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不明白你在想什麽,那麽優質的男人放在跟前,你就一點不動心?”

範小米正在給唐虞幹活,順手便回給她一張圖片,雲接着山,山連着水,水畔是一抹小竹林,林裏有似有若無的人影。畫的旁邊題着一首元稹的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詩和畫不配,詩挺好的,但是畫一般。”全珍問出很久一來的疑問:“你是不是不想結婚?對婚姻失去了信心?”

範小米驚呆于全珍的想象力,她一個未婚老少女怎麽可能會如此消極?于是趕緊辯解:“親愛的,我跟你說,婚姻對我來說永遠保持着驚人的吸引力和號召力,我做夢都想結婚,你都不知道我看着那鋪天蓋地的蜜月旅行廣告、婚戒廣告、婚紗廣告新有多癢癢。再說,我不想結婚行嗎,我媽一天不看見我結婚一天看着我就跟眼中釘似的,還有身邊那些人哪個看見我不提結婚的事,唾沫星子都快把我給淹死了。”

“那你還不把唐虞收了?”

範小米覺得全珍的思維方式就是個圓,怎麽都能扯到唐虞身上,便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回她四個字:“他不合适。”

全珍直翻白眼:“連他都不合适?你到底想要個什麽樣的,眼光太高小心星星進了眼。”

範小米被她這句氣得夠嗆,這個死娘們又諷刺她眼光太高,她明明沒什麽要求,她不要房子,不要車,不要高富帥,不怕窮矮挫,為什麽她這樣的人會淪為剩女?

全珍又問:“你有量化的擇偶标準嗎?”

範小米說:“沒有,只要兩個人能看對眼就行。”

“啧,”全珍感嘆道:“你活了三十多年都沒有遇上一個,我看你還是閉着眼睛随便抓一個算了。”

“不行,我媽說女人結婚前要睜大眼,結婚後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沒說過要閉着眼睛。”

“你不是睜着眼睛找不到嘛。”

“那也不能閉着眼,萬一抓到一個垃圾猥瑣渣怎麽辦?”

“唐虞垃圾猥瑣渣嗎?”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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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他了。”

……

以前範小米因為兩個人要暧昧怎麽也得有點郎情妾意,現在她要把這個詞的定義重新想一遍了。所謂暧昧就是你不在河裏走,河裏也有你的身影。

虛長了三十多年,範小米只在高三的時候談過一次戀愛。那一年《流星花園》火了整個校園,範小米知道了有一種男人叫花樣美男,那一年範小米學會了逛晉江原創網,知道了一種惆悵叫做《寂寞空庭春欲晚》,但是她仍然喜歡金庸筆下夢姑夢郎的天作之合,那一天一個男生趴在她桌子前,指着她畫的一個古裝俠士素描說:“這個人如果戴上眼鏡好像我啊。”

“怎麽可能?”她畫的是虛竹,木讷老實的虛竹,而眼前的這位帶着眼鏡瘦高瘦高的人物叫劉暢,她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好學生,時而不時能在年紀第一上看到的好學生,他絕對算不上虛竹,生拉硬拽勉強能算上段譽。

劉暢說:“那是因為你沒有好好地觀察過我。”

範小米訝然,即便那時的她青蔥水嫩小蘿莉一個,她也知道男女有別,且這世間花樣美男何其之多,為啥要觀察他一個毛頭小子?

劉暢大約是卯足了精神想讓她更好地觀察他,于是一有時間便跑到她座位旁坐着,無畏無懼相當嚣張。

初時範小米還相當收斂,捧着一本數學模拟題裝模作樣地看着,到後來索性無視他趴在模拟題上畫着各式各樣的塗鴉。有一次,他不知道怎麽就發現了她壓在書包下的《天龍八部》,抽出來随便翻讀了幾頁後問她:“你最喜歡書裏面的誰?”

範小米一把把書搶過來依舊藏在書包地下,秀目圓睜地訓道:“你媽媽沒教給你不能随便翻女孩子的東西嗎?”

“你穿着白裙子肯定沒來大姨媽,怕什麽”劉暢頗不以為然,撇撇嘴繼續說:“你肯定喜歡段譽,女孩子不是都喜歡王子嗎?”

範小米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氣沖沖地把頭扭到了一邊,這個人太自以為是了。

劉暢見她不說話繼續問她:“你不會是喜歡喬峰吧,我覺得你應該欣賞不了他吧?”

她依舊不理他。

劉暢繼續自說自話:“你肯定是喜歡段譽,女生都這麽膚淺。”

範小米不理他,在心裏狠狠地罵道:“你才膚淺呢,就你才跟段譽一樣膚淺呢!”

男人的膚淺在于男人眼裏只看到了女人的花容月貌曼妙身姿,而理解不了似夢如幻裏那種起于肉欲又超脫于肉欲的愛情的純潔與執着。

不過自那次之後劉暢有好多天都沒有那樣大搖大擺地跑到她座位旁坐着,接下來便是第一次摸底考試,範小米正慶幸着自己的成績又進步了一點,她同桌就來給她打預防針了:“劉暢這次考了年級第三,班主任好找你談話了。”

範小米雲山霧罩,“跟我有什麽關系?”

還未等她同桌解釋呢,班主任就來了口谕約她到辦公室詳談。範小米頗有先見之明地說:“班主任準備表揚我呢。”

“等着請你吃唠叨大餐呢。”

請範小米的不是她班的班主任,是劉暢的班主任,雖然範小米跟劉暢不是一個班,也不是很熟,但是劉暢的班主任範小米還是很熟的,因為劉暢的班主任也兼着範小米所在班的語文課。

劉暢的班主任叫裏理,範小米的同班同學都叫他裏歪理,也有叫他裏外裏都是他的理。

裏老師有着雄厚的國學功底,開口便是漢樂府:“小米啊,我想你還記着以前學過的那句詩吧‘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別看這句詩淺白,但是意思表達的卻是很清楚的。你們也沒剩幾天就要高考了,現在不努力,等到我這個歲數就只能對着時光感嘆‘逝者如斯夫’了。”

範小米點頭稱是,趕緊表态:“老師,我其實很喜歡語文的,就是文言文學的有點差,我回去一定加把勁。”

裏老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想來我也是打你這時候過過,那時候人都比較單純,不知道愛情。我也是後來才慢慢地明白和了解了愛情,你知道愛情分幾個層次嗎?”

範小米愣了一下,裏老師也不是真心問她,所以不等她回答就繼續說道:“在我看來愛情分為三個層級:第一個層次是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第二個層次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個層次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你知道這三個層次分別代表着什麽樣的愛情嗎?”

範小米搖搖頭,表示鬧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對着那個蜜月旅行、婚戒廣告、婚紗廣告也挺動心的

你說那麽好的東西,要是不要錢該多好啊

☆、往事

裏老師旁若無人地解釋了起來:“第一個層次裏的愛情是寫的是一種付出與獲取的算計,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在心裏反複算計,這種愛情很市儈,如同……”

範小米插嘴:“馬夫人。”

裏老師又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市儈的愛情是低俗的,是不可理喻的,這甚至都不能算作愛情。我們再來看第二個層次,第二個層次寫的是一種只知道付出不要求回報的愛情,愛上一個人就只會一味地給予,不計一切後果的給予,就像……”

範小米順口接道:“游坦之。”

裏老師白了她一眼,緊接着批判道:“對,就是游坦之,眼睛都給人了,自己活都活不成了,他的愛情是多下賤的,多盲目的,多不可取。我們再來說第三個層級的愛情,這是我們要追求的最高層級的愛情,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愛上一個人不求跟他朝朝暮暮,只求跟他心意相通……”

“就像曲洋和劉正風。”

一直在旁邊沒開腔的班主任撲哧一下笑了,“你還看《笑傲江湖》呢。”

裏老師大吃一驚,“噌”地一聲就從座位上站起來了,數落道:“你這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曲洋和劉正風那能算愛情嗎,能算嗎,你說說,你說說,現在的這幫孩子腦子裏都想些什麽……”

一席話說得讓範小米恨不得抽自己嘴巴,都怪她自己嘴賤。幸好,幸好,上課鈴聲應時響了,裏老師有課不能逃。

裏老師的“愛情三層級”的理論完全不如全珍後來說過的一席話來得一針見血,她說:暧昧就像一場性愛的前戲花樣百出惹人心癢,是一種欲拒還迎欲罷不能的瘾。暧昧一旦變成愛情,瘾就沒了,只這剩下赤裸單調的抽插,無論過程是怎樣的高潮疊起,到最後剩下的就只是疲憊和倦怠。所以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情還不如就停留在暧昧的階段。

裏老師走後,範小米的班主任止住笑一本正經地跟她說:“學校原則上是不允許談戀愛的,但是你們都高三了,沒幾天就高考了,我也不想在這檔口影響了你的情緒,好自為之吧,別耽誤了學習。”

範小米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趕緊閃人了。

範小米覺得自己身邊無來由地卷入了一出無厘頭的鬧劇,她是主角也是觀衆,各色人物輪番登場與不明就裏的她對戲,放學時分終于輪到劉暢出場。範小米剛走出校門,劉暢就冒出來攔住她不無擔憂地問:“今天我們班主任是不是找你了?”

範小米裝作沒看見,越過他快步走開了。

劉暢眼疾手快地扯住她胳膊,關切地:“我班主任跟你說什麽了?”

範小米一聲不吭,甩開他一路小跑地往公交車站點奔去。

“範小米你再跑一步試試,你會後悔的,”劉暢也沒耐心了,生氣地大喊:“你回過頭好好看看我手裏拿的是什麽。”

範小米縱然再生氣,也禁不住後頭看了一下,借着路燈看不真切但隐約也能看出是個本子。

劉暢一邊作勢翻弄着本子,一邊得意地說道:“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啊,平時看起來老實得不行了,背地裏居然畫春宮圖,看看這兩人男的赤膊上陣,女的羅衫盡褪。這事可不得了,要是傳出去……”

要是傳出去,她不丢死人了?都怪她手癢,一時興起畫了一本虛竹和西夏公主的圖集,第一頁就畫了兩個人在夢中的相會,本來是極美好極夢幻的一件事,誰知道竟被他龌蹉地想成春宮圖?

“你什麽時候拿的,快還給我,你媽媽沒教給你不許随便動人家東西嗎?”範小米生氣地說。

劉暢看都不看她,仍舊翻弄着賴皮地說:“這麽好的東西,怎麽能說還就還?”

範小米趁他不注意,一把奪過去,劉暢輕而易舉就閃開了。

範小米跺腳:“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怎麽拿了別人的東西還不還呢?”

劉暢也不生氣,無賴地把本子遞到她眼前晃,“不還,不還就不還。”

明明本子就在她一伸手就能夠着的地方,但是每次她都撲個空,那個壞蛋居然還在旁邊點評:“這招叫難看版的餓虎撲食。”

那時正好是放學時分,他們學校往公交車站點走的人不在少數,路過的人無不好奇地打量他倆一番,範小米又氣又急,淚都快下來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劉暢優哉游哉地說:“只要你說‘我願意做你女朋友’,我就把本還給你。”

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了把本子奪回來,她真是豁上去了,劉暢話音剛落她就說了:“好,我願意,我願意總行了吧。”

她居然這樣說,她真地這樣說了,意識到這點之後她撞死的心情都有了。

沖動是魔鬼。

很多年以後,全珍曾送她一本《南風》,上面有句話是這樣的:示愛者是動物,被愛着是植物。當愛情不在時,動物可以很輕快地跑掉,而植物只能在原地等死。

可是愛情裏總有一方是動物一方是植物,兩個植物如一團死水燃不起愛情的火花,兩個動物又太鬧騰愛情很難持續。

範小米看過後問全珍:“那我是動物還是植物?”

全珍說:“你草編的兔子。”

這算動物還是植物?

就像這世界的父母不一定了解自家孩子的缺點,卻一定對他的優點了如指掌一樣,這世間的孩子不一定知道自家父母的優點,卻一定對自家父母的缺點深有感觸。譬如唐虞就知道自己媽媽患有非常嚴重的強迫症。

唐虞的前腳剛進門,于梅就迎上來:“怎麽樣,搞定了沒?”

唐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麽搞定了沒?”

“哎,”于梅一下子就急了:“你不是說晚上約小米吃飯嗎,你怎麽給忘了?”

“已經吃完了。”唐虞脫鞋進門,卻被于梅拉住。

于梅鐵了心準備打破沙鍋問到底,“你跟小米的事情到底還有沒有戲?”

“這個……”唐虞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下了,眼尖地發現唐爸爸正在收拾茶具趕緊問道:“爸,今天晚上家裏來客人了嗎?”

唐萬青愛茶如命,曾花重金購置了一套茶具擺在家裏的客廳裏,每逢來客人就邀人共品茶湯裏的美妙滋味。但自從于梅不知道從何處聽到晚上喝茶影響睡眠會造成心肺負擔後,每日六點準時把茶具鎖進櫃裏了。

有時候唐萬青饞極了,便在櫃前來回踱步,對着唐虞感嘆:“我倆還不如那只薩摩呢。”說者委屈,聽者心酸,一時間兩個男人愁雲慘淡。

好在于梅還沒法西斯到希特勒那個地步,家裏來客人時唐萬青借故要把茶具擺出來,她也是會勉強同意的,所以每逢晚上家裏來客人時唐萬青都是很高興的,如果客人在他還沒喝得盡興時走了,他還會惆悵半晌,比如說現在,他似乎就沒聽到唐虞的問話,兀自地端着酒杯陷入沉思。

唐虞不得不又問了一句:“爸,今天咱家誰來了?”

“張俊。”于梅回答地他,頓頓了又問他:“他前腳走,你後腳就到了,你在樓梯上沒看到他嗎?”

唐虞心裏一冷,他沒有看到張俊只有一個可能,他站在小米家的門口背着樓梯口,他沒看見張俊,卻不知道張俊有沒有看到他。

每個人都會有往事,或美麗,或絢爛,或短暫,或難忘,最本質卻是時過境遷後還願不不願意想起。那段往事,那段張俊由客串翻轉成主角的往事,他一定都不願想起。

張俊來這個小城五年,他的流言不絕于耳,真人唐虞卻一次都沒見到。誰能看出來當初還是他将他介紹進唐氏機械?

唐虞手不禁握緊,引狼入室,奇恥大辱。

作者有話要說: 誰敢說自己沒有二過?

反正我不止二過一次,想想,想想就覺得丢人

☆、學車

唐萬青似乎沒有說的打算,收拾完茶具便踱回自己房間裏了,唐虞也沒有聽的打算。倒是于梅唠叨了兩句,“外姓人就是信不過。你爸本來打算把李林提成生産總監,誰知道前天才露出口風去,今天李林就找你爸辭職了。那個張俊不做什麽手腳,李林怎麽能辭職?”

唐虞三年前在唐氏機械任辦事處經理,就認識李林。李林從一畢業就在唐氏機械工作,算是唐氏機械的元老,李林踏實細致安于自己的本分單是在生産部長這個崗位上就幹了五六年,唐萬青非常欣賞李林這一點,幾次說要提拔他。但是生産總監這個職務,畢竟只比總經理矮半級,掌握這唐氏機械所有生産單元,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張俊這個道理不會不明白。

有些事情唐虞知道,但是他興致缺缺,所以聽于梅唠叨了幾句就借口加班回房間了。

心煩意亂。

唐虞面無表情地坐在電腦前,亮着的電腦屏幕上也只有一幅宋代的《杏花圖》而已,唐虞用它來做桌面已經有些年頭了。

思緒如潮湧,唐虞一時間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這期間于梅進來送過一次綠豆湯,看他這樣放下碗就出去了。于梅給唐虞的這種狀态起了一個非常有深度的名字叫“冥想”。于梅說經常冥想能憶苦思甜,通過追憶過去總結經驗,從而更珍惜眼前和未來。

唐虞“冥想”得幾近走火入魔,範小米發來短信。範小米告訴他封面已經做好了傳到他QQ上了。于是聯網,上QQ,剛上線就傳來系統消息範小米将QQ簽名改為:哎……一言難盡,不如一言蔽之。

唐虞問道:“什麽事讓你一言難盡?”

範小米回道:“不想說,怪煩的。對了,我準備從明天開始繼續去學車,斷了我媽的心思,也免得那麽多流言蜚語。”

唐虞沉思了一會回她:“真是個好主意,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去,你什麽意思,我只不過比你大幾個月好不好?”

範小米是行動派,唐虞第二天早上去接她上班時,她已經在去駕校報名的途中了。趙瑩是實力派,唐虞到辦公室的時候,趙聰正繪聲繪色地給齊辛順描敘着:“你不知道這丫頭多牛氣,今天早上我給她三千塊錢去學車,那丫頭看都不看,甩給我一句‘錢誰沒有啊’,然後就打車走了,現在都沒來,估計是去駕校報名去了。”

齊辛順瞪大眼睛看着趙聰,滿臉的羨慕嫉妒恨啊,“單身就是好啊,錢都是自己的,想怎麽花怎麽花,想甩誰錢就甩誰錢。”說完仍嫌不過瘾,還自行想象了一套自認為很酷的動作,翹着二郎腿,撇着嘴,一臉不屑地做出甩錢的動作:“這是三千,拿去花吧,不夠爺再給你。”

“我有那麽跟錢過意不去嗎,”趙聰擱開齊辛順甩錢地手,壓低聲音得意洋洋地說:“那錢是我媽給那丫頭的,她不要更好,全落我腰包了。”

趙聰話音剛落,身後就陰測測傳來一句:“誰說我不要了,拿來,少一分我也不算完。”趙聰覺得自己的後背都發涼了,齊辛順很不仗義地別過身去裝作給客戶打電話。

趙聰讪讪地站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遞過去:“弄得跟我想貪這筆錢似的,這年頭誰沒個千八百的?”

趙瑩接過錢也不數就裝包裏去了,剩下趙聰一個人在那忿恨不平。

唐虞樂了:“趙瑩你要去學車啊?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走路迷路了就只丢一個人,要是開車迷路了不僅丢人還丢車。”

趙瑩狠勁地剜了一眼趙聰:“你以為我願意去學車啊。”過了半響才回過話味朝着唐虞喊道:“你才丢人呢,你才丢人又丢車呢!”

有歧視女性的男人說:“女人開車笨死驢”,唐虞是堅決反對的,事實上明明是“女人開車吓死驢”。

範小米是學過車的,範小米學車那陣還不用考場地,考完倒樁直接上路,然後範小米在練靠邊停車的時候很神奇地把四個轱辘停成了一個半懸空。據說當時教範小米的那個教練被吓出了後遺症,一喝大就學祥林嫂:“教練這個活真不是人幹的,你們以為風光,那是你們看到的都是一般人,一般人不會幹出兩般事來。但是,人不走運的時候就會碰上那種特別笨得,你都不知道她能笨成什麽樣。我以前教過一個女的,要靠邊停車的時候,我喊她往右打方向盤,她跟腦子進水似的死命地往左打,車都上路邊了,還狠命踩油門。路邊是幾米深的溝啊,溝裏全是水,那天要不是我腳底下有個剎車,估計一車五個人全都得淹死在那。”

說完這個,教練一般地還要再喝兩口酒才能回過神來:“你說那女人笨也就算了,脾氣還不小。我就說了她兩句,她就哭,哭了還把我告到校長那了,死活不學了要退錢。我的意思是退錢更好,免得以後她出來禍害人間。”

“後來呢,後來退錢了嗎?”所有聽過的人都會這樣問。

“校長讓我給她道歉,承諾她以後想學了再來學。”教練很無奈地說:“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教路考了,改行去教倒樁了。”

多明智的選擇,範小米當之無愧成為影響那位教練一生的人。

現在想來,時間就是魔術師的手,非常輕松地就把曾經的壯士斷腕變成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沖動,然後把沖動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劫數。齊辛順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相對于壓力山大的唐虞、失財心痛的趙聰、陰霾密布的趙瑩,齊辛順太逍遙自在了,一上午都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趙聰極其忿恨地說:“妻奴,老婆給點甜頭就得意忘形。”

唐虞搖搖頭:“大齊,你看你這點出息,自從結婚了就越活越回去了。”

“非也,非也,”齊辛順搖頭晃腦地拎着水杯走向咖啡間:“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知我者謂我心憂。”

“別整這假清流了,”趙瑩眼都不眨,胸有成竹地說:“齊辛順肯定是今早上的早飯做的不錯,被老婆誇了,美得整個人都恨不得飄起來。”

“這麽說就不對了,那叫愛心早餐,你們這些光棍是不會懂的。”

光棍不懂愛心早餐,還不會鄙視妻奴嗎?于是他們三個不約而同地給了齊辛順一個鄙視的手勢,發自內心的。

趙聰瞧不起他:“結婚有什麽好的?沒結婚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結了婚勞心勞力地做飯,媳婦還不一定能給個笑臉,齊辛順你這不是犯賤嗎?”

“年輕人,婚後的樂趣你現在是不會明白的。”齊辛順剛被老婆誇過,心情很好,一點不嫌麻煩地給趙聰解釋。

結婚好,結婚好,神仙都羨鴛鴦共白頭。結婚好,結婚好,諸般好處君不懂。

結婚好,簡屋陋室,一人空兩人滿,只因伴侶才使寂寞消;

結婚好,清鍋冷竈,一人饑兩人飽,只因愛侶才覺心意足;

結婚好,涼被冷枕,一人寒兩人暖,都因眷侶才知良宵短。

結婚好,一人衷腸與誰聽,兩人細語意缱绻;

結婚好,一人只身誰記挂,兩人明燈為君留;

結婚好,一個為誰辛苦累與忙,兩人風也共雨也共,點滴分享樂融融。

“去,”趙聰明顯對他這一套不感興趣:“結婚就一樣不好,沒錢。”說完就做了一個早上齊辛順甩錢的動作,恰好碰上趙瑩陰霾的目光,頓時覺得風雨欲來風滿樓。

作者有話要說: 誰都猜不出來,我這幾天在琢磨什麽偉大事件。

我在琢磨寫H,二胎政策都放開了,奶茶妹妹都傍上京東老總了

我還在寫清水文,多沒前途啊

所以我要寫H,雖然已經寫了兩段了。

我發誓,文不結束寫H不止。

☆、兒子

懸着的刀遠比臨頭一斬更讓人恐懼,兵臨城下遠比鐵騎過境更讓人惴惴不安,所以兵法上有一計叫圍而不攻,勞敵之心智,疲敵之精神,不攻敵而敵自竭。但是任何一種完美的戰術,任何一場精彩的戰争都需要棋逢對手将遇良才,趙聰在這方面實在談不上良,充其量能算上莠。趙瑩正為報複運籌帷幄時,趙聰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

趙媽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趙聰正忙得焦頭亂額。趙媽媽放下電話後,趙聰立馬撲到趙瑩的桌子前,“今天咱媽過生日啊,怎麽以前沒聽你說過?”

問完便躊躇起來:“媽要過生日,我給她送點什麽好呢?衣服,現在去買也來不及了,鞋,現在去買也來不及了。對了,我聽一個客戶說他媽媽在家吃至寶三鞭丸,聽說吃完效果挺不錯的,要不然我們下班後去藥房轉轉?”

說完這一通後,趙聰才發現趙瑩自始至終頭都沒擡,眼也沒瞟過他一下。周遭只有唐虞在那饒有興致地聽着。

趙聰急了,輕叩一下桌子問:“瑩瑩,你給咱媽買什麽了?”

趙瑩仿佛沒聽見似的,拿着杯子起身進了茶水間,弄得趙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她這是哪根筋搭錯了?”趙聰問看戲的唐虞。

唐虞咂咂嘴:“你忘了今天早上的事了?”說完還做了個甩錢的動作。

“今天早上,”趙聰恍然大悟:“都什麽時候了,女人真小氣。”

這句話恰好被打水歸來的趙瑩聽見了,趙瑩當即回他一句:“男人真幼稚。”

“領導她說你呢。”趙聰故意把戰火往唐虞身上引。可惜唐虞已經看得樂不可支了,壓根不理會他這個茬。

“領導真八卦。”趙聰郁悶極了。

無論戰争兩方的勢力如何,無論戰争會不會死傷慘烈,但是相互诋毀的口水戰總是難免的,池魚被殃及也是難免的,這條真理流傳的時間簡直跟下面這個故事有得一拼。這個故事世人都聽過,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講的故事是……兩個男人的故事沒完沒了地傳了幾百年,除掉歷史、人品、語境等諸多因素,剩下只能表明男人真羅嗦。唐媽媽說:“男人羅嗦起來跟懶婆娘的裹腳布似得,又臭又長。”

唐萬青知道是說他的,回唐媽媽一個白眼後便背着手出門溜達去了。每當這個時候唐虞便會覺得自己爸爸可憐,唐萬裏雖然近幾年來雖不怎麽管事,但也是在外面呼風喚雨慣了,臨老了在家連個話語權都沒混上。

唐虞下班回家的時候,正碰上唐萬青面色不虞地出門,瞥了一眼于梅,于梅正坐在沙發上涼涼地說:“唐總慢走啊,下次再來指導工作。”

唐萬青的臉都鐵青了,看都不看唐虞一眼,正準備摔門出去呢,被唐虞一把抓住。唐虞陪着小心說:“爸,今天朋友剛給了點猴魁,你來嘗嘗味道?”

“不嘗,”唐萬青斷然拒絕,憤憤地說:“我知道這個家沒我待的地了,我這就走,再也不回來了。”說完當真摔上門出去了。

于梅眼皮都沒擡依舊喝着冰糖銀耳羹看着電視,電視裏正放着張版的西游記,唐萬青着實看不慣裏面那個妖嬈妩媚的如來。

唐虞在唐萬青那碰了一鼻子灰後,問于梅:“媽,你跟我爸這又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不問則以,一問于梅就火大,于梅放下碗解釋給唐虞聽:“還不是在公司裏不順心了,回到家裏就看什麽都不順眼,什麽東西都能挑出刺來,絮叨了一下午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刺撓了他一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的,末了還鬧離家出走。走吧,走了好,現在不是興養小三嘛,一準找那個什麽白露去了。”

“我爸不是這種人。”

“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于梅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唐虞。

唐虞在心裏哀嚎了一句,這是親媽嗎?

戰場有流彈,難免會誤傷。為了避免自己再成為那條被殃及的池魚,唐虞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惜于梅偏偏不肯放過他,抱怨開了:“當初我說什麽了,張俊再怎麽能幹也是個外人,不能給那麽大的權力,電視裏都有那樣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殊’,你們不聽,讓他當總經理。現在可好,你爸現在連提拔個人的權力都沒有了。那還是我們唐家的企業嗎,我看再過幾天就該改姓張了。你爸是沒辦法,從三年前病那場開始身體精力都不好。你呢,等到咱家的企業真改姓張了,我跟你爸這幾十年的心血都被一個外人拿走了,你就順心了。”

于梅說着說着,眼淚都下來了。唐虞最怕他媽媽來這招趕緊說:“今天陰天,也不知道過會下不下雨,我去找找我爸,免得他被雨淋了。”

說完也不等于梅開口,就開門逃出去了。

原來已經三年了,從那時到現在。原來時間真是一劑良藥,再深的傷口随着時間的推移也會慢慢凝結成一道疤。這只能怪上帝總不願讓人兩全,世人不得不在現實中主動地或被逼着抉擇,失去的東西便如同在人身上切下一道傷口,或深或淺。傷口結了疤只是不疼,關于抉擇的回憶卻不肯就此消散,固執地守在某個角落裏歷久彌新。

入夜趙聰才回到家裏,一開門就聽到趙媽媽問他:“怎麽回來了?”

恰逢此時,一直閑站在窗口的趙爸爸涼涼地應了一句:“外面下雨了。”

“哦。”趙媽媽了然:“不下雨就不回來了。”

趙聰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欲辯乏力。恰好趙瑩從廚房端出剛煲好的枸杞牛蒡老鴨湯,看見趙聰問道:“你給媽買生日禮物了嗎?”

趙聰這才想起來,從身後拎出個生日蛋糕來。趙媽媽瞥了一眼後涼涼地說:“這麽久就去買了個蛋糕?”

趙爸爸也慢慢地踱到客廳,瞅了一眼裝蛋糕的盒子說:“我跟你媽都高血糖,你媽還糖尿病,你妹妹在減肥,你買了自己吃的吧。”

“是皇家美孚的啊,做這麽一個得不少時間吧?”趙瑩倒是很開心,嘴上雖是問趙聰看的卻是趙爸爸:“爸媽平時都很注意了,今天稍稍破個例也沒啥的。”

趙瑩說着便把蛋糕接過去了放到了餐桌上了。餐桌上已經有了四樣涼菜:菜心海蜇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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