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醒來,果真迎來一室的陽光。陽光照在木房子上,就連空氣裏也帶着淡淡的原木清香。

邱杪躺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床,看着白窗簾外的光亮發呆,一直到雙眼視線模糊,才揉着眼睛坐起來。他探出身子往下鋪看,發現周弋還睡着。見到他睡夢中寧靜的容顏,邱杪不由得愣了一下。

也不知自己這時候下床,會不會吵醒他。這感覺就像是上學時一樣,那時他總是起得非常早,因為要趕着去晨練、吃早餐和晨讀。

邱杪戴上眼鏡,小心翼翼地從上鋪爬下來,赤着腳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以後,拎着出門要穿的衣服和鞋襪,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他在浴室裏換好衣服,睡衣疊放好暫時放在浴巾架子上,然後蹲在地上穿好了鞋襪。

刷牙洗臉完畢下樓,邱杪發現周姨已經起床了。

“周姨早。”他禮貌地打招呼。

周姨正坐在門口掰玉米,看他起來,拍拍手往圍裙上抹了抹,說,“吃早餐吧?有白粥和艾葉糍粑。”

邱杪原想客氣,可想起自己其實是客棧裏的客人,又說了聲謝謝,在其中一張餐桌旁坐了下來,等候他的早餐。

“張叔呢?”邱杪端起那碗白粥,喝了一口後問。

周姨繼續坐在門邊的板凳旁掰玉米,“去縣城拉客了。他白天不在客棧裏的,都是去縣城拉點客。就我在家裏。”

原來張叔順便還做拉客的生意,邱杪看着冷冷清清的客棧,好奇問,“往年什麽時候客人最多呢?”

“春天和夏天吧,漫山遍野都綠油油的時候人多。”周姨說完,向他說了一遍寨子裏怎麽走,還有哪裏值得看一看。

邱杪本是奔着風雨橋來的,聽到她說還有鼓樓,也提起興趣想去看看。吃過早餐,他也不耽誤,接着就要出門。

周姨看他孤身一人,建議他等周弋起床以後一起出去。不過說完她臉上也露出迷惑的表情,說,“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起床?他很能睡。”

聞言邱杪忍住笑,并不介意,“沒關系,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寨子不大,迷不了路。”

走出客棧,邱杪才發現整個侗寨都被雨水沖洗的十分潔淨。芳草的清香彌漫在空氣當中,粗糙的石板路旁黃土還沒來得及變幹,仍然揮發着泥土特有的樸實氣味。

家家戶戶都趁着新陽将衣服和谷物拿出來曬,邱杪邊走邊看,這才發覺原來寨子裏有那麽多農家客棧,但商店很少。

比起喬映洲開客棧的那個古鎮,這裏仿佛見不到任何商業化的氣息。住在這裏的人似乎都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至于客棧生意不過是一種外快的來源,顯得十分不上心。

邱杪在寨子裏随意轉了一會兒,見到了在鄉間跑竄的田園犬,還有沒上學的小孩兒。在這樣靜谧、悠閑的環境當中,人也跟着漸漸安逸下來,好像沒什麽事情值得操心了。

溪河旁一小片、一小片的稻田裏已經插上了鮮嫩的水稻,綠蔥蔥的嫩苗在泥和水之間冒頭,被陽光照耀出充滿生命力的顏色。岸邊有穿着民族服裝的幾個婦人正在洗衣服,有人還用手工編織刺繡的背帶背着小娃娃,洗着衣服,不忘談笑風生。

邱杪路過時遠遠看了看,發現自己聽不懂她們所說的話。他順着木橋往之前經過的那座木石結構橋上走,快走上橋時,在底下觀察了一番橋墩和橋身之間的連接部件設計。

忽然,幾個孩童從他的身後嘻嘻哈哈地跑過,差點撞着他。他吃驚地看着他們追逐着跑上橋廊,在裏面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掩護,用木頭雕刻的機關槍噼裏啪啦地打起仗來。

橋梁很長,上面還是分散着坐着一些售賣手工藝品的婦人,她們一邊做女紅、一邊賣,身上用的藍染布包也是攤子上所擺放的那些樣式。

邱杪走累了,來到一位老婆婆的攤位前蹲下,拿起她擺賣的幾個布包來看。蠟染的粗糙布料上繡着配色充滿民族氣息的棱形圖案,還有簡單的祝福話語,一看就是旅游紀念品。

他看了一會兒,擡起頭正好迎見老婆婆望向自己的眼睛。她沖他慈祥地微笑,也沒說什麽,繼續低頭做她手中的女紅——在一張黑布背帶上面繡吉祥的圖案。

“這個多少錢?”邱杪問。

老婆婆又看看他,還是挂着和藹慈祥的面容,仿佛沒有聽懂邱杪所說的話。

他有些尴尬,不知為何覺得就這麽把東西放下來走開不太好,又問了一次,“婆婆,這個怎麽賣?”

老婆婆用針撓撓花白的頭發,用不甚标準的普通話說,“十塊。”

這價錢在邱杪看來是貴了,可他想到旅游區賣的東西價錢向來不合理,也不覺得奇怪。他仔細看了看手中這個單層蠟染布縫制的布包,隐約覺得這個包的本錢連三元都不到。

“婆婆,這個是您做的嗎?”邱杪恐她聽不清楚,又放慢語速問了一遍,“是您做的嗎?”

老婆婆看了他片刻,才笑着點頭,“我做的,我做的。”

“哦……”他想想覺得十塊錢也不算什麽,便掏出錢包給了她十元,“我要這個。”

她放下女紅,接過錢以後說了聲謝謝,笑眯眯地把錢收進了她身前背着的那只小布包裏。

邱杪覺得她笑容可掬、态度親切,于是便在她身邊坐下來休息了。其實手裏的布包買回去并沒有什麽作用,恐怕也只是擱置在抽屜裏而已,邱杪只當是做了一件好事。

“你來玩啊?”老婆婆一邊做着女紅,一邊問。

她說的話邱杪聽得不太懂,凝神聽了一會兒以後還要稍微想一想才清楚她在說什麽,“對啊,來玩。”

“一個人?”她望着他問。

邱杪蠻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我自己來的。”他頓了頓,又改口道,“不過我有朋友,他家在這裏。”

不知不覺間,邱杪說話又恢複了平常的語速,老婆婆臉上明顯表露出了困惑,但她也只是裝作自己聽懂了一般,親切地微笑。

邱杪也一樣,不一定聽得懂老婆婆所說的話,兩廂的交談閑聊像是雞同鴨講,然後為了表示對對方的好感,還不忘臉上挂着笑容。

說着說着,她放下針線,低頭在自己的小包裏掏了掏。邱杪不明所以,卻見她掏出了好幾顆板栗,要往他的手裏放。

邱杪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把幾個小小的板栗接過來,“謝謝。”

“吃吧,吃。”老婆婆擡擡她滿是皺紋和裂紋的手,笑眯眯地對他說。

他把板栗握在手中,沒過多久手心就溫熱了。但他沒吃,過了一會兒,板栗脆硬的外殼上留下了他的汗。

這一趟臨時起意的旅行收獲良多,可終究要返程。

邱杪逛得差不多,還是惦記着他的工作。中午回客棧裏吃了午飯,便要辭別。

周姨對此很驚訝,問他怎麽不多住幾天。

“實在是公司的事放心不下,下次再來玩吧。”邱杪已經收拾好背包,下了樓,“周姨,這個是房錢和飯錢。”他不知道飯錢怎麽算,不過這些錢加起來應該是有多沒少的。

周姨見狀瞪圓了眼睛,又厭又怕,忙不疊只揮手說不要,又嗔道,“已經說了是周弋的朋友了,怎麽還能收你錢?拿回去,拿回去!”

“周姨您拿着吧,您要是不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再來了。”邱杪直接把錢塞到了她的手裏,讓她握住,笑道,“下次有機會,我再來玩。還歡迎的吧?”

她握着錢,像是多燙手似的,嘟哝道,“歡迎當然歡迎,不過錢不要的。”說罷立即又把錢往邱杪手裏塞。

邱杪是怕了這份熱情和客氣,雙手馬上躲到了背後不讓她還錢,不忘賠笑說,“周姨您拿着吧!別客氣了!”

“是你跟我們客氣啊!”她急道。

這時,周弋在旁邊說,“姑媽,把錢收起來吧。”

或許因為他說這話時太冷淡了,好像已經對這樣的你推我讓感到很不耐煩,周姨聞之愣了愣。她看看邱杪,只好不甘不願地把錢手下,又說,“下次來可不能再給錢了。來玩就來玩,又不是做生意。”

邱杪忙笑答,“好,我知道了。”

“還得來的啊!”她瞪着他說。

他連連點頭,“當然會再來的。”

從寨子裏去火車站還得花一番功夫,按照網上的攻略,需要在路邊等過路車。不過周姨幫邱杪找了昨天上家裏吃飯的其中一位好友,托他用摩托車把邱杪送往火車站。

由于摩托車可以直接從寨子裏繞過山路上二級公路,周弋只是和他的姑媽一起把邱杪送到了客棧門口。

“這兩天謝謝你。”邱杪坐上了摩托車後座,對站在臺階下的周弋說。

他微笑說,“不客氣。我過兩天回市裏,有機會一起吃飯。”

邱杪很高興認識這位新朋友。他贊同着點頭,“好啊,那電話或者微信聯系。拜拜。”

“拜拜。”周弋對那位鄰居點頭,算是答謝他送自己的朋友去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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