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電話
到家時臨近一點。
桌上飯菜已經涼了,現在也不是吃菜的時間,魏準本來想哄着人改日再吃,結果扭臉功夫卻看見許淨洲已經溜到飯桌邊,
不知道什麽時候去拿的筷子,也不管涼不涼,夾起一塊魚就要咬。
許淨洲還沒吃到嘴裏,就被人從身後攬住奪了筷子,
他蹙起眉,裝兇質問:“你剛才還跟我說什麽東西都是我的,現在連菜都不許吃?你還答應過我給我做菜,”
魏準哭笑不得,“但是現在太晚了啊,小洲,你的胃又不是鐵打的。”
許淨洲說:“不試試怎麽知道是不是鐵打的。”
‘啧,“魏準把人轉過來,面對面教育:“以前也沒見你還有當個小杠精的潛力。好聲好氣給你講道理,你不聽是不是?”
許淨洲盯着他,并不覺得有被威脅到。
他眨了下眼,突然從旁邊摸一枚草莓塞嘴裏,小狗讨好似的叼到他嘴邊,還有意識的拱兩下,含含糊糊哼:“張嘴。”
面前人下挪視線,看了半晌。
他偏頭咬住那枚豔紅草莓。
許淨洲問:“好吃嗎?”
魏準嚼着水果,一言不發看他。
“你要是覺得好吃,我可以一枚一枚,都這樣喂給你吃。”大膽放肆的話從他嘴裏說出,就是小孩要糖果,帶着股天真純粹的幹淨,
許淨洲抓住他扶在腰間的手,熟稔拿捏出一個暧昧親密的距離,小聲跟他講條件:“只要你讓我嘗一口這些菜,我就,”
話說半截,
他被人抱着丢到沙發上時還在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捂着肚子。
魏準抓住他手腕,挑眉,“你故意的。”
沙發上的靠枕在兩人動作間被壓變形,托住青年的腰。
許淨洲下意識雙手撐在身後,聽到他這麽說便止住笑,望過來的眼裏透出小狐貍似的精光。他沒出聲,在幾秒鐘的注視後主動揚起脖頸,索吻。
唇齒間彌漫着草莓的香甜。
柔軟沙發陷下很深的窩,絨毛布料經青年骨節分明的手緊抓又松開。一些聲音原本悶在喉嚨裏,最後實在克制不住,便成了小獸似的哽咽央求。
肘關節磨出暧昧的紅,在重複跌宕中暈開,成就水墨似的畫。
許淨洲越來越像只貓,這次在他手腕上咬出帶血的牙印。
結束後又巴巴湊過來心疼,不知道從哪翻來的創可貼,紅着眼非要給他貼,一邊貼還一邊認錯,說下次讓他往自己嘴裏塞塊布,這樣疼起來就不會亂咬人。
“塞什麽布,”魏準被他逗得笑出聲,示意他手裏的創可貼,“你覺得這個東西能貼上牙印嗎?小洲?”
許淨洲:“……”
許淨洲認真道:“不能。”
“挺好看的,少見有人的牙長這麽規整,”魏準欣賞幾秒,誇贊他:“以後多咬兩個,出門後說不定還會有人以為這是我特意去紋的紋身。”
許淨洲瞥他一眼,突然把自己的手伸過去,
青年的手幹淨瘦長,比他的手小一些,但手指清秀白淨,被亮度不高的暖色燈光照出柔軟線條,讓人挪不開眼。
手背上還殘留剛才被人緊抓時留下的紅痕,一大片。
“那你咬一個?”他聲調散漫:“算是情侶款。你也要咬的好看一點。”
當晚。
門口隔壁的小廣場上像是在舉辦什麽派對,放肆笑聲遠遠從夜裏傳來,年輕人撥弄着吉他唱情歌,時不時夾雜幾聲起哄。
屋外不加節制的狂歡,屋內不加節制的放肆。
夜裏瘋長的欲望從春日香嫩的泥土裏破出,比任何時節的蔓草都要誘人,将所有可說或不可說的愛意溶于跌宕碰撞中,聲聲黏膩。
·
許淨洲徹底沒能起來。
他給李青打電話說明情況時,給出的借口是自己在進行某項極限運動時,不小心搞成了輕度殘廢,得在家修養兩三天。
實際上确實如此,
雖然起因可能大相徑庭,但兩件事造成的結果其實并沒太大差別。
“青哥,我有分寸的。”許淨洲跟他解釋:“《生在亂世》那邊只差我一場殺青戲了,最近章導忙着拍男二和女二的鏡頭,也顧不上我。”
李青嘆氣,“我也不是催你拍戲的意思啊,小洲,你得照看好自己的身體,”他滿腦子問好,“極限運動是什麽鬼?你什麽時候好上這個了?”
許淨洲:“……”
“青哥,”他心虛轉移話題:“上次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劇本,你和導演說了嗎?”
“我跟你打電話就是這事。”李青說:“那個導演的意思,是他那裏有幾個人選,還是要你們去試戲。”
說到這,他又有些感慨,
但凡換個藝人,他可能就要薅着人衣領,質問到底為什麽在拿了獎後、手裏已經有那麽多大投資大制作的資源後,非要去選一個不大起眼的冷門劇本。
但這人換成許淨洲,他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不得不說,許淨洲在看角色和劇本的眼光上,比他這個經紀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試戲時間定在三天後。
許淨洲到約定地點時,屋裏已經開始了試戲環節。
他先前大概了解過這部劇。
當時魏準人間蒸發,消失四天,他在辦公室裏焦躁到定不下神,平日裏腦子裏活靈活現的角色瞬間死成毫無生氣的紙。
許淨洲漫無目的的刷網頁,刷到了這部劇的原着小說。
《久等》
小說是都市背景。
主角林一澤從上學時就在暗戀自己的學長,最後因為轉學不告而別。他後來通過各種渠道試圖打聽學長的消息,卻都沒有結果,
這場沒有目的的追求持續了将近十年。
最開始的喜歡漸漸變了味,他身邊多出一個人,在不越線的地方沉默付出。
林一澤最後找到了學長,學長卻已經結婚。
十年來的滿腔熱忱像是被潑冷水,林一澤沒想到這個結果,卻也沒有自己意料中那麽絕望,他似乎也在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真正想法是什麽。
小說裏的林一澤像是簇火,從故事開篇燒到了結尾。
許淨洲仔細想,自己好像很久沒演過這種角色。他突然很喜歡這個故事,後來就一直纏着李青,讓他幫忙聯系相關劇本的導演。
導演姓劉,不比章導和路導在圈內名氣大,是個低調踏實的導演。
“小洲,”李青從旁邊跑過來,指了下門,“前面還有兩三個要試鏡,你現在餓嗎?要不先跟我一起去吃點東西?”
許淨洲搖頭,“我不餓。”他話音一頓,不大好意思道:“青哥,我想給魏準打電話,你自己去吃吧,吃完回來找我就好。”
李青:“…………”
沒等他再說什麽,面前人一溜煙鑽進旁邊的安全通道,竄的比誰都快。
周鯨不情不願過來試戲。
他很久沒接過這種檔次的劇本,也很久沒試過戲。如果不是最近周家生意莫名其妙走了下坡路,他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地步。
“我又不知道你當時在錄節目,況且這事本來就是你做的,跟我确實沒關系,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把屁|股擦幹淨。”他正在跟劉軒講電話,
電梯人太多,他就走了安全通道。
剛要拐彎時,卻瞥見樓梯口依稀站着個熟人。
周鯨立即停住腳步,也沒來得及解釋就草草挂斷電話,他盯着樓梯上的人,屏住呼吸,聽見幾句明顯親昵的稱呼和對話。
他敲字給劉軒發消息:
【周鯨:我居然在這碰到許淨洲了。】
【周鯨:而且他好像在和誰打電話,不像是魏準,但是對話內容非常親密,肯定是男朋友這類的。】
對面很快回複:
【劉軒:你怎麽知道不是魏準?】
這不是廢話。
周鯨雖然清楚自己不讨魏準喜歡,但也沒幾個人比他更了解魏準。魏準的身世和經歷,他的脾氣和說話語氣。
【周鯨:這麽給你說吧,就算魏準親媽活過來,魏準也不可能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講話。他就不會這麽說話,以前跟我交往時都沒這麽說過。】
【劉軒:溫柔?】
【劉軒:那确實過于離譜,應該不是魏準。】
周鯨越想越覺得生氣,
他付出那麽多給魏準,魏準看都不看,現在許淨洲給他搞綠的,他反而去在意許淨洲。周鯨盯着屏幕上劉軒的回複,突然想到什麽,
“我快試戲了,”許淨洲說。
“嗯?這次試的是什麽?”電話那邊的男音帶笑,“什麽時候小洲去演那種神仙劇,我還挺想看你演。”
許淨洲眼睛發亮,“你想看我演神仙嗎?”
“不是,”魏準打趣道:“我想看你演神仙旁邊的那個什麽,啊,小靈獸。”
許淨洲冷言冷語:“我要挂了。”
“跟你開玩笑呢,”魏準順着哄他:“等小洲拿到角色,我連着哥哥的那份驚喜一起給你,雙份的,怎麽樣?”
“好。”許淨洲應下,沉默幾秒。
魏準正在看文件。
他積了很多天的文件沒有看,今天上班後,從早上看到中午,手裏鋼筆數不清續了多少次墨,簽字簽到近乎麻木。
察覺到電話那邊突然沒了動靜,他手裏動作不停,輕聲叫人:“小洲?”
窸窸窣窣的聲響從裏冒出,大抵是衣袖布料在摩擦音孔。
青年呼吸很輕,清晰的像是近在耳畔,
“謝謝老公。”他飛快道。
魏準筆尖頓住,呼吸也在驀然間停滞。
紙上被戳出個格外醒目的洞,黑色墨跡仿佛胸口酥麻情緒,倏忽間暈開——
心跳重若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