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餘澤
餘澤:
人說,人的一生有兩個至關重要甚至是影響其一生的轉折點,一個是中考,一個是高考。
我要說這句話的原因并不是這句充滿批判的話來顯得自己有多麽憤世嫉俗,相反,我舉雙手贊成着這句話。
因為,高中使人放浪,大學使人堕落。
大概是從幼兒園結束之後吧,或許是更早之前,我就像一個被即将拖上市場的奴隸,身上被烙上了“好孩子”的章印匆匆拉到了父母老師們的眼前,然後任他們一邊毫不憐憫的擺布,一邊成為他們炫耀的資本。
像“為奴二十年”,我深知那個“好孩子”的印記只是單純的停留在我這包裹着靈魂的皮囊之下,而在他之下,是我那已經發臭了的靈魂。
可是,有那麽一段時間我一度都認為自己就是個父母老師口口稱贊的那個“好孩子”了。
畢竟,從我記事開始我就一直循規蹈矩,我會按照父母的想法好好學習,也會認真完成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在總是讓我媽在對外人提到我這個兒子時可以一臉欣慰的“我家澤澤就是學習好,這點從未讓我跟他爸操心過。”
見風使舵的外人接一句,“可不,你們家餘澤那麽聽話,從來就不會鬧事,你這是上輩子積德了。”我媽笑的一臉得意洋洋,然後故意不經意的轉口用一句“你們家的孩子呢?”當看到別人一臉尴尬後,她心裏那副洋洋得意更是上了一層樓。
我冷眼看着這一切,我相當清楚自己所有的不安分,或是說“壞”全部都是當我靜靜的待在一旁時,通過我一副置身事外的身體暗湧不息的表現出來的。
我會在我媽因為我爸上交的工資少了幾十塊錢而吵得天翻地覆時在旁邊想,吵吧,吵厲害一點,兩個人過得這麽痛苦,幹脆離婚算了;我會在打籃球時看着那些因為過球時不小心撞得彼此摔跤然後打的頭破血流時,在旁邊想,這樣都能打起來,你倆幹脆打死對方算了;我會懷疑別人的小氣;懷疑別人的懦弱;懷疑別人的虛僞......我懷疑一切,甚至鄙夷一切,但我從來不表現出來。
我像個隐藏在面具下的惡魔,其實早已洞知一切,但卻總是表現的息事寧人。
這其中,包括我對易北那種羞于啓齒的感情,它像個通體滋生了毛刺的怪獸,總是趁我不注意時,跑到我胸口狠狠的滾動一圈,然後帶着滿眼的模糊血腥逃到我身體某個看不到的角落裏去。
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這所有的一切總會在某個時候爆發的。終于當我上高二了,我體內那些不安分的因子開始變得活躍起來,那個毛球怪獸也頻繁的在我胸口出入着,我的放蕩期正式到來。
我像是高二那年剛入學時學會抽煙的。為了備考,學校在我們高二開始就實行封閉式管理,學生全部被要求住校。那時候一個寝室住着八個人,基本也就是一個市的。有那麽一兩個來自外市的想打入這個固執的群體,于是發兩根煙,關系便一下親密起來。
我接住室友那根煙的原因大概有一半是出于一種自我厭惡。畢竟,當其他室友都駕輕就熟的接住遞給自己的煙并互相點上時,只有我一臉陌生的看着那根放在我面前黃白相見的東西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抽煙?”發煙的室友是廣東人,說話帶着一股別扭的彎音。
“抽。”我像是自我賭氣似得接過那根煙,然後借着他彎頭過來的煙火點煙,該死的我點了半天也沒将那根煙點燃。我開始有點着急,我知道其他室友已經開始暗暗嘲笑了。但是給我遞煙的那個家夥似乎并沒有感覺到那些惡意,他含着煙,鼻腔發出一個聲音,是告訴我吸。我用力吸了一口,那一刻尼古丁的刺激着我的肺部,我沒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
煙霧缭繞的寝室那些原本壓抑的笑聲終于爆發出來,我窮迫的皺着眉,面前的少年着眼看着我:“我叫宋宇,你呢?”
我緩解了一下咳的發疼的喉嚨,看着手裏燃着的煙,過了半天還是告訴了他我的名字。
“宋宇,你盡然不認識我們學校這麽有名的三好學生!”某個同學故意這樣說到。
我懶得理會他,他繼續道:“我們的餘澤啊,可是從初中起就一直霸占榮譽榜和女生們心中第一想當的男朋友的位置的呢。”
他的話讓我有點煩躁,這宋宇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一樣,沖着我眨了眨眼睛,說:“餘澤是吧,一起出去吃飯吧。”
吃完飯,宋宇帶着我躲在學校某個花壇的角落裏抽煙,他說他是從外地轉過來的,因為這邊高考可以加分,所以他爸就動用關系把他轉來了......一直都是他在說,我坐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一直到手裏的煙被我抽的只剩下煙屁股了,我這才起身和宋宇往寝室走去,
我就是那時候開始學着抽煙的,一發不可收拾,在學校的廁所裏,在寝室裏或是學校某個學生不多的地方開始遍布了我扔的煙頭。
宋宇自然而然成我了最忠實的煙友。
住校生的生活費總是不夠用,所以有時候是他買煙,有時候我買煙,有時候我們籌錢買煙。就在我們學校裏面的小超市裏,老板将煙放在掃貨電腦下面的櫃子裏。這學校抽煙的人他大都認識,所以基本上人一來,不用開口他便會從身下的抽屜裏面拿出一包煙,然後快速的遞給你,接着等你給錢。
二十元一包的香煙,有時候沒錢了記個賬,老板也不怕你會跑。畢竟,學校裏面的那點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條線上的蚱蜢,死了誰都不好。
宋宇這人抽煙有個習慣,總是一聲不吭。除了第一次抽煙時他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懇而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抽煙都是一個人抽悶煙。
那時候他流着一個陳奕迅的面條發型,五官不算非常好看,但鼻子特別挺,眼睛也深深的,總是莫名其妙的透着一股憂傷的氣質。我們稱為裝逼。但你也找不到任何一件比裝逼還要顯而易見的優雅事情了。
所以,宋宇在我們學校特別受歡迎,特別是那些白裙飄飄的無知少女,只要看到他癟癟嘴巴或是微微擡個頭,智商瞬間降到零下。整個人就抱着拳頭在那兒飄,無知的像條錦鯉長旗。
可是一個人一旦走上裝逼這條路,他就一定會義無反顧的一直走下去。所以,對于那些崇拜,宋宇完全就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喂,你這招也太高深了吧。”一次我們趁着課間蹲在廁所抽煙時,我打趣他。
“嗯?”他像是不明白似得回到。
“我們班李麗都為你洗了一個月衣服了,你竟然完全無動于衷。”這一個月來,宋宇的故事簡直是讓無數男生們羨慕嫉妒恨又談的不亦說乎。
這件事其實我非常清楚,那天我跟他一起打完籃球回來,然後那個只到他胸口的女孩突然叫住了他,他沖我無奈的聳了聳肩,接着走過去,我站的不遠,大概聽到那個女孩說:“宋宇,我......我幫你洗衣服吧!”
就在我驚訝不已的時候,更令我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宋宇竟然真的直接脫下了身上滿是汗水的衣服然後一把遞給了那個女孩!末了他還回過頭沖我到:“要不要把你的也給她洗了。”
“額......不......不用。”我看着那個在他完美身材下抱着他的球服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少女,滿腹的不可思議,原來電視劇裏出現的那種腦殘追人戲碼真的存在,還真的是藝術源自生活啊!
從那之後,那個少女幾乎包了宋宇所有的衣服。先是球服,後來是外套,然後是牛仔褲,毫不誇張的說,宋宇就差将內褲給他洗了!我覺得要是宋宇願意,那個女的一定會像覺得祖上積德似得抱着他的內褲幫他仔細洗掉上面屬于少年的印記的。
這樣的事情一直持續到了彼時,甚至有時候,女孩來晚了,就會看到宋宇拿着衣服在寝室樓下等他的情景。
學校裏面謠傳,他是跟那個女孩好上了。
“你喜歡李麗?”我問。
“不喜歡。”他這人總是跟你狀似很親密的樣子,但走的近了你就會發現,他似乎對所有人事都帶着一股奇怪的戒備感。這種感覺就像含羞草碰到觸碰會立刻縮回去,不對,更為确切的說,他更像是怕任何人去觸碰似得,永遠蜷縮在自己的葉子內。
“那你還這樣?”
“我不喜歡洗衣服。”他說着吸了一口煙,煙霧在廁所內運量開來,讓那些刺鼻的臊臭味暫時被壓制下去,末了他說,“其實你看的出來吧?”
“嗯?”我有點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是。”他說。一句話風輕雲淡,不等我回答,他将煙頭扔到面前的尿池中走了出去。
随着煙頭茲啦一聲的熄滅聲,我卻像是靈魂被抽離了似得一下定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是。這句話對于普通人也許不算什麽,但是對于一個同志,他就是一個于萬千大衆中找到同類的招呼方式。我不知道是他眼尖還是我表現的太過明顯了,反正當時對于一個剛剛開始嘗試來了解同志這個群體的我來說,他的一句話,讓我除了慌亂,就是滿滿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