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歸還

片場化妝間。

化妝師妹子小心用化妝蛋暈開遮瑕,遮住人臉側一大塊淤青。

“被打還要被全網罵,算什麽道理。”周鯨擰眉,抱怨:“我又沒有對許淨洲動手,也沒真的砸中那只鹦鹉,怎麽就罵這麽慘。”

“你也是,”經紀人在旁邊埋怨:“就是只鹦鹉,你砸它出氣有什麽用?”

“人家許淨洲看不慣你,都直接在直播裏朝你動手,跟你陰陽怪氣砸鹦鹉的行為一對比,你覺得誰更讨喜?”

周鯨看他一眼。

經紀人默默閉上嘴,繼續低頭看手機。

當時也是沖動上頭。

他打許淨洲,魏準說不定還要找他的事。周鯨原本想,就是砸只鹦鹉出氣,許淨洲犯不着因為只鹦鹉在直播裏跟他撕破臉,

怎麽也沒想到許淨洲會突然動手。

許淨洲那麽在乎魏準送他的東西,魏準看起來也很重視他。

兩人倒是很甜蜜。

稍後要拍的是場哭戲。

經紀人擡頭時,見這人正一個勁抽紙巾,以為周鯨這是在練戲,就也沒多想,叫來化妝師給他補妝。

周鯨心裏憋悶,連劇本都不想看,翻手機看網頁的時候瞥見從頂端彈出信息。是魏家大哥發給他的。

他從小跟誰都熟,跟魏清鳴的關系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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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哥:小鯨,給你說個好消息。】

【魏大哥:我今天下午本來想去找魏準說魏家生意的事,你猜我看到什麽了?】

周鯨心情不好,也不打算回消息,面無表情等後續。

【魏大哥:……】

【魏大哥:我看到魏準跟他那個小情人鬧別扭,就在他家門口。那個叫許淨洲的,抱着鳥籠一副快哭了的樣子,看着還挺招人憐。】

【魏大哥: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可得抓緊機會。】

吵架了?

周鯨盯着消息愣神,一時間還有些不敢相信。

跟他搭戲的女主剛到,被人簇擁着進化妝間化妝。對方是圈裏正出名的小花,看見他後便笑着打招呼:“早啊周哥。”

周鯨出神似的,理都不理他。

大家都是最近人氣比較高的明星,誰沒點傲氣。見自己被冷落,妹子忍氣坐下,又挑話題:“周哥稍後要不要先跟我對一遍戲?昨天開機後一直失誤,導演都罵人了,今天可要好好拍。”

她擡起下巴,負責化妝的妹子給她上眼線。

剛要繼續說,突然聽到身邊咣當一聲重響!椅子翻倒正好砸到她腳腕,她疼得一偏頭,化妝師的眼線直接畫到她太陽穴。

周鯨突然沖出去,一句話也沒回她。

妹子直接氣得說不出話,腳腕被椅子砸出塊大的黑青。

“他真以為自己背後有周魏兩家撐腰就能這樣欺負人了?!”雖然脾氣暴躁,但她在劇組裏一直對周鯨很忍讓,今天這事算根□□,徹底把矛盾點炸。

“大家都是演員,拍戲是工作!周鯨這兩天什麽工作态度你們也都看在眼裏,導演不給我一個合理說法,這劇誰都別想拍!”妹子抽張卸妝巾卸掉眼線,紅着眼招呼經紀人,“走,找導演商量換男主的事。”

·

宋淋交了個新女朋友。

也是為拉魏準出來散心,他自己一個人叫不出魏準,就想把在醫院加班的林封叫出來。林封聽到他聚會的理由後,二話不說就把電話挂了。

宋淋也想不通自己哪裏惹到這位醫生,又狗腿打了十幾通電話,才打通。

“讓你們看我女朋友是假,把魏準拉出來散心才是真的,”他苦口婆心:“魏準懶得搭理我,這事還得你出馬。”

“呵。”這人在電話那端冷笑,“就以你換女朋友的速度,魏準能聽你的才出邪。”

宋淋:“……”

宋淋:“行吧是我太無聊了。林封哥?小林哥?小封哥?”

他天生臉皮厚比城牆:“封封。”

“滾。”林封堵住他的話,“你就別帶女朋友了,換個借口也能把魏準叫出來。”他話音一頓,“況且你帶人來,說不定人家扭臉就看上魏準了。”

宋淋化身祖安少爺,罵罵咧咧半鐘頭。

林封給魏準打去電話。

将近三天,這人的手機跟丢了似的,左右打不通。公司那裏又說魏總已經請了小長假,同樣找不到這人。

林封跑去家裏找。

他邊打電話邊敲門,才把人從屋裏叫出來,開了門。

“你有事?”這人手裏拎着本書,穿身黑緞睡衣,大抵剛午休睡醒,頭發很亂,“一個這邊打電話催魂,一個直接上門,你跟宋淋真夠閑。”

林封看他這樣,蹙眉,“出去走走?”

魏準:“不去。”

“你是又去找許淨洲了吧?”林封意味深長笑,“上次不知道是誰說什麽落音定錘,不是戀愛腦,兩三天就能把人忘個一幹二淨。”

“你來這趟要是專門為了冷嘲熱諷,現在,”魏準擡手畫了個圈,眉眼不耐,“後轉直走,滾蛋不送。”

上次跟許淨洲見面時的對話還清清楚楚。

魏準當時沒想清楚,還以為這人上了自己的車,肯推心置腹說番話,心裏應該是有他一星半點的位置。

等他開車到公司後,才品過許淨洲話裏的深意。

什麽叫跟他相處時是在演戲?眼裏沒有別人?

什麽叫對彼此都不了解?

他包許淨洲的時間少說有幾個月,期間所有時日也不全在床上度過。許淨洲平日裏對他那些好、在他眼裏別致獨特的細節和習慣,難道都是假的?

都是演出來的?

這想法不能深想,挖得越深越讓人心涼。

“我可不只是來冷嘲熱諷,”林封說:“昨天我去給許淨洲複診,”

魏準停下手裏動作,擡頭看他。

“人倒是很冷靜,也不糊塗,就是在提起你的時候,反應有點大。”林封盯向他,“許淨洲還跟我說要去公司找你,不知道去了沒有。”

“你怎麽才跟我說,”面前人蹙起眉,起身,“他什麽時候跟你說的?”

林封啧聲,“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不在公司,他去公司找誰?”魏準說:“他那個倔脾氣,一天找不到就會天天去找。公司裏的人又不認識,再說點什麽不該說的刺激到他。”

林封看他是要換衣服,漸漸收起開玩笑的态度。

他心裏明了,也就沒再多說別的,“本來是找你出去玩,結果随便聊兩句,你倒是要去找許淨洲了。”林封失笑,“宋淋知道又要罵我了。”

魏準沒理他,拎起車鑰匙往外走。

林封看他下意識慌亂的動作,莫名想起五六年前的夏天。

少年人從醫院門口氣都不喘沖到急診室門口,滿眼慌亂。

外面瓢潑大雨,地上泥濘濺了滿身,剛換上的幹淨校服愣像是從泥坑裏挖出來,把他冷白幹淨的皮膚染的肮髒不堪。

急診室的燈亮着,門口卻空蕩蕩每一個人。

“林封!你他媽是不是騙我!”那時候的魏準十幾歲,眼睛亮卻灼熱,什麽情緒都能化作不避鋒芒的刺,惡狠狠紮向身邊人。

他眼底泛紅,“你不是說周鯨被車撞了??人呢?周家獨子被撞,急診室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周鯨他爸媽呢!”

“我不知道啊,”林封一臉茫然,“我是看班群說的。我知道後立馬就告訴你了,我也不清楚為什麽,”

從身後樓梯間裏傳出哄笑聲。

本以為在急診室裏的少年從陰影裏探出身,旁邊跟着其他幾個富家子弟,周鯨瞥向他,又像是看什麽不足入眼的泥土似的移開視線,

“怎麽樣?是不是半小時之內?”他笑着跟旁邊人打趣:“是你答應跟我打賭的啊,如果魏準半小時之內到了,你就得給我搶到足球賽的門票。”

“林封,”已經在門外的魏準不耐煩喊他,“出什麽神,你還要在這待着?”

林封猛地從回憶裏抽出神,幾步跟過去。

“我去公司看看,許淨洲不在的話就跟你和宋淋去喝點酒。”魏準沒注意他的變化,下樓,“你前兩天看許淨洲的病,有沒有好轉?”

林封沒答他的話。

“魏準,”他突然開口:“其實你能再喜歡上別人,我挺意外的。”

魏準嫌棄看他,“這麽矯情,你發什麽神經?”

“如果不是許淨洲拿你當替身,我現在肯定早就拿鐵鎖把你們倆鎖一塊了。難得見你再對誰動心,”林封苦笑,“但可惜,許淨洲心裏有人。”

魏準眼底情緒變化。

前幾秒好不容易活過來的生氣又瞬間沉寂,他轉過身,“你是又要跟我說什麽三十六計跑為上策嗎?我不是早跟你說過,我會放,”

“不是,”林封說:“我收回之前的話。你還是自己決定吧,別放棄太早。”

魏準動作一頓。

林封嘆口氣,“再把許淨洲錯過了,我怕你孤老終生。”

·

“許先生,魏總真的不在,我們也聯系不到他。”前臺盯着面前抱鳥籠的青年,被他茫然盯一眼,多狠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離得不遠,許淨洲套了身米白的珊瑚絨睡衣,毛絨絨的像只兔子。

他抿平嘴角,“我在這裏等可以嗎?”

“您等不到的。”前臺耐心解釋:“魏總請了小長假,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來公司,公司也聯系不到他。您可以給他打電話啊。”

許淨洲平靜道:“我打過,關機了。”

“您是有什麽急事?”前臺還在試圖把這人勸回去:“要不你跟我說一說?如果魏總回來了,我就幫您轉達。”

“不行。”許淨洲蹙眉,“這些話必須是我當面跟他講清楚,不能轉達。”

進不去,這人就等在一樓的候客廳裏。

前臺擔心他受寒,就幫忙泡杯咖啡給他。她從前只在電視上見過許淨洲,印象裏的許淨洲一直都是劇裏溫柔紳士的暖男。

今天見到本人,發現跟想象中完全不同。

“許先生好幹淨啊,長得幹淨,聲音氣質,連眼神都很幹淨。”她跟同事閑聊:“看起來很溫順的人,怎麽這麽犟。這是他第幾次來了?”

同事掰着指頭數:“第五次。”

“待會再勸勸他,總這麽跑也不是回事,每次都要等幾個鐘頭,”前臺妹子翻着工作冊,“魏總又不可能過來,還不如,”

她話沒說完,同事突然一個勁戳起她胳膊,眼睛睜大,“魏總!魏總來了!”

魏準剛進公司,就看見某人抱着鳥籠規矩坐在沙發上,手裏捧杯咖啡,埋着腦袋一口口細噙。

咖啡烘熱濕潤的霧氣撲上眼睫,許淨洲擡頭,眼底像是也被熱氣浸得溫熱。

兩人視線隔空相撞。

前臺連忙跑過來,“魏總,許先生找你好幾次了。”

“我知道,”魏準收回視線,“我把人帶走,過兩天再來公司。”

他走到沙發邊,把人拉起來,

許淨洲被他帶走時也沒掙紮,只是情緒似乎有些不對。他抱着懷裏的鳥籠,也沒擡頭看他,眼睛始終看地面。

魏準把人帶到辦公室。

助理幫他新換了辦公桌,跟先前的顏色材質都截然不同。

魏準靠在桌沿,轉身。

他打量這人一眼,問:“李青沒陪着你?怎麽讓你穿睡衣就跑出來了?還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你不冷嗎?”

許淨洲沒理他。

“找我什麽事,”魏準也不惱,耐心道:“你要是敢說是想韓晝了,來看我幾眼解解饞,我現在就能把你扔出去。”

這句話後,面前人才算有點動靜。

許淨洲擡眼看他,小聲說:“差不多。”

魏準:“……”

他臉色倏的陰沉下來,拽着這人的手腕按在沙發上!

許淨洲被他按進沙發裏,也沒什麽反應,本來就沒梳好的頭發亂糟糟搭在額前,遮住大半眉眼。他平靜注視面前人,不期待也不抗拒。

“魏總,”許淨洲突然把鳥籠塞進他懷裏,拉開兩人距離,“這是你買的?”

已經沖到頭頂的憤怒冷卻,魏準呼吸一滞,垂眸看向對方手裏精致小巧的鳥籠。

鹦鹉抓着鳥籠邊緣,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說什麽。

“不止這只,還有上一只,也是魏總買的,對吧?”許淨洲情緒平穩,話裏沒有質問的意思,像是在講一件很平常的事:“知道這個後,我想起一些事。”

魏準不自覺攥緊這人手腕,心下隐約有不妙感滋生。

“有許多我原本以為是哥哥做的,結果卻發現是魏總。雖然都是些小事,”

說這些時,青年眼睛越來越紅,鼻音也加重。

魏準立即松開他,“你是太久沒演哭戲,來我這裏發揮了?”

“不是,我來是要把鹦鹉還給魏總,還有魏總先前送我的一些小玩意,也都帶過來了。”許淨洲又從自己睡衣兜裏翻出一大堆玩具。

花裏胡哨的玩具和小黃鴨發卡,都是先前他送出去的。

這人翻東西的動作像只小袋鼠,很可愛。

但魏準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神情僵滞,看這人把自己曾經的付出丁點不差的還回來——兩人間你來我往的所有情誼,亦或是他單方面的喜歡和示好。

許淨洲把東西拿出來後,垂眸,自言自語說句什麽:

“假的永遠真不了,”他說:“魏總,有些東西是替代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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