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狗屁一樣的愛情故事

人說:上帝,為什麽我的生活總是平淡如水。

上帝說:孩子,那我就給您點波浪吧。

于是,那人身邊的某個人在不久後就被上帝帶走了。

易北:

餘曼死的時候我們的暑假才剛剛到來。那一天,在那座院子裏,餘曼媽将我媽跟她爸的事情哭嚎着叫了出來,原本以為只是一場抓奸戲碼的我從未想過面前的情景會演變成一樁命案現場。

餘曼爸當時一定是惱羞成怒了,不然他也不會直接拿着旁邊榕樹下剛才他用來乘涼的那個凳子就沖着餘曼媽砸了過去。

那時候餘澤還抱着他媽,那個凳子就是沖着他們去的。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我甚至都來不及擔心餘澤的安危,但是那邊餘曼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已經只身沖了上去,嘭,那個聲音響起時,我的眼睛裏只剩下了餘曼微微勾起的嘴角。

是的,她笑了,而且我敢肯定那個笑是沖着我來的。

那笑容我太熟悉不過了,因為就在那天我拉着餘澤進我家時,我回頭沖着她媽就是這幅笑容。

那一刻,我突然覺悟到,原來,她跟我一樣,我們都是那種自甘堕入到無間地獄的賤貨。

那一瞬間,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席卷了我,我像個丢了靈魂的驅殼,站在原地完全僵硬了。

盛夏的鳳一陣陣襲來,有人在驚呼,有人在悲吼,在那個不過方夷的院子裏,一場這世界最為平凡但是有悲情萬分的鬧劇就這樣發生了。

咔擦咔擦,空氣開始凝固,黑色的死神麻木的看着人們的悲痛,然後輕輕揮動他的鐮刀,一個年輕的靈魂就這麽被他帶走了。

易北:

因為餘曼的事情,何辰筱原本的計劃的生日聚會沒能舉辦成,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對這件事如此耿耿于懷,以至于到了我們開學的前一周,她還是将我們這些人召集起來,舉辦了一場聚會。

地點就在陵水的一家KTV裏。

此時此刻,KTV裏面無數彩色的顆粒在跳動着。

辰筱正在那邊唱着一首名叫《再見二丁目》的粵語歌,歌聲清雅,透着股她刻意雕刻出來的悲傷。

包廂內燈光明明晃晃,人臉上的表情也被那暧昧不清的燈光照的模糊起來。

我坐在沙發上,餘澤在我旁邊抽着煙。作為一個被公認的好學生,他學會抽煙這件事讓我有點愕然。

我的目光一直不受控制的往他那邊瞟,可惜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我一眼。他旁邊坐着的是他新認識的一個朋友,叫宋宇。高高的個子,硬挺的鼻梁,不太像純種的中國人。

餘澤介紹說他來自廣東,有一半法國血統。餘澤全場就介紹宋宇時說了幾句話,在這之後他就一直抽着煙,陷在一種讓我心髒難受的沉默之中。

在餘曼那件事發生後他還能讓我出現在他面前,我應該求神拜佛謝天謝地了,所以我也不敢對他有過多的要求。

我看着他,他一直沉默不語的盯着宋宇手裏燃燒着的香煙,沒了以往的那種淡然,他看起來像個充滿了心事老年人。

我想問一下他這個暑假過的怎麽樣,但是我連正大光明的看他一眼都不敢,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怎麽跟他交流,就連每次我從家裏看到他在自家門前晃動的身影時,都會覺得一陣不自在的尴尬。

餘曼用這種極端的手法讓我們成為了敵人,我對此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我回過頭長長嘆了一口氣,剛好看到那邊魏文斌将一個禮物放到辰筱手裏。

不知道他對何辰筱說了句什麽,引來這個頭發剪的越來越精細的女人一陣刻意嬌羞的低笑。

這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何辰筱。

大家都變了,這就是生活。

我不自覺搖了搖頭,卻在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了某個切實的目光正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側過頭,眼睛剛好撞上了宋宇盯着我的眼睛。那一刻,他嘴裏剛好有一口煙慢慢吐出來。白霧缭繞下,他的眼睛微眯着,那其中透露出來的東西讓我一下子慌亂起來,我像是深藏的秘密突然被發現了一樣變得不知所措,我迅速低下頭,包廂的門就在這時候被人從外由內的推了開來。

“您好,打擾一下。”服務員沖着我們鞠了個躬,魏文斌将剛剛開始播放的MV按下了暫停鍵。

不知道為什麽,我卻突然覺得那一刻,一股詭異的壓抑感慢慢籠罩住了整個包廂。所有人都在呼吸,但所有人都在刻意的壓制着,當然,這些人裏面不包括宋宇和餘澤。

因為他們并不知道,随着那個服務員走進來的那個帶着鴨舌帽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左翰!

辰筱:

我這樣的女孩應該是讓所有同性都厭惡的。畢竟,當一個女孩還活在象牙塔裏面時,她們總是冠冕堂皇的說着一些違心的話。

“你就是何辰筱啊?!”

“聽說你在外面混的?”

“你怎麽這麽惡心啊?”

“你家人都不管你的嗎?”

“你難道都不知道女孩子應該要檢點一點嗎?”

“你到底有沒有臉啊?”

......

當人們提到何辰筱,或是說,當所有女人們提到何辰筱這個名字時,總是會有滔滔不絕、出口成章的諷刺話語。

在這之前,我不會為這所有的言語感到一絲丁點的傷心或是自覺羞愧。我沒什麽好羞愧的,雖然我從不想承認,但沒有象牙塔的我真的就像兒歌裏面唱的那樣,就是一棵在風雨裏搖擺的野草,而且我的四周根本就沒有和我相同的存在。所以,如果不去找棵大樹或是一塊巨石來依仗的話,我遲早會被大風拔起或是被冰雨摧殘到死。

我沒得選擇。

但是,我所有自以為是的借口全部因為魏文斌的出現而潰散成沙。他在茫茫荒野之中發現了我這棵雜草,讓人可怕的是,他就像一個古時候的詩人一般,不會覺得我貧賤的同時還要虛僞的對我進行一番讴功頌德。

他将我所有的卑賤視為堅強,這讓我更加擡不起頭。

我像所有真正走向成熟的女人一般,開始明白,愛是會讓人變得自卑的。但是,愛,又讓人充滿占有欲。我忍不住的去靠近他,想讓他對我無法割舍。當左翰推開門直接沖着我過來的那一刻,魏文斌突然站起來擋住了他。那一瞬間,我的心口有朵染着血腥的花朵慢慢綻放開來,滿室幽暗中,我甚至聞到了那股充滿厮殺和滅絕的力量。

一個女人的愛本來就是一場徹頭徹尾摒棄生命的奔赴。所以說,我們的愛其實就是充滿血腥味的。男人們不知道,但卻總希望得到,等到看清了,卻只會不屑的棄之一旁。

他們稱這種感情為愚昧,為盲目,為沒有長腦子。

“哪個真正愛了的人會帶着腦子去呢,帶着腦子去的那不叫愛,叫利用寂寞。”這句話是躺在床上的沐安對我說的,沐安,就是我的母親。

她的病毒已經到了晚期。現在,甚至連一個小小的感冒都能帶走她的性命。但是她卻不去醫院,她總是躺在那個窗簾拉到一半的房間裏看着外面。

有時候日出,有時候日落,房間裏一個小小的風扇搖曳着,卻讓房間裏面的溫度越來越高。但是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熱似得,身上還緊緊捂着一床被子,她頂着一頭枯雜的卷發,眼睛深黑凹陷,她的皮膚透着一股病态的透明白皙,嘴唇上卻還抹着一抹詭異的朱紅色口紅。

她像一個頹廢的文藝女青年一般蜷縮在那裏,她從未提起過我那個遠在西部的父親,她只是一邊讓我離她遠點,一邊絮絮叨叨的給我講她跟那個浪漫的法國佬的故事。

她将那稱之為愛情。

但是我卻看不到任何愛的感覺。她講那個男人是在埃菲爾鐵塔下跟她打招呼的,那時候她拿着相機,頭上是巴黎溫暖又不算強烈的陽光。她的故事一開始就美好到毫不真實,她說那個男人為了他放棄了去美國的機會,他們蝸居在十平米的房子裏将愛情進行到底。

她說,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有艾滋病。不知道他那些美好全是為了自己那浪漫人生能夠走完最後一段路程的一己私利。

男人在彌留之際抱着她哭,跟她坦白一切,不停跟她說着對不起。她卻沒有哭,她不知道怎麽去回應,從驚愣中醒過來的她一根根掰開男人放在她後脖子上的手指,她看着男人深邃又溢滿淚水的眼睛,而她的眼睛裏全是一片死一般的黑寂。

“愛情嘛,跟拜神一樣,你要是覺得它真的存在,那麽,一只小狗舔了舔了你的手指,你都會感動的大哭出聲‘真是太有愛了!’但,誰又真真正正的見過神仙呢?”她将頭陷入被子裏,不再說一句話。

我多麽想讓她看到現在的情景啊,我想對她說,你看,這難道不是愛情嗎,如果說,一個男人将你所有的黑暗都擋在外面,那不是愛又是什麽呢?

我想,如果那時候她在我旁邊,她一定會特別鄙夷的看我一眼,然後說,“拜托,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打架這種事情,頂多可以稱之為熱血,那能算個屁的愛情啊!”

但是那時候她并不在現場,所以,我一直覺得,那一刻,我就是抓住了自己認為她一心憧憬的那種浪漫情愫。直到往後的人生裏我才漸漸明白,原來,當時的我們,從未真正靠近過那個常被人挂在嘴邊,又失落從未得到的東西。

因為,青春期的我們,在一起的大多數原因不過是找個人來聊以慰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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