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裏來雪裏去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個把來月, 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學期的期末考試, 這是孩子們升上初中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考試, 也是關系到孩子們這個春節能否愉快度過的關鍵，幾乎沒有幾個孩子不重視的。
就算是在尖子班，孩子們的學習氛圍也比以前嚴肅了不少。
為了防止孩子們作弊，期末考試随機給孩子們調換了位置，蘇君緣的位置是教室第一排，正好就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 要是真的想要作弊自然會被一覽無遺, 如果是換成那些孩子, 此時一定是覺得倒黴, 蘇君緣卻沒有什麽反應，只是從鉛筆盒裏面拿出來鋼筆，在草稿紙上劃了兩下, 就坐在位子上等着發試卷。
試卷發下來了, 并不是很難, 都是平時老師講過的題型, 就算上課沒有特別認真聽講，只要老老實實吃透了書本上的知識也能考個還可以的成績, 蘇君緣轉了兩下筆，就開始答題。
第一場考得是語文，作文還是有些難度的, 君緣在草稿紙上簡單的寫着大概的思路, 突然覺得鼻子癢癢, 一個噴嚏就這麽打了出來，嘴裏面傳來一股血腥味，睜開眼，一顆乳白色的牙靜靜的躺在黃色的草稿紙上，旁邊還帶着一些血絲。
蘇君緣：……
怪不得最近兩天覺得嘴裏面好像又癢癢又說不出來什麽滋味呢，原來是到了換牙的年齡了。
她現在的這具身體也有八九歲了，原本六七歲就應該換牙了，可能是以前原主沒有換下來的乳牙吧，用舌頭在口腔裏面舔了一圈，蘇君緣成功找到了空位，血腥味有點大，不過應該也沒有什麽事情，索性就從口袋裏面掏出來手帕直接把牙包了起來繼續淡定的寫作文。
目睹了全部過程的監考老師默默的看了兩眼蘇君緣寫在試卷上面的名字，記在了心裏。
是個狠角色，牙都掉了還在這邊淡定的寫作文，以後絕對是個成大器的好苗子。
上午的考試結束了，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都在讨論這次的考試問題，蘇君緣也和同班的幾個順路的孩子們混在一起，聽着他們叽叽喳喳的讨論。
“我這次語文一定考砸了，作文都沒有寫滿，好像還跑題了。”
“我數學最後兩道大題不敢确定對錯，你們誰還記得最後兩道大題答案是多少？”
“我的閱讀理解好像少了一個關于描述作者心情的重要詞語啊……”
不知道他們都是尖子班學生，每次考試都在班級前十的人聽了，是一定會以為他們都是一群學渣的，來接陳麗放學回家的陳麗奶奶在聽到這些孩子們的談話的時候就很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兒，拉着陳麗走到了一邊，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指着這群孩子們和陳麗說教：
“麗麗啊，你這次考得怎麽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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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麗在尖子班相處的時間太過于短暫，很多人都沒有給她留下來什麽印象，就算她還牢牢的記得蘇君緣，也不記得這幾個同學，再加上君緣一向都是走在最後面，顯得就好像只是順路一樣，她頓時就哼了一聲，得意的往這邊瞥了一眼說道：“簡單的很咧。”
陳麗奶奶就喜歡聽到這樣的回答，頓時就笑的一臉花：“對，我們家麗麗就是聰明，今天晚上回去奶奶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肉絲面，咱們好好補一補，等到放假了再帶你去爬山，去公園；可別學那些壞小子，上課不專心聽講，考試都答不上來。”
這話就算是真的壞小子都聽得不舒服，更別提這些其實學習不錯就是随口吐槽一下考試題目的孩子們了，頓時就不樂意了，半大的孩子們最是在乎自尊的時候，直接就和老太太唱起了反調：“是，我們是學習不好，是上課不專心的壞小子，可是我們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前十，年級前三十，那個是……”
陳麗不認識他們，他們可是看陳麗眼熟，畢竟是剛開學就鬧事的大人物，後面還直接就轉到了其他班級裏面，想不記住都難，孩子們立刻就反應過來到底是碰上了什麽人了，也都不生氣了，只是捂嘴一笑，趕緊就帶着君緣跑遠了：“沒看出來，原來是專門欺負同學的人啊，這家風看來是遺傳啊，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咱們還是早點跑吧。”
“嘿你們怎麽說話的？你們的家長都是怎麽教育你們的？誰家專門欺負同學了？我非得去找你們家長不可。”
老太太在後面連連叫罵，蘇君緣卻已經和孩子們跑遠了。
蘇珍這些天每天都要帶着木乃伊小哥去醫院裏面看看，蘇君緣已經習慣了中午時間家裏面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廚房裏面轉了一圈，找到了蘇珍離開家之前給她留下的剩飯，往鍋裏面回溫了一下，簡單的吃好了飯刷好了碗，蘇君緣受到了自家村民們發來的郵件。
都是來關心她的考試的。
就算沒有時時刻刻的呆在她的身邊，他們也沒有就真的對村長漠不關心，對于村長的未來，簡直比蘇珍和喻傑還要在乎。
不能說蘇珍和喻傑不在乎她，只能說他們兩個真的見識有限，出身和閱歷以及生活環境接受的教育都讓他們對知識沒有什麽特殊的渴望，喻傑的目标就是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蘇珍的目标也就是希望孩子們都能過上有錢的好日子，兩個人最多也就是覺得學習好能吃商品糧過上好日子，更多的遠見，實在是太為難兩個土生土長的鄉下人了。
蘇君緣學習好，他們高興；學習不好，他們也沒有辦法的。
給自己的村民們回了兩封信，讓他們不需要擔心自己這邊的情況，讓他們在那邊好好發展，順便又詢問了一下那邊的資金狀況，蘇君緣又收到了安卡郵寄來的兩千多。
君緣：……
好想立刻就跳級。
這樣的日子風平浪靜的過了兩天，期末考試結束了，學校那邊放了假，又過了三天，蘇君緣拿到了自己的考試成績。
尖子班的孩子們都發揮正常，該多少名的就多少名，偶爾有那麽一兩個名次變動也是正常，班主任老師講了講注意事項，各科老師布置了一下寒假作業，寒假就正式開始了，背着作業一出現在畜牧站家屬院裏，蘇君緣就看到了站在她家樓下凍的瑟瑟發抖的宋逸分。
這人凍的鼻子尖都紅了，在看到她的時候兩個眼睛仍然閃爍着不服輸的火花，幾步走到蘇君緣面前，從書包裏面掏出來自己的成績單：“就比語數外三科。”
宋逸分對成績的執念是蘇君緣再活八百輩子也理解不了的，她繞過了宋逸分直接往樓上走，宋逸分趕緊在旁邊跟上，一邊拿着成績單在她眼前晃悠，一邊找話題：“今天叔叔阿姨還是不在家？”
“恩。”眼角瞥了一眼宋逸分的成績，考上個好大學不是問題，蘇君緣繼續往上面走。
“你媽媽也是的，醫院那邊有嫂子照顧了，她過去也幫不上什麽忙，今天還是你發成績的日子……”宋逸分也不敢說的太過分了，畢竟那是蘇君緣的親媽，索性就換了一個話題，“你今天中午來我家吃飯吧？你回家了也沒有熱乎的，在我們家吃飯，然後我們一起寫會兒作業，有不會的我也能教教你。”
這幾個星期的時間裏面，蘇君緣沒少去他家蹭飯，想想自己回去了也确實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下午也不需要再去學校上學了，她就轉過了身子，往宋逸分家那邊走去，“你們家今天有什麽好吃的？”
“不知道，不過我和你說，這次考試真是不簡單，差一點我就保不住班級第一的位子了……”
“是是是，你厲害，第一了不起……”蘇君緣只能配合他的表演，人家說男人到死都是孩子果然是真的，明明都是高中生了，宋逸分卻比她們班級的小男孩還要幼稚。
兩個樓相隔的有一段距離，要經過家屬院中間的一塊空地，二皮正帶着他的小跟班們在那邊打雪仗堆雪人，一看到蘇君緣也是裂開了嘴，笑着就走了過去：“君緣，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二皮這個孩子，宋逸分也是有印象的，經常聽到自家老娘說起二皮的“豐功偉績”，一下子就擋在了蘇君緣身前，“你想幹嘛？君緣現在要去我家吃飯的，吃完飯我們要學習，沒有時間和你瞎鬧騰。”
他看二皮不順眼，二皮也看他不順眼。
天底下的當娘的沒有一個不希望自己有一個又懂事又聽話又有出息長得又俊能拿得出手的孩子的，二皮老娘也不例外，就算再疼二皮，他淘的管不住的時候也是會忍不住拿宋逸分說事兒的，二皮能喜歡的起來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才怪呢。
“我和君緣說話的，又沒有和你說話，你讓開。”
宋逸分毫不示弱：“就不，你想要幹嘛？”
“你不讓開我就……”二皮握緊了拳頭，想要找到機會給宋逸分來一下，沒有找到機會。
男孩子初三高中的長個子特別快，宋逸分已經長到了一米七八，還在繼續往上面長，二皮卻只比蘇君緣稍微高一個頭，看起來不算啥，然而人家蘇君緣只有八歲……
二皮感覺自己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不讓開你就怎麽樣？你還想打我？”
二皮：……
想打，但是應該打不過。
只能灰溜溜的走到了一邊，嘴裏面碎碎念着：“你別高興的太早，等到我以後長大了，一定長得比你要高。”
宋逸分根本沒有理會他，直接帶着君緣回了自己家，劉冉已經做好了午飯，兩個人吃好了飯，真的就開始寫作業了。
等到晚上蘇珍回來，蘇君緣已經解決了兩科的作業了。
轉眼間這樣的假期就過了兩個，又到了小升初的時候了，沈子桉和蘇樂蘇騰飛都平安過線，沈老爺子和蘇老爺子都很高興，可是劉男男的心裏就要複雜太多了。
她在老太太生病的時候伺候老太太伺候的那麽好，結果最後分家的時候，老太太也沒有多給她分半毛錢，還是按照當初說好的那樣分，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原本她還以為自己家單獨過日子了，不需要承擔妯娌那家子的吃喝拉撒，一定能多攢下來不少錢，結果可好，這一分家，沒有了老頭子的補貼，光憑她和自家男人，那點子錢根本就不夠看。
光是她各種補貼娘家，就把分家時候分到的那點子錢花去了四分之一，要知道現在才剛剛正式分家兩個月啊。
她有些後悔分家了，要是不分家，她現在還能啃兩個老的，養着弟弟家一點不費力，哪裏會和現在這樣，因為她給弟弟家花錢，兩口子整天吵架，三個孩子都不站在自己這邊，這日子哪裏是人能過的。
蘇騰飛是蘇家各種意義上來說的長孫，對老爺子的意義不一樣，這次他考上學了，老爺子專門辦了一個升學宴，還提前好幾天托人給蘇珍和喻傑送去了口信，因為正好是暑假，蘇君緣也被帶了回來，一聽說她回來了，沈子桉就在家裏坐不住了。
“爺爺，你說君緣還認識我嗎？”
沈立國摸着下巴想了想：老蘇家的孩子去城裏也就只有一年，平時放假偶爾也還回來看看，就是兩口子都忙時間短，最多最多也就在喻傑那小子那邊過兩三天就急急忙忙回去了，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怎麽和孫子見面了；
城裏的孩子又肯定比村裏的孩子穿的幹淨懂得多，自家孫子還真是沒啥競争力的。
“我說實話吧，君緣認識是肯定認識你，就是不一定和你關系還和以前那麽好就是了。”
沈子桉就沉默了一會兒，“爺爺，我爸爸媽媽在哪裏工作？我能不能去他們那邊上初中的？”
這時候上學還沒有什麽亂七雜八的戶口限制，小孩子只要分數夠，在哪裏上學都行，沈立國瞅了他兩眼：
“咋還突然決定要去你爸爸媽媽那裏上學了？咱們小縣城不夠你禍禍的？要是想要見到蘇家的那孩子，咱們家在縣城裏面又不是沒有房子，直接搬過去就是了，不用去你爸媽那裏的。”
“我知道，”沈子桉拿着小木棍在地上戳了兩下，“要是只是想和她見面，那我就直接去縣城裏最好，可是以後呢？她學習那麽好，要是以後考上了好大學，留在其他城市裏面了，怎麽辦？”
沈立國沒有想到自己家孫子竟然想到了這麽遠，這可不像是對普通小夥伴的喜歡，他終于開始正式起來自家孫子對蘇家那孩子的感情問題了。
“子桉啊，你和爺爺說，你對蘇家那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想要一只和人家在一起的？”
“也沒什麽怎麽想的，一開始我覺得她一點也不好，明明就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麽你們都那麽喜歡她，可是又忍不住覺得她真的很好，一上來就讓我覺得特別想和她一起玩，然後我也和她一起玩了，她特別有意思，很多時候都表現的和其他的女孩子們不一樣，反正就是越來越想和她在一起。”
“中間也覺得這麽做不對，想要和她保持距離，可是看到她碰到難題了又忍不住就想要上來幫忙，就算她做了什麽蠢事，在我眼裏都挺可愛的，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和她說，又怕被她發現了嫌棄我，我就只能對她說反話……”
沈立國：……
孫子這是談戀愛了啊，還是從好幾年前就開始了，他這個當爺爺的竟然一點也沒往那方面想。
要是蘇家那孩子能成為自己孫媳婦，倒是也挺好，人家親爹是知青，後爹是城裏吃國家糧的，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要是以後能成一對兒，倒是也算是一段佳話。
就是不知道人家蘇家小娃娃是怎麽想的，要是人家不樂意，孫子這邊想的再好也沒辦法。
老人想的東西總是要比年輕人多一些的，別看沈子桉前面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心裏話，後面就直接扔下東西迫不及待想要去蘇家那邊看看蘇君緣了，被老爺子直接一把拉住了。
“你幹啥去？”
“看看君緣去。”
沈立國：……
“你等等，我和你一塊兒過去，到了那邊你說話好聽點，別梗着脖子胡扯八道，知道不？等明兒我去城裏給你爹媽發一封電報，看看那兩個人能不能讓你過去，反正我覺得玄，那兩個人為了革命連親爹都不要的，能顧得上你……”
兩個人一路吵着就來到了蘇家附近，情人眼裏出西施，沈子桉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裏面的蘇君緣，當場就不知道手腳應該往那裏放了。
她好像變得更好看了哎，身上穿的，走路的樣子，看人的眼神，都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好看了，低頭看看自己，沈子桉下定決心一定要說服爹媽，在大城市那邊學習。
他可能說不出來喜歡那兩個字，可是他仍然是希望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更近一點的。
認識到了兩個人現在的差距，沈子桉沒有上前打擾蘇君緣，只是站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看着她的身影，心裏面的決心越發堅定，沈立國站在孫子的身邊，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滋味，只能用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蘇老爺子在村子裏面挺有威望，舉辦個升學宴來的人可不少，來來往往進進出出，沈立國和沈子桉也沒有進入到院子裏面，蘇君緣并不知道沈子桉也來了，仍然在腦子裏面思考跳級的問題。
初中實在沒有什麽挑戰了，想要跳級去高中看看，省的宋逸分整天纏着她比成績，直接在學校裏面比試完了，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升學宴的第二天，喻傑一家回了城裏，在他們走後不久，沈立國和沈子桉騎着自從車去了城裏的電報局，沈子桉發了長長的一封電報，兩天之後收到了那邊的回信。
回信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你想要來我們這邊深造，我們當父母的當然支持，只是我們這邊實在很忙，可能不能和你有太多的時間相處，在學習和生活作風上管不了你太多，要是你覺得可以接受，就讓你爺爺送你過來，要是不行，就老老實實在鎮上上學。
這封信看起來有些生硬，不過沈立國知道，這就是自家兒子兒媳婦說話的口氣，他們兩口子整天搞科研，整的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麽和親人相處了，不過關心親人想讓親人過得好的心是絕對有的。
他瞅了沈子桉一眼：“你爸爸媽媽說話就是這樣，不中聽，不過他們不是那種對你漠不關心的人，他們只是太忙了。”
“我知道。”沈子桉早就習慣了爹媽的說話方式了，完全沒有感覺難過，反而很高興終于能夠去那邊和父母團聚，接受更加優越的教育了。
“你明天就送我過去吧爺爺？我總是需要一點時間适應适應的不是？那可是城裏，對了爺爺，我爸媽到底是什麽官啊？”
看着孫子沒有誤解兒子兒媳，老爺子心裏面的大石頭落了地，聽到孫子這麽問，又驕傲又自豪的挺起了胸膛，目光仿佛穿過了這數不清的大山，看到了眼光升起的地方：
“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農村科技司農業科技處 。”
沈子桉：……
聽不懂，反正一串兒農，一定不是什麽厲害的崗位，算了算了，再差也比呆在這小縣城強，要是再按部就班一直在這個小縣城裏面轉悠，他永遠也別想追上蘇君緣和她站在同一個高度了。
自家爹媽是大城市普通人的觀念在這時候紮根在了沈子桉的腦袋裏面，等他以後知道自家爹媽到底多有能耐以後，一下子都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