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組隊又不是戀愛

“系統排查到有違規者出現。”

“車輛禁止前行。”

“現在對試煉者進行檢測。”

機械女音毫無感情的聲音傳進耳朵裏,孟然被吵醒,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身上的血已經幹成殼,一動就掉下不少幹巴巴的血塊,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愣神。

這裏什麽都沒有,就是白,看不到任何邊際的白。

有幾個人畏懼地蹲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念的是什麽,孟然有些頭疼,坐起來還沒開口嘴裏就是一片腥味兒,嘴唇上全是血塊。

“你醒了?”林岑察覺到他的動作,立刻轉過身來,“沒事吧,感覺怎麽樣?”

“這是哪?”孟然皺着眉問。

“不知道,”林岑搖搖頭,有些害怕地說,“本來我們都到現實世界了,周圍突然變白,然後那張臉說我們中有‘不應該在這裏的人’,車門就打開了。”

然後上來兩個人——甚至不能說他們是人,他們穿着黑色寬大的鬥篷,帽檐遮住臉,個子高得詭異,上車後得低着頭躬身才不至于撞在車頂。

他們在所有存活的人身邊走了一圈,最後似乎是無法鑒定誰是不應該在這裏的違規者,幹脆把所有人都趕下了車,随後便來到了這個白色的地方。

“所有人都是抽了血,只有景憶鳴被帶進去檢查了,”林岑指了指前方,孟然眯縫了下眼睛才看見那兒其實有個類似于門的輪廓,“進去好久都沒有出來……”

“……嗯。”孟然應了聲。

“他會不會出事啊?”林岑小聲問。

“不知道。”孟然搖搖頭。

他确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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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憶鳴的表現太詭異了,剛開始裝得跟什麽都不懂似的,下手的時候卻比誰都狠,說他有經驗也不一定,但沒有經驗也不太像。

還沒琢磨明白,門開了,景憶鳴帶着一身已經幹了的活屍的血走出來,看見孟然已經坐起來了,連忙跑過來:“你沒事吧?”

“沒事。”孟然看了他兩眼,“裏面是怎麽檢測的?”

“就問了幾個問題啊,”景憶鳴撓了撓頭,看樣子也有些迷茫,“問我姓名性別生辰八字什麽的……”

還沒說完,門又被打開了,一個穿着鬥篷的人走出來,低聲念道:“沒有檢測到違規者,現在将所有試煉者送回現實世界。”

“下一關将在七天後開啓,請各位做好準備,在關卡開啓時回到你們臨死之前的地點,用相同的方式接近死亡方可進入下一關。”

景憶鳴不是違規者,但也沒有檢測出誰是違規者。

很奇怪。

系統竟然因為這樣一個不确定因素而縮短了他們的任務時間?

孟然皺起眉,還沒多做思考,周遭的白光散去,所有人回過神時已經回到了地面上,他們被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但周圍有其他的活人,環境很熟悉,空氣裏甚至有路邊攤傳來的油煙味。

“什麽叫相同的方式接近死亡?”林岑還在想着剛才那番話。

“闖關的人不都是發生意外,在臨死之前被拉到輪回邊境的麽?”孟然抹了把臉上的血跡,他和景憶鳴這會兒渾身是血,看着跟殺人狂魔似的,有點兒不知道怎麽走到大路上去。

“……嗯。”林岑點點頭。

“發生了什麽意外就再發生一次,”周圍的人已經開始往路上走了,确定這是現實世界後他們瘋狂地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中,眼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行人避之不及,孟然頓了會兒,才繼續道,“出車禍的七天後就再找輛車撞一次,被爆炸炸的就再炸一次。”

遭遇了什麽意外,就再遭遇一次。

再度接近死亡了,他們才能再度進入輪回邊境。

“如果……不去接近死亡呢?”林岑皺起眉說。

“那輪回邊境的npc就會幫你接近死亡,”孟然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想知道用什麽方式的。”

林岑哦了一聲,打了個哆嗦不敢問了。

他們三個身上都帶着血跡,林岑還好,脫了外套再擦擦臉就能走出去。

孟然和景憶鳴仿佛在血海裏打過滾,頭發絲兒都被血凝住了,天色不算晚,人還挺多,他倆往前走出一步就能被人直接逮警局裏去。

但光是回到人間就足以讓人松上一口氣。

“你們誰手機還有電麽?”孟然想了想,開口道。

“我還有點兒,”景憶鳴說着,把手機遞過來,“你打給誰?”

“能來接我們的人。”孟然接過來,手機沒上鎖,一劃就能劃開,手機的電量已經快沒了,他抓緊時間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倆這樣了還有人能來接啊?”景憶鳴扯了扯衣服,嗅覺被血腥味兒熏得有點兒麻木了,“不得吓到人家麽?”

孟然沒說話。

待機音響了兩聲後被接通,那頭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喂?”

“喂,”孟然清了清嗓子,“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不說話了,孟然瞥了眼前面的路路标,繼續道:“我們現在在穗檸路這邊,你先別……”

“老大!”那頭的人忽然扯開嗓子喊了起來,撕心裂肺地,“孟然回來了!”

孟然那句“你先別喊人”就這樣被堵了回去,電話那頭一片嘈雜,哄鬧成一片,過了會兒接電話的換了個人,聲線成熟:“喂?孟然?”

“……嗯。”孟然應完以後,忽然把電話拿遠了,景憶鳴和林岑看着他,剛想問怎麽了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吼聲:“你出來了?!從輪回邊境出來了,你過關了?!”

“我在穗檸路,”孟然等他吼完,才面無表情地繼續說,“渾身是血,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操!”電話那頭的人罵了一句,“你他媽死了算了……等着!”

這一句的尾音還沒落地便突然沒了聲音,孟然拿過手機一看,沒電了。

“你朋友……真有活力,”景憶鳴接過手機,笑了笑,“嗓門挺大。”

“不是我朋友,”孟然被風吹得打了個哆嗦,“我叔叔。”

“那你叔叔真有活力。”景憶鳴改口道。

孟然含糊不清地應了聲,也不知道他是贊同還是別的什麽。

這會兒的風越來越大,三個人靠在一塊兒什麽話都不想說,只想着孟然叔叔能快一點兒來,最好是在他們被人發現之前趕到,不然還是會被當成殺人狂扭送警察局,白挨凍了。

孟然心底一直琢磨着違規者的事兒,倒也沒覺得時間難捱,但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腦子裏的思路總是想一塊兒斷一塊兒,不管怎麽樣,景憶鳴都是可疑的。

一輛黑色的車開過來停在了三人面前,車窗放下來,一個男人叼着煙怒氣沖沖地瞪過來:“上車!”

“走吧。”孟然打了個噴嚏,帶着景憶鳴他們上了車。

上去之前才發現副駕還坐了個男人,燈光太暗看不清長相什麽的,聽聲音好像和孟然叔叔差不多大:“受傷了?”

“沒,”孟然上了車,被暖氣一熏,感覺身上的血腥味兒更濃了,“怪物的血。”

“那就別去醫院了,”那人改了導航,“直接回家吧,這兩位是?”

“景憶鳴,林岑,”孟然說,“我在關卡裏認識的。”

“叔叔好。”景憶鳴立刻喊了聲。

“叔叔好。”林岑也跟着喊。

“好,好。”叔叔深吸了口氣,再開口時沒那麽浮躁了,語調沉穩下來,帶着點兒說不出的情緒,“活着回來比什麽都好。”

孟然沒再回他的話。

林岑和景憶鳴都說怕這樣回家吓到家裏人,孟然叔叔就直接帶着他們回了自己家,讓他們打電話給家裏報平安後去洗澡,副駕下樓去給林岑買能換的衣服了,客廳裏就剩下孟然他們三個人。

沙發顯然是不能坐的,他們身上太髒,但這會兒孟然有點兒站不住了,頭暈眼花的症狀又一次襲來,他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景憶鳴一愣,也跟着盤腿坐了下來:“還暈?”

“有點兒。”孟然晃了晃腦袋。

“又流鼻血了?”孟然叔叔皺着眉看過來,伸手把孟然拽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一愣,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自己發燒了不知道啊?還坐地上,你怎麽不直接坐大街上去啊?”

景憶鳴盯着孟然叔叔的手沒吭聲。

“發燒了?”孟然也有些迷茫,擡手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什麽都摸不出來,“有麽?”

“……有,你自己試怎麽試得出來,”叔叔嘆了口氣,起身去旁邊的櫃子裏翻箱倒櫃半天,房門又被打開了,副駕那人拎着幾個袋子回來,一愣,“宴塵遠你找什麽呢?”

宴塵遠連忙喊他:“哎,體溫計你放哪兒了?孟然好像發燒了……”

那人連忙走過去和他一起找。

孟然站在原地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就這麽看宴塵遠以一副拆了櫃子的架勢找體溫計。

“疼麽?”景憶鳴忽然湊了過來。

“什麽?”孟然擡眼看着他。

後背被按了下,景憶鳴溫熱的掌心貼在孟然背上,剛進屋時他們就脫掉了外套,此刻薄薄的病號服傳遞着景憶鳴的體溫:“這兒,他剛打你了……”

孟然往旁躲了躲,皺着眉看着景憶鳴。

景憶鳴卻笑了起來,僵在空中的手緩緩收回,揣進褲兜裏,換了個話題:“闖關的人都是發生意外,臨死之前被收進輪回邊境的,對吧?”

“你還記得你出了什麽意外麽?”景憶鳴笑着問道,燈光從上方照下來,他分明是笑着的,但嘴角的微笑卻被燈光照得詭異,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孟然沒有回答他,對景憶鳴的各種懷疑在這一瞬間從心底炸開,他看着景憶鳴的有些神經質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安。

一開始是因為什麽和他組隊來着?

因為他聰明,反應快,在闖關途中需要一個這樣的幫手,以及……他的背影很像記憶裏的那個人,很像景丞。

現在看來完全不像。

景丞當然有情緒不好的時候,但不會像現在這樣,明明是笑着,卻讓人感到一種莫名奇妙的不适。

那種不适很難形容,景憶鳴就像是臉部器官不協調那樣,嘴角勾起的弧度讓人感到一種僵硬。

他有點兒無法把此時的景憶鳴和剛闖關時,那個不安到碎碎念且有點兒話多的景憶鳴聯系到一起去,像兩個人。

或者說,剛開始那個有點兒傻,有點兒話多的景憶鳴是裝的。

現在這樣帶點兒神經質,攤牌了不裝了的景憶鳴才是真正的他。

不管怎麽樣。

“我的事與你無關,”孟然眯縫了下眼睛,往後退了半步,又走回來,直視着景憶鳴,“下一關再遇到的幾率很小,洗完澡換了衣服以後就請你離開這裏,我們的組隊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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