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急性闌尾炎。
容逸聽倒是聽過,但他身邊還從沒有人碰到過這個情況,他對這病也不甚了解。只方才聽醫生說問題不大,但要盡快手術。可問題再不大,動手術對身體的傷害也總是存在的。
他不敢大意,聽從了醫生的建議,要求盡快安排她的手術。
本來醫院還不肯接受她,非得等到她的家屬簽了字才肯手術。
他怒,都這緊要關頭了,上哪兒找她親屬去,她爸媽都遠在X市呢,等他們趕過來也不現實。再者,她也不想為這事讓家裏人平白擔心,就沒通知他們。
當即他就以男朋友的身份給她簽了字,醫院這才勉勉強強地安排了這場手術。
他想了想,反正坐在這也沒事,就順便查一下急性闌尾炎吧。從褲袋裏掏出手機,迅捷地搜索……
他不禁哂笑一聲,想不到自己還有做這種事的時候。
想想他的手機,這還是第一次使用了除打電話,發短信,收發郵件之外的第四個功能吧。
上網一查,他才知道說是急性闌尾炎,可腹痛也得持續個好幾個小時。
他的唇瓣抿得更緊,這個傻丫頭,一定是痛了很久了吧,竟然一聲不吭,難道連請假都不會嗎,真是氣死他了。
清脆的腳步聲聲響漸起,最終在他身邊停下。
容逸擡頭。
是去而複返的吳婧。
吳婧其實現在也很累,從下午開始就一直蹬着雙細高跟跑來跑去,腳底板疼得要命,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但她不會也不敢抱怨,因為,這是她的工作。
她慢慢地緩了口氣,把飯盒放到容逸旁邊的空位上,有條不紊地一一打開:“容總,先将就着吃點吧。”說完,她又從盒子裏抽出筷子,撕掉包裝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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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容逸确實也餓得饑腸辘辘了。他們三點多過來,一路馬不停蹄的檢查,即便他已經走了些關系,盡量簡短了流程,可到她進手術室,也有四個來小時了。
接過筷子,容逸并沒有馬上開吃,而是對着身旁端莊站立的吳婧誠摯地說:“今天就先這樣吧,你也辛苦了,下班去吧。明後幾天公司裏的事就先交給殷天利,有什麽要我出面的你幫我把文件帶過來,我這幾天就在這。”
吳婧想也沒想,下意識地應下:“好的。”
說完才發覺有些不妥,不免有些躊躇:“不過,容總,這邊要不還是我守着吧。”讓容總一個人守着,不好吧。
容逸卻絲毫不覺怪異,神色淡然道:“不用了,我留在這邊就可以了。”說完就動筷子吃起飯來,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
吳婧抿了抿唇,只能點頭應下。
容逸急急忙忙吃了飯,在椅子上形單影只地又坐了會。手術室門口的燈始終亮着,沒有熄滅的跡象,容逸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明明聽剛才那個醫師說手術挺快的呀,怎麽還不出來,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容逸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以前自己陪着母親一起看過的那些醫療事故。
什麽醫生一不小心忙亂了就把剪刀落在病人體內啦,還有什麽主治醫師一不留神判斷出錯,手術刀切錯地方啦。
容逸越想越就越是擔憂,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明知道這裏已經是市裏最頂級的醫院,主刀醫生的技能也是很出名的,詹言語在裏面肯定不會出事。況且醫生都說了,只是一個小手術,沒有什麽風險,他卻還是管不着自己的心,胡亂的擔心。
容逸索性站起身,來回踱步,盡力想家裏的事,想公司的事,就是不敢想醫院,一心要把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丢掉。
可是,現實就是這樣,往往一個人越是不想想起什麽,就越容易想到什麽,這真不是人的生理可以簡單控制的。
容逸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行事利落、心思冷淡的人。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也會心疼,也會有這種不知所措心慌難耐的情感。
詹言語啊詹言語,你可真是我的劫數。
就在容逸心神不寧,如困獸般來回奔走的時候,手術室門口的燈終于暗了。
容逸暗松口氣,快步沖到門口。
先出來的是一件白大褂,詹言語還在裏面。
容逸沒看到人,明顯心不在焉,至于醫生具體說了些什麽,他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完全沒記到心裏去,只顧着伸長着脖子往裏望去。
直到見到詹言語對他微微地彎了彎嘴角,看上去狀态還不錯,他才真正的放下了心,如釋重負。
*****
被妥妥當當地安置好,詹言語就平躺在床鋪上一動也不敢動。據醫生說,她現在只能保持這麽個姿勢養着。
詹言語側過頭,看向一旁的容逸,眨巴眨巴眼:“容逸,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
“行了,”容逸最厭煩她這樣對他客套,立刻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感謝,“以後身體有什麽不舒服,要早點說,別一個人忍着。現在還疼嗎?”
詹言語差點撲哧一笑,又硬生生憋着,真是憋得胃疼:“我麻醉還沒散呢,哪有什麽感覺。就是現在不能翻身,有些難受。”
容逸幫她把她的頭發都撸到一邊,微俯着身輕聲安撫道:“醫生說再過六個小時,就得改為半卧位。乖,別任性,在醫院裏還是聽醫生的話。”
容逸這一句話說的自然而然,詹言語卻聽出了裏面隐隐約約的關切,尤其那一個“乖”字,總讓她有種詭異的感覺。
詹言語悄悄擡頭瞅他,他該不會……
不會的。
詹言語立即在心裏否定自己的猜想,卻又止不住地亂想。
他們在公司裏甚少有單獨的交流,就跟平常的上下級關系一樣。可話再說回來,他私下裏也約了她好幾回,私交算是不錯。
他究竟有沒有對她……
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詹言語仿佛在自我催眠一樣地一次次默念,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啊對了,”詹言語總算是想起正事了,“我今天這情況,大概需要跟公司裏請個假。”
容逸順勢接過話茬:“公司裏的事,你不用急。我幫你請了一個星期。”
“用不着這麽長吧?”
詹言語心裏一急,就焦切地要仰起頭來,才一動就被容逸溫柔而強勢地按回了原位:“這可不是我說的,都是聽醫生吩咐的。你就安心吧,公司的事不用操心。”
“可是……”詹言語還是猶豫,總覺得才進公司一個月不到,就請這麽長的一個病假影響不太好。
再說,她手頭上的工作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容逸卻是說一不二的主,當即道:“我說了一個星期就是一個星期。你想做好工作是好事,我也支持。這樣吧,我讓吳婧把你的事帶過來,這總行了吧。”
詹言語躊躇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嗯,那也只能這樣了,就是要麻煩吳秘書了。”
此間事了,詹言語見容逸還安穩不動地坐在她床鋪旁邊的方凳上,便扯着嘴角柔聲說:“容逸,今天麻煩你大半天了,真是過意不去。我這邊現在應該也沒什麽事了,也不好麻煩你一直守着,要不,你先回去?”
容逸冷冷清清的目光直直地掃過來,薄唇抿起,這種表情總會讓他的臉看上去沉冷很多。随即她就聽到他語氣不善地說:“你這是過河拆橋?”
“當然不是。”聽到自己的意思被曲解,詹言語立刻争辯,“只是現在都這麽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我不好意思叫你一直幫忙。”
容逸話語向來犀利:“那你這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詹言語明明是好意,竟被他說得有些理虧起來,真是莫名其妙,她讪讪道:“我當然把你當朋友了,可……”
“好了,既然這樣,就不要再說什麽話。”容逸不想再糾結于這個話題,轉而道,“你今天才是累了。現在趕緊睡覺。”
“……”
詹言語就覺得奇怪,這麽多年來她也沒發現自己交流不善,怎麽每回跟容逸說話,就會無緣無故地被他牽着走。
她一時無言,就只能這麽傻不愣登地側頭瞧着他,欲言又止。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灼熱,容逸實在是忽視不了,他仔細辨析了下她的臉色,試探着問:“你餓了?”
詹言語閉眼:“我……”算了,還是睡覺吧。
容逸平時觀察力驚人,可由于詹言語今天臉色一直蒼白着,還沒恢複過來,他一時之間也看不出她的情緒,只自顧自地理解:“醫生說了,你得等到肛門排氣了才可以進食。”
詹言語在聽到容逸一本正經的說到“肛門”這兩個字的時候差點岔氣。他能不能不要這麽嚴肅的說出這種詞彙啊!還有,她什麽時候說她餓了!
詹言語決定正式推翻自己先前對他的認知。那什麽冷峻,危險,狠辣,通通都是錯覺,錯覺!
聽聽,他還在那唠叨個沒完。
“言語,你今天就安安心心地躺着,有什麽難受的不舒服的就跟我說。要上廁所的話……”
詹言語膽量驟增,終于首次打斷了他的話,有氣無力道:“沒有,我現在很好。”
容逸心安:“沒事就好,那我就在這裏,有事你就叫我。”
詹言語躺着不想動,懶懶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容逸也不在意,見詹言語閉上了眼,便也不再開口說話,只靜靜地守在一邊。
詹言語本來只是想稍微眯一會兒,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真的累着了,沒一會兒工夫竟真的睡着了。
容逸聽着詹言語輕淺的呼吸聲均勻地響起,輕輕地起身,走至她的床邊,體貼地幫她掖了掖被子。
這姑娘,竟然連睡覺都不記得摘眼鏡。
容逸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幫她摘了眼鏡放在旁邊的小木桌上。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起。擔心聲音吵着才進入睡眠的詹言語,他立刻接起,捂着聽筒輕手輕腳地走到病房外接起。
對面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小逸,你現在在哪個病房?”
容逸在牆根站定,壓低身量道:“喂,趙媽。我這裏是412號病房。”
趙媽是容天澤家的保姆,在他們家待的年數跟容逸的歲數差不多。可以說,容逸算是趙媽一手帶大的。兩個人的關系向來很好。因而,趙媽便跟着容逸母親一起喚他一聲“小逸”。
剛才容逸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時候,就給趙媽打了電話,拜托她帶了些洗漱用品跟薄毯過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這裏,一些東西還是要準備準備的。
沒多少時間,趙媽就找了過來,她沒說什麽話,也沒多嘴問容逸病床上女人的事,只是略有好奇地瞄了她幾眼,放下東西交代了幾聲就走了。
此時已熟睡的詹言語完全不知道病房裏還來過外人,依舊睡得香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