙,
也沒點,就叼在嘴裏。
他似乎想起什麽,含糊不清的沙啞聲線從唇邊冒出:“順便問一句,你那位哥哥知不知道你不喜歡煙味?”
他話音一頓,“韓晝在你面前抽過煙沒?”
空氣凝滞一瞬。
鳥籠裏叽叽喳喳個不停的鹦鹉老實下來,取而代之的卻是路邊聒噪的小販叫賣聲。許淨洲往窗外看,抿緊唇。
某些避無可避的畫面在眼前浮現。
男人指間夾着燃亮的煙,單手扣住他的腰。魏準總執着于渡煙給他,他原本在激烈碰撞的床事中不得清醒,被折騰得眼神渙散神志迷離,
許淨洲在一陣陣的疼痛中哽咽出聲,連撒嬌都帶出無可奈何和求饒的意味,就算再發昏,也會在對方偏頭吻來的時候避開,急忙抓住什麽東西擋住,
有的時候是手,有的時候是被丢開的裝避孕套的盒子。
“你什麽意思?”這人冷聲質問。
再沉浸的演技也總有脫離角色的時候。
許淨洲也不敢保證,在過去的若幹日裏滿眼看到的只是韓晝。确實偶爾會有那麽幾分幾秒,他會從邊角裏窺見某個人,
“我,”他開口,從喉嚨裏冒出的聲音莫名有些破音,
許淨洲深吸口氣,調整好情緒,說:“他不知道。”
“哦,”某人好像心情愉悅不少,偏頭看他一眼,“那這麽說,原來我跟你的那位韓晝還是有些不同的。”
魏準自嘲似的笑,“最起碼你不喜歡煙,這個我比他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幼稚個什麽勁,
在這種無所謂的小事上,跟許淨洲那個不知下落不知好壞的前男友計較這些,魏準發自心底對自己生出幾分輕蔑,
但他又克制不住。
“到了,”他擡手叩車窗,示意許淨洲往外看,“李青說已經回去了,你敲門就行。”
許淨洲點頭,拉開車門。
“我聽李青說你病情加重了,你平時,”男人話音一頓,瞥他,“平時還是要注意用藥,別把藥當糖吃。”
這個頭一開,好像又有很多話要說,魏準回過頭,“晚上也不許給我喝冰水。這個也是韓晝給你慣出來的毛病?你的胃病是不是就他慣出來的?”
“魏總,我知道了。”這人站在車外抓着門沿,開口間呼吸很重,許淨洲半張臉躲在圍巾底下喘氣,只丢下句:“謝謝魏總。”
到底是有多躲着他,
許淨洲走的時候甚至忘記關門,抱着鳥籠子埋頭往家門跑,沒回頭看他一眼。
·
“我在門口等了好久,後來才收到魏總的消息,說你跟他在一起。”李青逗着鹦鹉,問:“你跟魏總和好啦?”
許淨洲正踩着凳子放劇本。
書房裏的書櫃很高,最上面那層魏準不常用,就分給他放劇本和影碟。他每回拿的時候都要踩很高的凳子,為此摔下來不少次。
聽到李青這話時,他分一瞬神,又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李青被吓得連忙過去扶住,“祖宗,魏準又不在,你把東西放下面能怎樣?”
“不行,”不知道是被吓到了,還是別的原因,許淨洲唇色泛白,蹲在凳子上緩氣,“我是我,魏總是魏總,我不能随便動魏總的東西。”
李青不大明白,“你們沒和好?”
“青哥,”他認真擡眸,一字一字道:“我和魏總已經分開了。”
李青:“……”
“這兩天還要麻煩青哥幫忙找個新住處。”許淨洲從凳子上下來,“原來是我病的糊塗,又沒和魏總說清楚,才在這裏住。”
“現在話說清楚了,我目前也還算清醒,就盡快搬出去吧,”他思索幾秒,“也不用找太好的房子,離節目組近一點就可以。”
“小洲,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公衆人物,公衆人物不好落腳啊。”李青有些發愁,“當然這事是得我去辦,我去交代一下助理。但你沒必要非在節目組旁邊找啊,你回頭肯定還要接別的戲,你,”
“那時候就不用了。”許淨洲突然打斷他的話,說:“住到那時候就可以。”
李青呼吸一滞。
他總覺得這話聽起來不大舒服,跟上次這人說要出去旅游時的怪異感一樣,但仔細想又說不出哪裏怪。
李青哦聲,“好,我讓助理找一找試試。”
許淨洲放好劇本,又跑去客廳喂鹦鹉吃飯。
按照寵物店老板的叮囑,他精心給鹦鹉配好餐,過程中忘記該放多少水,就又從兜裏翻出記錄表。
剛才從寵物店離開時太着急,就沒來得及仔細看。
“青哥,我才發現在那個店給鹦鹉看病很便宜。那家老板人也很好,像是認識我。”許淨洲一行行看過記錄表上的字,跟屋裏的李青閑聊,“青哥,我,”
話音還沒落下。
他盯着表上最後一行小字,眼睛睜大。
“寵物品種:白鳳頭鹦鹉。購買人:魏準。”
“購買人要求備注:幫忙把鹦鹉頭頂那撮毛搞成紅色,洗不掉最好。家裏那位鬧着非要一模一樣的鳥,按照上次那只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