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活
孟然在景憶鳴摟上來之後立刻推開了他。
倒不是有多排斥景憶鳴這個人,是他鼻子裏感受到一股熱流,癢癢的在往外淌,他剛把景憶鳴推開鼻血就滴了出來,滴在腿上,差點兒弄髒了景憶鳴的沙發。
“操,”景憶鳴皺着眉低聲罵了句,聽不出是惱怒還是別的什麽,回手飛快摸了盒紙快速抽出一大把塞給孟然,“你到底怎麽回事?”
孟然搖搖頭,臉色蒼白,用紙捂着鼻子發出一兩聲含糊的聲音,根本聽不清,只能等鼻血流完了再說。
他流鼻血不是病,普通的處理方法根本沒用,等它流完了才算完,擦掉了小半盒紙,景憶鳴忍不住想打120給孟然送醫院去的時候血才停住。
紙張全被浸透了,紅色的血看着刺眼,景憶鳴連着垃圾袋一塊兒丢出去,回來之後又把孟然拉到洗手間洗了把臉。
孟然一直沒說話,讓幹什麽幹什麽,聽話得像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只有景憶鳴拿着毛巾試圖往他後頸蹭的時候他才擡眼瞥了他一眼。
“我老家的方法,”景憶鳴說,“用濕毛巾蹭蹭脖子就不留鼻血了。”
“……沒用,”孟然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水,“這是後遺症。”
“什麽後遺症?”景憶鳴皺着眉問。
“闖關,”孟然說,“第一次通關醒來之後,我就一直這樣。”
景憶鳴不說話了,過了會兒默默把毛巾挂了回去。
走出洗手間後孟然逐漸有了點兒精神,臉色不再那麽蒼白,但解釋完自己流鼻血的原因後再也沒有開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景憶鳴摸出手機點了外賣後倆人就在沙發上坐着,誰也沒有再開口,景憶鳴丢垃圾的時候鎖了門,生怕孟然一個暴走直接開門跑出去,但這會兒看着是想多的,孟然根本沒有要動的意思。
哪怕是外賣到了,景憶鳴和外賣小哥說完謝謝再回來時他都沒有半點兒反應,眼神放空沒有一個落點。
景憶鳴把外賣放到桌上,扭頭看着孟然,想想走過去坐在沙發上,低聲問:“你想不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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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然很慢地擡起眼,看過來,含糊不清地應了什麽,景憶鳴覺得他根本沒聽清自己在說什麽,只是下意識的應答而已。
外賣是很普通的蓋飯,景憶鳴怕他看出什麽再激動一回,點了孟然不太喜歡的菜又點了份他喜歡的,拿出來時刻意把孟然不喜歡的那份遞給他,打開蓋子還遞上了筷子,服務非常周到。
孟然默不作聲地吃着景憶鳴點的芹菜炒肉,景憶鳴記得他一吃芹菜就要吐,哪怕是聞到味兒都不行,這會兒卻吃得很平常,沒有半點排斥的反應。
景憶鳴盯着他看了會兒,忽然伸手把兩盒飯對調了下,把孟然喜歡的菜推到他面前,孟然沒說什麽,拿着筷子機械性的進食,完全沒注意到面前的飯菜被換了。
景憶鳴沒忍住嘆了口氣。
過了會兒,孟然把面前的飯完全扒拉完後突然回過神,放下筷子盯着飯盒,又伸手揉了揉肚子:“……我吃的?”
“是啊,”景憶鳴搓搓臉,驚訝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啊。”孟然皺皺眉,看來是真不知道,“可能是走神了。”
“這神走得,”景憶鳴扯着嘴角笑了下,“你平時吃飯全靠肌肉記憶麽?”
孟然抿抿唇沒說話,可能是想打嗝兒又硬憋回去了,眼神又放空了一瞬後閉了閉眼睛,搖搖頭:“不是。”
“嗯?”景憶鳴收拾起了桌子。
“不是肌肉記憶,”孟然看着景憶鳴,“你為什麽把我的飯菜換了?”
“啊,”景憶鳴盯着他看了會兒,确定他只是真的在疑惑,“你吃芹菜的時候臉都皺一塊兒了,我問你是不是不好吃,你沒說話,我給你把飯換了你也沒說話。”
“是麽。”孟然問。
景憶鳴把桌子收拾好,飯盒什麽的疊一塊兒打算下樓的時候再丢出去,一扭頭孟然還坐在那兒發呆。
他這樣的狀态非常不正常,但景憶鳴不确定他還記不記得葉潛,不敢随便把葉潛拉過來看他的狀态,只能硬着頭皮自己去試探。
剛坐過去,孟然反而開口了:“我不會拖累你的。”
“嗯?”景憶鳴沒聽明白。
“就算我是有目的在闖關,最終目标也是通關,”孟然說得很直白,“至少在通關路上,我……”
“孟然。”景憶鳴喊了他一聲。
“嗯。”孟然點點頭,示意他接着說。
景憶鳴卻沒說話了,捏着沙發的抱枕一點一點用力,孟然看見他的手逐漸用力,抱枕都變形了才把抱枕丢到一邊,輕聲說:“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讨人喜歡。”
孟然嘴唇張了張,可能是想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
“你是不是沒朋友?”景憶鳴挑着眉問,他心知肚明,孟然這個破脾氣,犟得跟頭驢似的能有什麽朋友,念書那會兒三天兩頭跟人打架,快打成校霸了都。
“不算沒有,”孟然說,“但是他們有求于我的情況下……”
“那就是沒有。”景憶鳴又打斷了他一次。
孟然怔愣地看着他,哦了一聲。
“不是所有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懂麽?就像我,我接近你是因為你能帶我闖關麽?”景憶鳴撚了下手指,想抽煙,“不是那樣的,我是個很單純的變态。”
“……你是不是挺自豪啊?”孟然皺着眉說。
“是啊,”景憶鳴彎腰在茶幾的櫃子裏扒拉出兩顆薄荷糖,丢了一顆給孟然,漫不經心地說,“我就爛。”
孟然蹙着眉看他,手裏捏着那顆薄荷糖,想說什麽又沒說出口。
“我們倆組隊闖關之餘也可以發展點兒別的業務嘛,”景憶鳴說,“一塊兒吃個飯打個游戲什麽的,總不能這麽長一段時間就為了闖關活着了。”
孟然不知道聽沒聽懂,一直捏着薄荷糖,眼神一點點地渙散開來。
過了會兒,他深吸一口氣,很鄭重地說:“謝謝。”
景憶鳴笑了下,不知道在笑什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孟然剝開了薄荷糖的糖紙,把糖放到嘴裏,倒抽一口氣,清涼的感覺在口腔裏打轉,“我做不到……暫時做不到。”
“找到景丞之前都做不到麽?”景憶鳴問。
“是。”孟然說,“我只相信我的記憶,在周圍的人已經很奇怪的情況下……要我放寬心接受這樣的生活,我做不到。”
“包括我麽?”景憶鳴問。
“你屬于不用心觀察也能發現的那種奇怪。”孟然說。
“那祝你早點兒找到他。”景憶鳴擡手拍了拍孟然的肩膀,扯着嘴角又笑了起來。
孟然盯着他的臉看了會兒又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搖搖頭,說:“至少我不會把你們倆再弄混了。”
景憶鳴沉默了會兒,說:“那就好。”
兩個人又在屋裏坐了會兒,聊了很多,基本是景憶鳴問孟然回答,景憶鳴好像對孟然的突然上門突然指證都沒有什麽特殊的疑惑,很坦然地接受了,可能變态的腦回路就是不太一樣,但聊天的時候很明顯的避開了有關于景丞的問題。
晚飯是孟然請的,可能是對今天自己這一通情緒爆發有點兒愧疚,帶着景憶鳴去吃了頓挺貴的飯菜,吃完後景憶鳴開車送他回了家。
下車之前,孟然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輕聲說:“你調查過我。”
他不是在疑惑或者質問,就是很普通的語氣,說出來時帶了點兒因為無奈而拖長的尾音,景憶鳴扭頭看着他,确定他的情緒在平穩度裏後開口:“我要和你合作,我叔叔肯定要和我說你的事。”
“說了多少?”孟然問。
“說到你以前會幫宴叔叔捉鬼,還有個搭檔,叫景丞,”景憶鳴對答如流,“後來景丞……失蹤了。”
孟然哦了一聲:“所以你不是第一次聽說景丞。”
景憶鳴沒說話,默認了。
孟然點點頭,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之前,說了句:“謝謝你。”
“謝我什麽?”景憶鳴偏過頭看他。
“謝謝你,在我情緒失控的時候沒有直接拎着領子把我丢出去?”孟然也偏了偏頭,想了會兒不知道說什麽,竟然笑了下,扯着嘴角笑得很淡,“雖然你可能只是因為……”
“不是因為要和你闖關。”景憶鳴說。
“……好吧,”孟然又笑了下,他搓了搓臉,“你只是變态而已。”
景憶鳴打了個響指,沒吭聲。
孟然和他說再見,自己上了樓,蕭渡水和宴塵遠都不在家,他沒有脫下外套,笑容仿佛刻在臉上了似的拿不下來,一直保持着在車上那個弧度,直到進了房間嘴角才垮下來,整個人都垮下來了似的,靠着門板一點點坐在了地上。
兜裏還揣着那張紙條,他深吸一口氣,把紙條很用力地按在了胸口上,盯着天花板愣神。
過了會兒,他才把兜裏的東西全部摸出來,放到桌上,起身到窗戶那邊,景憶鳴的車還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