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明黛本以為, 秦阿公今日知秦晁有此作為,情緒大動,少不得要感慨的拉着他說些話。

沒想, 秦阿公婉拒了明黛, 堅持帶秦心回淮香村:“我住不慣縣城,早些回去也好。”

馬車滾滾,塵土飛揚,明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阿公是将她那翻話聽進去了。

秦晁這些年頂着個糟糕的名聲,卻從不為自己澄清,只在暗中籌謀反擊秦家, 必有什麽苦衷。

與秦家人對峙時,秦晁也沒有出面, 全由明黛主持大局。

加上下葬的情形及明黛的提示,秦阿公興許已感覺到秦晁怕是被什麽絆着, 不便出面。

他着急着回去, 是怕自己留得太久, 給秦晁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從前,他未能在秦晁受苦時給什麽大的幫助, 而今,他也不想在秦晁小有所成後給他拖後腿。

正如他所說,他只要晁哥兒好好地。

不過,也不是全無牽挂

“方才阿公與你說話,你為何不搭理?”送走阿公, 明黛同秦晁一路往回走。

秦晁看她一眼:“理什麽?”

明黛幫他回憶:“讓你得了空,多回家瞧瞧。你好歹也應個聲兒。”

得虧阿公習慣了他這幅性子,今日又感慨良多, 知道他聽見了,并不計較他的态度。

秦晁一身素服髒的不成樣子,同路而歸,始終與她保持着一人的距離。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明黛以為自己也被一同忽略,忽聽他道:“原話分明是——在縣城要好好照顧你,得了空就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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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瞄她一眼:“你都要走了,我照顧誰?又帶誰回家?與其應了老人家,回頭又食言,不如打先就別答應。”

這話倒是提醒了明黛。

“那待我離開,向阿公交代時,你可否同我一起?”

他們本就是為安撫阿公才假成親的,如今阿公不會再為秦晁憂心難過,對他既欣慰又理解,那他們這假夫妻便沒有存在的必要。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由他陪着一起解釋,也更合适些。

秦晁懂她的意思,不答反問:“你要怎麽做?”

明黛:“什麽?”

秦晁耐着性子:“你說要去尋找家人,總要有個具體的法子,難不成滿大街瞎轉悠?”

他一針見血,明黛目光垂了垂,秦晁瞧不見她的神情,只聽她說

“阿公是從陵江上救起我的,義清縣與華清縣以陵江為界,但這兩處,都沒有任何線索。”

秦晁暗想,原來在華清縣安置人手對付秦家時,她還趁機打聽了那頭的情況。

還真是滿打滿算。

“所以,我想往羌河與汶水兩處打聽。”

“此前我沒有身份戶籍,若是被當做身份不明的流民,送進收容所,恐怕有得折騰。”

她揚首笑起來:“好在,如今我身份來歷都清楚,走動起來也不怕。”

“我先探官府是否有尋人告示,若沒有,就只能大張旗鼓自己報官尋人了。”

秦晁轉眼望向一旁,眼底浮起一抹又一抹暗色。

她瞧着就不像小門小戶出來的,現在為了離開,連清白名譽都不顧了。

大張旗鼓自己報官……好得很。

他到底為何要幫她弄來幾可亂真的戶籍,還幫她把身世來歷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就該叫她當個哪處都不能去的黑戶!

那一瞬間,秦晁心底湧起無數伴着急火的陰暗想法

設計拆穿她的假戶籍,讓她走到第一個關卡便被抓起來,丢進大牢反思!

等她吃兩日苦,知道外頭世道險惡,不适合女兒家走動,他再去把她接出來帶回家。

不,根本不必等她走那麽遠,一出城門就可以派人搶走她的盤纏細軟。

讓她沿街乞讨當叫花子,就知道家裏的米飯有多香,不該随便亂走!

秦晁心中情緒翻湧,滾出濃濃的黑!

他本就不是君子,何必在意這些?

讓她走投無路!讓她求助無門!

讓她可可憐憐回來求他好好過日子!

像是已經在心中得了逞,秦晁挑着嘴角笑得邪魅。

明黛見他久久不語,探頭一看,秀眉蹙起。

又發哪門子的病?

“想什麽呢?”清澈的聲音似一盆涼水,将心中一片濃黑沖洗得幹幹淨淨。

秦晁一怔,看向她:“什麽?”

明黛上下打量他。

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反應也慢半拍。

但也不稀奇,今日對他來說,到底與往常不一樣。

她耐心将剛才的話複述一遍。

秦晁眼神漸沉,心中情緒眼看又要複起。

忽的,明黛眼一擡,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如何?”

什麽如何不如何,就該狠狠打擊她,反駁她!

哪怕是暗中搗亂,也要将她的希望全部掐滅!

他本也更擅長這樣。

然而,當那雙黑亮的眸子帶着淺淺的笑意看着他時,他清晰地感覺到心中那點黑色的情緒在蛄蛹兩下後,偃旗息鼓,消散于無形。

眨眼的功夫,他甚至忘了剛才想得什麽招來阻止她。

他聽見自己說:“你一人上路太危險。我可以……我有朋友,可以沿途護着你。”

竟是少有的熱心。

明黛笑着搖頭:“ 你手邊合适的人無非胡、孟二人,他們要為你辦事,不必麻煩了。”

“況且……”明黛看着城門,悠悠舒出一口氣:“啓程尋找家人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還有事要做?

秦晁捕捉到重點,張口就問:“何事?”

明黛偏頭看他,似在詫異他的在意。

秦晁斂眸,替自己辯解:“你以為我做了許多,若你有事,我應當幫忙。”

他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明黛能接受,但

“沒必要。一件小事,我自己就可以。”

秦晁聽她語氣,便知自己多餘了。

心中忽覺好笑。

是了,她心思細密,本事大,還有主意。

哪需要他多管閑事。

說話間,兩人已入了城門,明黛至今還住在客棧,秦晁問了位置,想送她。

“這個當真不必。”明黛指了指天上:“大白天的,我一人也無妨。”

又往他身上瞄:“況且,你今日出汗賣力,身上都髒了,趕緊回去沐浴更衣吧。”

她今日一次又一次拒絕,秦晁的臉終于一層又一層結冰。

“随你。”秦少爺丢下兩個字,闊步離開。

明黛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秦晁燒着怒火的背影,彎唇淺笑。

她到底算是幫了他,他一時感念,改了态度,并不奇怪。

然而,本就是野蠻生長,極力求存的男人,那副根植于骨子裏的狗脾氣,無論怎麽遮掩克制,總會在某個氣急敗壞的時刻露出真容。

雖然不讨喜,但勝在真切。

……

秦晁一路沉着臉,回了城中小院。

捏着一手消息的胡、孟二人見他回來,忙不疊說起重頭戲。

孟洋:“被秦鼎通送進大牢的二房曹氏在獄中拼命咬他,竟抖出了秦鼎通多年前的殺人罪行!”

“晁哥,你懷疑的一點都沒錯,當年秦三老爺突然暴斃,就是秦鼎通下的手!人證物證俱在!”

胡飛:“雖然咱們沒能出面,但秦家落得這個下場,你也算是對雙親有所交代了!”

他試探道:“晁哥,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原本以為這消息能令秦晁大為振奮,沒想他眼皮都沒擡,還是那副抽了魂的樣子。

這就很怪了。

“晁哥,你去哪了?怎麽搞成這樣?”

孟洋連忙往竈房走:“鍋裏還有點熱水,你先洗洗。”

秦晁收拾起來很快,換好衣裳後,他無意瞄見那口大箱子,整個人又凝住。

孟洋捅捅胡飛:“秦家倒臺,秦鼎通有此報應,晁哥難道不該高興嗎?”

胡飛想了一下,試着分析:“大概是多年經營只為今朝的目标忽然達成,人空虛了?”

孟洋伸手虛點幾下。

有道理,一個大目标達成了,忽然找不到之後的目标了。

這時,秦晁忽然說:“你們說,要怎麽留住一個女人?”

胡飛、孟洋:……

秦晁看他們的樣子,也知他們沒聽懂。

相識多年,二人對他的事知道的比阿公更多。

秦晁想了想,說:“有件事同你們說……”

一盞茶的功夫,胡、孟二人從不知所措,變成目瞪口呆。

胡飛聽得震驚連連,一度将砂鍋大的拳頭往嘴裏塞。

待秦晁說完,兩人半天才回過神。

“所、所以,那位忽然性情大變如有神助的解小祖宗,真的有人幫忙?這、這人就是嫂子?”

孟洋與明黛直接交流不多,在他的印象裏,嫂子就是個脾氣溫順,格外能忍晁哥,愛吃甜食的小姑娘。

可現在卻告訴他,這溫順可愛的小姑娘,有條不紊的先送解桐升級,再送秦家歸西!?

最重要的是,她是以晁哥的名義出面的。

讓秦家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今朝所遇,不是流年不利,不是不慎大意,而是惡有惡報!

偏偏他們留意了那頭這麽久,愣是沒摸到一點關于嫂子的蛛絲馬跡!

她為晁哥報仇,報得面面俱到,痛快解氣,還顧着他趙陽的身份,為他妥善處理一切。

這、這也太寵晁哥了!

震驚與豔羨之後,孟洋不由反思了一下。

他以前,沒有做過什麽得罪嫂子的事吧?

就在孟洋反思時,胡飛忽然哀嚎一聲,一下下打自己嘴巴。

孟洋大驚,一把扯住他:“幹嘛呢?”

秦晁也皺起眉,有病?

胡飛一言難盡,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好像得罪嫂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昨天去爬山,風太大,今天直接癱了。發燒渾身疼。睡了一天。

本來挂了請假條,然後發現雖然身上疼,但一點也睡不着,就删了。

還好爬山前留了點存稿,艱難的拱完了。

今天有點少,大家別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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