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v 二更
明靖連夜收拾行囊啓程。
明玄和明程苦勸多日, 他都沒舍得走,長孫蕙一來,立刻就走了。
明靖走後, 長孫蕙将明程請到書房議事。
明程一進來, 就見長孫蕙抱着一盤果脯, 一粒一粒往嘴裏塞。
看着就覺得味同嚼蠟, 她卻一直在吃。
明程十分不安:“嫂嫂……甜膩之物, 夜裏少用為好。”
長孫蕙瞥他一眼, 又塞了一顆。
“黛娘和媚娘從小愛吃。我怕她們吃壞牙,總不許她們多吃。”
“我這幾日沒有胃口, 只想吃這個。”
長孫蕙笑笑,“也不知是不是黛娘和媚娘,想叫我幫她們都吃幾個。”
明程渾身起雞皮疙瘩。
“黛娘和媚娘的事我也難過,但生者……”
“她們現在死了嗎?”長孫蕙冷冷駁斥。
明程就知道, 多說多錯。
要說正事,長孫蕙吃完最後一口, 小心翼翼收好剩下的。
“夫君舊疾在身,本已傷痛,不宜在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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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兒公務為重,也不能分心。我有一事,只能與小叔商議。”
明程:“嫂嫂但說無妨。”
長孫蕙抱着懷中的果脯,冷聲道:“我覺得,靖兒此次南下出意外,蹊跷得很。”
……
秦晁在村裏時, 雖然沒事就睡覺,但其實他每日都醒的很早。
可今日,有人起的比他更早。
秦晁看着空無一人的床鋪, 屋前屋後轉了兩圈。
人沒了。
一股怒火不受控制的升起。
昨夜才發生那種事,她今天就敢亂跑。
看來是沒吓住她!
秦晁自己氣了一會兒,眯眼看向西側的房屋,忽然醒悟。
也許是去了阿公那邊。
他在急個什麽勁兒?
可他自己巴巴的找過去,像是多緊張她,醒來不見人就急了似的。
思忖片刻,秦晁轉身回屋,決定再躺一躺。
秦心每日都會來叫飯。
他踩着時辰過去便是。
然而,秦晁剛躺下,忽覺被褥裏塞了什麽東西。
他蹙眉坐起,掀開被褥,神色一凝。
被褥裏,塞了一堆衣裳裏褲,還有些他敷傷的紗布。
秦晁腦子裏好像有根弦被撥動,抖落覆蓋在真相之上的塵土。
他把所有衣物拿出來前後查看,細細回憶。
昨日事發突然,他只顧救人安撫,并未留意她有哪裏異常。
現在想來,昨日懷中抱着的少女,較往常的确臃腫許多。
秦晁呼吸一滞,重新清點了一遍,險些當場去世。
好,好得很!
如果他沒有猜錯,她昨夜穿了十二件內衫,四條裏褲!
這些紗布,應是纏在腰間腿上,以免輕易被扒衣裳。
偏偏她身段好,秋日的衣裳寬松不厚,一層疊一層,黑燈瞎火沒人注意,摸起來可能還覺得綿軟舒服。
她并不是遇到這些事後才想到與他說那番話。
她早就猜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能給自己套這麽多衣裳,扒完手都酸了吧!
可真是把她聰明壞了啊!
秦晁很少被人氣到。
他得恭喜她,她做到了!
秦晁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要立刻找到這個女人!
他甚至忘了要矜持的踩着飯點去阿公那頭,當即殺了過去。
大門被粗暴的退開,秦晁像個上門讨債的,從堂屋開始搜人。
秦心正在燒飯,聽到動靜,吓得舉着大勺颠颠跑出來。
見到秦晁,小姑娘的臉刷的沉下去!
秦晁全然不在乎,開門見山:“她人呢?”
秦心抿着唇,重重的“哼”了一聲。
秦晁氣笑了。
他好像被那個女人降低了怒點。
現在看誰都火冒三丈。
“我問你她人呢!”
秦心明知故問:“誰啊?”
秦晁這才察覺,他連她真名都不知道。
怔愣片刻,只喊了個假名:“江月!”
都指名道姓了,秦心也不能裝聾作啞。
可她依然不答:“原來晁哥還有牽挂嫂嫂的時候?”
小姑娘瞥他一眼,嘀咕道:“我還以為,嫂嫂去哪裏、會被誰欺負,晁哥都不在意呢。”
秦晁聽出話外之音,皺眉:“你什麽意思?”
秦心蓄足勢頭,給他翻了個白眼。
“難道不是嗎?哪有人這樣糟踐自己的妻子,毀她名聲的?”
“昨日是來得及,若來不及,你只管後悔去吧!”
昨日……
秦晁眯眼:“你也知道?”
秦心扭臉不答。
她當然知道!
他擅作主張當衆放話後,嫂嫂便對她說了心中擔憂。
她一個“妓子”,嫁給秦晁,恐會招惹心懷不軌之人。
秦心當時吓壞了,細細一想,很有道理。
無論哪裏,都會有些陰溝裏的蛆蟲,轉做惡心事。
所以,明黛早與秦心通了氣。
不單獨行動,夜裏盡量不出門。
如果她不慎遇上意外,一定會留下線索。
秦心只需察覺線索,立刻找人,穩得很!
原本,秦心覺得此事應該讓秦晁知道,畢竟是他的妻子!
可嫂嫂只是笑笑,說,靠他不如靠自己。
他都能放出這種話了,還指望他當護花英雄?
秦心一想,太有道理了!
晁哥就是個不靠譜的,保護嫂嫂,還得看她!
她看着小,力氣大得很,她能單手拎起一桶水!
秦晁聽得眼角一抽一抽。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你們都這麽聰明了,昨夜還敢出門?”
秦心有一說一:“嫂嫂說的呀,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她在這裏生活,能一輩子不出門,出門還挑時候呀?應當沒那麽巧才對。”
可她娘的就是這麽巧,你給解釋解釋?
不,不對。
秦晁想起自己昨日兩次跟出門,她看他好幾眼,卻什麽都沒問。
她那時就看出來了。
他不放心,一定會跟着她。
正如她所說,他的過往,過的卑微又糟糕。
他比誰都清楚這山村角落裏,哪些地方适合做肮髒事。
因為他也曾在那些地方,被人用拳打用腳踢,肆意欺辱。
也曾一次次在暗無人煙的小道上,獨自捂着傷口回家。
她可不就是挑着時辰出門的嗎!
秦心這蠢貨,被人忽悠的轉圈圈,還在幫她說話!
“她人呢?!”秦晁原地走了一圈,腰一叉:“人呢!”
秦心有點被他的氣勢吓到,瞬間慫了:“出、出門了。”
出門了,原來出門了。
她還敢出門!?
秦晁正要發作,秦心連忙補充道:“和阿公一起去的縣城,五更天就走了!”
五更天就走了?
秦晁忽然沉默。
最初與胡、孟二人相識時,他極為防備。
同住一屋,稍有動靜他都會醒來。
她才來這裏多久,起身出門,他竟毫無察覺。
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連起碼的防備都沒了?
他明明沒有被她那些拙劣的戲碼欺騙。
秦心見他沉默,悄咪咪的溜去竈房:“他們來回都趕車,晌午之前就回了。”
秦晁慢慢平靜下來。
來回趕車。
差點忘了,她小有私産。
秦晁冷着臉,拖了張板凳,就坐在門口等。
竈房門口,秦心鬼鬼祟祟縮回腦袋。
說實話,她第一次見這位堂兄情緒大動。
以往,無論是阿公痛心疾首,還是她聲嘶力竭,他都冷淡處理。
終于有個人,能讓他也情緒大動。
嫂嫂真乃神人也。
秦晁坐在門口,情緒越來越平靜。
過了最初那陣盛怒後,他又有所察覺
從前,阿公與秦心時常為他的事大動肝火苦口婆心。
他從不會在他們情緒激動時撞上去。
往往是先冷處理,待他們過了最激動那陣,能好好說話了,再繼續說事。
而此時此刻,他仿佛是被她冷處理的那個人。
她這麽有腦子,豈會把一堆任誰看了都覺得古怪的衣裳丢在床上。
她若想瞞他,又豈會任由秦心跟他一通胡說。
所以,她是昨夜的把戲沒有耍成功,今日索性破罐破摔與他攤牌?
激得他怒意大盛,再早早溜掉将他晾在這獨自洩氣?
秦晁的舌尖狠狠舔過一排牙。
如果他這些猜測屬實,那她真是他見過……
最無聊的女人!
晌午之前,秦阿公和明黛回了村子。
秦心已經做好飯等着,遠遠瞧見,她蹦蹦跳跳跑去秦晁那邊傳話。
秦晁早就回來了,他翹着腿躺在床上,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
“回就回了,激動什麽?”
秦心的雀躍原地凝固。
剛才是誰火燒尾巴一樣到處找人的?
秦阿公提了一籠雞仔,秦心尖叫一聲,高興地圍着雞籠轉。
之前為了給秦晁籌錢還給朱家,阿公把能賣的都賣了。
包括秦心精心喂養的雞。
後來發生這些事,阿公身體也不好,秦心沒敢提再買雞仔的事。
比起雞仔,阿公更需要銀子看大夫養身體。
“謝謝阿公!”
秦阿公出去走了一趟,氣血活絡了,比前幾日更顯精神。
他指了指明黛:“這是你嫂子送你的,要謝就謝她。”
秦心一聽,激動不已,“嫂嫂怎麽想到買這個?”
明黛抿一口茶,笑笑:“我見後院有圍圈,裏頭還有雞毛,料想家裏應是養過。阿公偶爾也去村口買雞回來炖湯,我想着,與其出去買,不如自己養。你喜歡就好好養。”
秦心感動不已,恨不得撲上去抱起她轉圈圈。
不止如此。
明黛還帶阿公去縣城的醫館複診,換了新藥方,買了不太貴但搭配熬湯益氣補身的幹貨。
秦阿公對這個侄孫媳,可謂全無挑剔,連聲囑咐秦晁要好好照顧她。
明黛淺淺一笑,輕輕轉眼。
秦晁抱着手臂靠在門邊,冷眼看她。
她也回他一個笑,秦晁翻着眼扭開臉。
明黛想,禮多人不怪,古人誠不欺我。
一家四口圍桌而作,和諧的吃了一頓午飯。
之後,秦阿公去房裏休息,秦心去收拾。
秦晁與明黛偷懶慣了,一起坐着喝茶。
他一手捧着茶缸子輕輕轉,漫不經心道:“破費了。”
語氣平淡無波,全無早起時的怒火。
明黛淺抿一口水,微微湊向他:“不是我的錢。”
秦晁轉頭看她。
明黛俏皮眨眼,“你忘了,之前阿公給過我們一袋錢,今日都用完。”
最後五個字,她說的頗具自豪感。
好像能花錢是什麽本事似的。
秦晁盯着她不說話。
明黛自行理解他的眼神:“你該不會以為,我真會用阿公給的錢吧?”
“當時他給我,我若推辭,他定會不高興。”
“老人家越想為兒女做點什麽,越是無能為力的時候,也只剩塞錢。”
“我們收下,遂他的心意,之後找個功夫,再把錢花在他身上。”
“既合了老人家的心意,也盡了孝心。一舉兩得。”
秦晁別過臉,明黛悄悄探頭,發現他在笑。
可他也敏銳,當即轉過頭,明黛偷瞄的眼神沒收住,與他對上。
“看什麽?”他癟了嘴角,又冷起來。
明黛彎唇:“不生氣了?”
秦晁表情一凝,竟無言以對。
怎麽會有這種人?
難道前頭不是她故意晾着他,讓他自己瀉火?
買東買西,将阿公和秦心哄得高興,不是在變相對他示好?
他都打算當做沒發生,直接跳過那件事,她竟又主動提起。
秦晁第一次覺得,女人的心思這麽難懂。
他冷了臉:“你還有臉問?”
明黛若有所悟,“看來給阿公和秦心送禮還不夠。”
她偏頭盯住他,眸子璀璨明亮:“我也送你一個?”
秦晁一點也不稀罕她的讨好!
一點也不。
他挑着眉問:“什麽?”
明黛輕笑,彎腰抓起腳邊一個布包,拉住他的衣袖:“走!”
秦晁沒有防備,險些潑了手裏的水。
“慢點!”
……
兩人往自家方向走,秦晁這才發現她自己也買了東西。
挺大一個盒子,布裹着,不知是什麽。
走進圍籬,明黛拉着他停下,指向屋外的牆面。
秦晁這才想起,他的牆還沒刷。
牆上遍布污言穢語,村民都見慣不怪了。
他瞬間明白過來,挑起嘴角:“哦,你要幫我刷牆?”
明黛笑了一下,蹲下解開布包。
“秦晁,這些東西,未必要遮擋。”
秦晁抱手,只想看她刷什麽把戲:“不遮擋,繼續這樣?”
話音剛落,明黛已解開布包。
秦晁嘴角的笑意一僵,看向她的眼神帶了詫異。
她買的是……顏料和畫筆。
秦晁并不懂畫,但見畫筆粗細不一,猜測是分類畫物之用。
“你……會畫畫?”
正在準備的少女動作一頓,沉默了片刻。
少頃,她低聲道:“應該吧。”
秦晁狐疑的盯着她,不再說話。
她的動作說娴熟也不娴熟,偶爾會有遲疑,仿佛在疑慮自己的判斷到底對不對,但說陌生也不陌生,至少她買的東西,都定了用處。
顏料調好,畫筆依次擺開,少女提筆仰頭,仔細觀察了牆上的字樣分布後,試着下筆。
起先,她筆觸生澀,然後以肉眼可見的變化流暢起來
秦晁怔然看着自家的牆面,只見大片的紅被暈成一片楓葉色。
少女下筆如有神,越來越流暢,忽然,她把手裏的筆一遞,信口道:“換大山水狼毫。”
秦晁愣住。
明黛跟着愣住。
她緩緩轉頭,看秦晁一眼,又慢慢望向手中的筆。
眼前忽然閃過畫面
秋景濃郁的景亭,她與一人同作一畫。
每到換筆勾景時,她才剛剛遞出筆,那人已将她要的筆遞過來。
默契無間。
面前的男人忽然嗤笑一聲,明黛回神。
秦晁掃過一排筆:“抱歉,我不懂這個,配合不了你了。”
明黛心緒略微起伏,輕輕搖頭。
沒關系。
秦晁原本在看畫,可這一小插曲後,他的眼神漸漸移開。
他在看她。
少女畫畫時,認真而投入,每一筆都帶着令人驚嘆的氣魄。
對,就是氣魄。
明明是個姑娘,筆下山水卻格外大氣。
秦晁是真的不懂畫,他要活下去都難,哪裏有功夫學這個?
可是眼前這幅楓山秋景圖,仿佛能破開人緊閉的心房,湧入一份雄渾大氣,令其舒展平和。
等等。
她是怎麽将一片鮮紅罵語,暈成滿山紅葉的?
遞了個筆的功夫,他竟再難看出原本罵語的痕跡。
秦晁在牆邊呆呆定住。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塗污他的家。
卻是第一次,有人與他一起承了這些污言穢語。
她用一筆又一筆漂亮的色彩,将難看的罵語,變作絕美的風景。
一如那個晚上,她含笑蹲在他面前,無視他的所有冷漠,用柔軟的指腹,一點點為他塗抹傷藥,包紮傷口。
秦晁心中忽然有些悶疼。
如果,這也是演戲,那她未免太厲害。
前一晚還尚顯拙劣。
今日已如此厲害。
厲害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
“那日,你怎麽說的?”他忽然問她。
明黛筆尖一頓,轉頭看他,不解道:“什麽?”
秦晁直勾勾的看着她,難得耐心的提醒:“裏正和官差找來,我為你編了個不好的身份,你是怎麽跟我說的?”
明黛順着他的提示,細細回憶。
那時,她問他——“這就是你想的法子?”
被欺負上門,這就是你的還擊之法?
不痛快,也不響亮。
還很憋屈。
秦晁不等她回答,先笑起來:“是不是有些憋屈?”
明黛慢慢放下筆:“秦晁……你……”
高大俊朗的青年,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笑。
褪去散漫與冷意,融了溫度,還有一種說不出的……
氣勢。
“那個,不算。”
秦晁側首,看向牆上鮮豔的楓葉,神色溫柔。
他從不知道,這個顏色可以這樣美。
“憋屈的還擊,還叫還擊嗎?要不要試試比較痛快的?”
明黛眼神輕動,心潮漸漸澎湃。
聽聽,這小牲口說了什麽!?
她铤而走險,情真意切向他靠攏示好,被他用熱水燙了一回以示警告。
原想和氣的揭過此頁,這石頭心,忽然就開了。
所以,她算是拿到了靠近他的路引?
呆滞的少女遲遲沒有回應,秦晁的溫柔悉數散去,扭頭就走。
“不要算了。”
“要!”身後一聲響亮,秦晁停步。
嘴角仿佛被牽了線,不住上揚。
轉過頭,他又是那副死人臉。
“明日三更出門。起不來就算了。”
終于要走出這裏了嗎?
明黛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我要試試!”
秦晁面露鄙夷,轉身進屋:“咋咋呼呼的,哪像個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明靖:你們再不回來,媽就要黑化了!
明程:“适應良好。”
明玄:适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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