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喜四悲

女鬼被釘死在門上後,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低了不少。

房間不大,光線充足,燭光毫不搖曳,風不能将它吹動,連剛才孟然那樣激烈的打鬥都沒讓光線晃動半分,仿佛是被定格在此時畫面之外的東西。

那只鬼就這樣被釘在門上,景憶鳴用剪子将她的手腳都釘在木板上,喉嚨被一把剪子插着,頭微微低下,冰冷的血液止不住地淌,約莫過了十分鐘,血才流幹淨,滲了不少到地裏去。

陳櫻沒敢往鬼那邊看一眼,倒是丁夢大着膽子瞥了兩眼,見了那女鬼的殘相後一陣反胃,打了個哆嗦又坐回了他們的桌邊。

“鼻血止住了?”景憶鳴把長凳搬起來,擡眼看着孟然。

“嗯。”孟然沒敢揉鼻子,怕又血流不止,但他面前那些布已經被血浸透了,連木桌的桌沿上都染了點兒刺眼的紅。

“怎麽會突然流血啊?”丁夢看着孟然,眼神裏帶了點兒欽佩,“是因為那個鬼靠近你麽?”

“……不是,”孟然把面前那些布拿來,“天生的。”

景憶鳴看了他兩眼,又把那些染了血的布拿了回來。

“幹什麽?”孟然側過頭看他。

“剛那鬼說,喜服的顏色不夠,”景憶鳴把染了血的布拿過來,又扯過一些幹淨的布,“你們看,幹淨的這塊兒顏色是太淺了點兒。”

孟然皺着眉看了看,幹淨的布料的确太淺了,屋裏的光線雖然不算昏暗,但終究是燭光,沒辦法一眼就分辨出顏色究竟正不正宗,但這會兒看下來,染了血的布顏色才更加像紅。

“那怎麽辦哪?”陳櫻盯着那兩塊布,不安地說,“我們總不可能真的用血來染布……”

“那兒不是有血麽,”孟然拎着布,剛想站起來又側頭看了眼景憶鳴,确定他坐好以後才慢慢站起來,走向木門,“鬼的血也是紅的。”

陳櫻和丁夢對視了一眼,拿着布沒動。

鬼的血雖然沒有溫度,但的确是紅的,甚至比正常人還要紅得刺眼些,用來染喜服再合适不過了,孟然拿了一大塊布鋪在木門下面,起身盯着鬼看了會兒,握住她小腿上那把剪子用力一拔,血噴濺不少出來,孟然趕忙用布去堵住傷口,接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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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憶鳴也拿了塊布過來,等孟然那邊放完血了立刻拔出女鬼另一條腿上的剪子,孟然又把自己那邊的剪子插上,等景憶鳴接完血。

女鬼被他們釘住後并沒有死,但因為心髒、嗓子,以及四肢都被釘死而動彈不得,不能一次性放開太多,免得她能夠動彈以後又搞些麻煩事情。

孟然和景憶鳴拔剪子插剪子接血,一套動作下來配合異常默契,他倆比鬼還像鬼,臉上身上都是血,本着不能浪費的原則甚至往布塊上蹭了蹭,能染紅一塊是一塊。

陳櫻和丁夢不好意思就這樣坐着,小心翼翼地挪到孟然他們身後,剛準備幫忙,孟然直接遞過一塊沾了血的布:“去裁。”

“……好。”陳櫻接過布料,上面濃重的血腥氣和濕潤的觸感讓人頭皮發麻,她強忍着不适将布料拿到桌邊,奇怪的是那些布料剛放上桌子就變得幹燥,血腥味兒緩緩褪去,布料的顏色卻依舊保存在上頭。

等将那些布料染得差不多,女鬼體內的血幾乎淌完了,她幹瘦成一張皮裹在骨架上,憤恨地瞪着孟然和景憶鳴,恨不得将他們拆吃入腹,但她只能無力地蠕動着嘴唇,連将嘴巴大張的力氣都沒有。

再坐回去的時候陳櫻和丁夢看他倆的眼神都變了,匆匆掃了幾眼便低頭裁衣服,孟然不打算跟着裁,畢竟布料珍貴,弄沒了可沒有第二只鬼來讓他們取血。

不多時,木門的插銷松動,門從外面推開,帶他們來到這個房間的裁縫推門而入,他大概是覺得屋裏一定死了人,眼神裏竟然帶着幾分看熱鬧時的興奮,但推開門後四個人都坐在桌面,除了孟然胳膊被包紮上,他和景憶鳴兩個滿臉都是血以外,其他人沒有出任何事。

裁縫皺了皺眉:“時間到了,你們回去吧。”

景憶鳴和孟然對視了一眼,慢慢從長凳上站起來,景憶鳴輕聲和陳櫻她們說:“走吧。”

陳櫻這才放下手裏的針線,低頭跟在景憶鳴後面緩緩走了出去。

屋裏的擺設沒有什麽異樣。

裁縫走進屋,在桌上打量了一圈兒,伸手撚了撚布條,這布條顏色深了不少,已經用血染過……他們用誰的血染的?

四個人裏只有一個人受了傷,看起來也沒多嚴重,那兩個男人臉上全都是血……

裁縫頓了頓,心裏忽然有個不太好的猜測,他左顧右盼,低聲喊了句:“繡娘?”

木門後頭傳來一聲沙啞而痛苦地低吟。

門咔噠咔噠緩緩合上,裁縫轉身看過去,渾身一震,他口中的繡娘被死死釘在門上,渾身插滿了剪子,到處都是取血後的傷口,她皮開肉綻被鎖在那裏,皮緊繃繃地覆在萎縮的肉上,凸出骨骼的形狀,她喉嚨處的剪子抖了抖,終于落下,重重跌落在地上,而地面早就被血水浸透,再也激不起半點兒泥土。

“繡娘!”

“明天叫上那幾個擡花轎的一塊兒來縫,應該能縫完,”景憶鳴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表面功夫做完了,剩下的就是……”

“搞明白這裏的鬼到底要幹什麽。”孟然說。

景憶鳴笑着點點頭。

他們倆渾身是血,若無其事地走在街上,比鬼還像鬼,引起不少人矚目,偏偏他倆沒覺得有什麽,一個勁兒地讨論着關卡相關的事。

陳櫻走在隊伍最後頭,視線在景憶鳴身上看了會兒,又緩緩挪到孟然身上,有些忌憚似的,跟得不近不遠,一陣涼風忽然吹來,吹得她打了幾個哆嗦,她回過頭,似乎有誰站在人群裏,遠遠地朝她看來。

“有沒有可能就是想成親呢?”丁夢跟過去,插上一句,“畢竟……”

“那喜服是用血染的,”孟然說,“能是什麽正經親事。”

“……也是啊。”丁夢點了點頭,“暗線估計得見到游家的小姐才能有點兒線索了。”

孟然看了景憶鳴一眼。

“幹嘛?不會真要我和她成親再問她緣由吧?”景憶鳴有點兒震驚地看回去,“你剛才說不是正經親事……”

“古時候結親有三步,提親定親娶親,”孟然低下頭,含蓄地翻了個白眼,“今天老頭兒去提親了,明天就應該帶着你和聘禮上門定親,你多注意,查查線索。”

“……哦,這個意思啊,”景憶鳴松了口氣,“明白了。”

幾個人不顧旁人的眼光,一邊走一邊聊,終于回到了他們府邸門口,裏面有光亮着,門也已經被拉開了個門縫,不必再敲門,幾個人直接走了進去。

今天去擡花轎的幾個人全都愁眉苦臉地坐在前廳,見他們來了先是被孟然和景憶鳴吓了一跳:“你們!”

“沒事兒,鬼的血,”孟然皺着眉抹了把臉,抹下一把血凝固後的渣子,“你們怎麽了?”

“……我們……”那人沒說下去,嘴唇顫了幾次又閉上,深吸一口氣不開口了,反倒是昨天在門口提出敲門禮儀的男人接過話茬,“我們去擡花轎,但……那根本不是花轎。”

“嗯。”孟然應了聲,今早大夥兒都做過一輪自我介紹了,人太多孟然沒記住名字,只記得這個男人叫封芥。

封芥頓了頓,低聲道:“領路的下人将我們領到了一家棺材鋪,指着一副棺材說……那就是花轎。”

“擡回來了?”孟然問。

“嗯,”封芥點點頭,“不知道放哪兒……就放在了多餘的那間房間裏。”

“去看看。”孟然說着就轉身朝着右側客房的方向走去,封芥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景憶鳴直接跟着他走了出去。

那副棺材不大,就這麽橫放在多餘的客房中央,客房裏沒有半點兒燭火燈光,周遭的物件都黑了一個度似的,無端讓人覺得陰森。

前廳正側兩幅水墨畫也變得猙獰,裏頭有什麽張牙舞爪的東西要飛出來似的,仔細一看,畫作底下甚至有朵白色的裝飾物,像靈堂裏擺放的東西。

整個客房竟然因為一副棺材的放置而變得陰森不已,孟然盯着那棺材看了會兒,忽然扭頭問身後追過來的人:“你們回來的時候,這門就這樣開着了?”

“是啊,”封芥說,“有什麽不對麽?”

孟然偏了偏頭,還沒動作,景憶鳴忽然走過去把兩邊門給合上了。

孟然挑挑眉,看着景憶鳴,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詢問他要做什麽。

景憶鳴關上門後,手指曲起,擡手在門框上輕輕叩了三下,屋裏的燭火剎那間全部亮起來,再推開門,裏面的棺材變成了華麗的花轎,前廳兩幅詭異的化作竟然變成了神像。

“是這樣麽?”景憶鳴扭頭看着孟然,“三喜四悲。”

孟然沒說話,揚起下巴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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