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事情發展的很不妙。
那個據說是華頤康口服液吃出問題來的胡良當天被救回來以後,病情一直反複,始終沒有脫離安全期,還在觀察中。
容逸不敢大意,率先趕到醫院向他及他的家屬致以慰問,可他的兒子對容逸的問候毫不領情。容逸當即提出,先将胡良轉院,他會安排最好的治療團隊對他進行治療,卻被胡良的兒子一口拒絕。
他直口揚言,他們已不再相信華頤堂,并且聲明如果父親挨不過去,他必定告到華頤堂倒閉為止,态度十分明确,沒有商量的餘地。
容逸此行,一是為近距離觀察胡良的具體情況,二是為探他們對這件事的态度,三才是代表華頤堂過去慰問。幾樁事情況辦得都很不理想,他不由地頭疼萬分,只好先回來商讨。
公司就這一事件開了多次會議,最終讨論出了幾套方案。
大部分人認為私了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一旦事态放大,傳到媒體,會影響華頤堂多年來的信譽,對華頤堂的未來發展相當不利。在他們看來,胡良家人此時态度強硬,也不過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賠償而已。故不管華頤堂要付出多大代價,盡快把此事解決才是正經。
但也有部分人認為此事還不明朗,胡良究竟是不是因為用了華頤堂的藥物而出事還不能完全确認,華頤堂就對此負責,間接表明了華頤堂存在産品安全問題。
研發部那邊鄭重表明,雖然保健品不是藥品,不能達到治病的效果,但華頤堂的研發團隊一直致力于開發此類保健品,所研發的産品都是經過檢驗的,絕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纰漏,事情的真相應該進一步核查。
容逸自此陷入了兩難,沉思許久,決定先請一批相關經驗豐富的醫師過去照顧胡良,務必保證他的病情不能再繼續惡化,另外看能不能從他們那拿回胡良所服用的藥物,再次進行檢驗。
可沒等他高價請來的團隊到達胡良所在的縣級醫院,胡良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當場死在醫院。
噩耗并沒有到此結束。
當天,有關“華頤堂吃死人”的新聞就在S市的各級報刊上先後發表。随即,消息就不胫而走,網上、報紙等等,全是有關此類的新聞。
群衆對此反映明顯,随便打開網頁,便能看見全是譴責黑心老板,責罵華頤堂暴利,草菅人命的消息。
正如當年史玉柱說的:“在中國,說産品不好的時候,老百姓最容易相信。”此事已經無關真假,消費者都只願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事情是真的鬧大了,它不再只是一樁消費案件,而是廣大消費者對商家信譽的不信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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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頤堂二十一樓總裁辦公室,室內氣氛凝重,全是壓抑的氣息。
“容總,現在怎麽辦?樓下都是記者。”吳婧在旁邊低問。
容逸掀開簾子,往樓下望去,看不清人,也能看出那密密麻麻擠着的人群。
他摸出一支煙來,随手點上,蹙着眉頭在辦公室內走了一圈又一圈。
吳婧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忽聽到有電話進來,趕緊接了,挂掉後不得不再次提醒:“容總,剛殷助理來電,公關那擋不了多久了,現在急需您的指示。”
此事宜快不宜遲,就賭一把!
容逸狠狠地咬了咬牙,掐了煙,手指捏得咯咯響,沉着聲下令道:“一小時後召開新聞發布會,讓公關,不,等會我親自主持。”
*****
“華頤堂臨時召開記者招待會,趕緊的,咱先去搶個好位置。”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資深記者率先沖進會場,使勁地揮着右手,讓後面的人跟上。
後面一個二十出頭的攝影師哼哧哼哧地跟在後面,喘着氣問:“慢,慢點,徐哥,這又不是娛樂新聞,要這麽積極嗎?”
“怎麽不積極,”前面那個外號徐哥的男人興奮地壓着嗓子道,“今個這事可值錢了。華頤堂什麽時候鬧過這種事,把今天這事辦好了,你就等着加薪吧!”
小年輕被徐哥臉上詭異的笑怵了一驚,結巴着說:“咱們不是來給胡良讨公道的嗎?您怎麽……”這麽高興?
“小子,”徐哥頗有大哥氣派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教導他說,“你還嫩着。這事見多了就好了,社會新聞不鬧出點人命,誰關心呢?”整個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被他教育的年輕人驀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不願相信這是他一直崇拜着的人會說的話。
徐哥卻沒時間和精力關心他的想法,只一個人嘀咕着找位子。
一占據好位子,徐哥方才的激動神色就倏地消失不見,取代它的是滿面的怒容。
跟旁邊先後坐下來的幾個記者一起竊竊私語,大家話內話外都充斥着為消費者伸冤,為人民服務的高大旗幟。
容逸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一個個的都義憤填膺地坐在下面,見着他進來無不示以肅穆譴責的表情,好似他做了什麽天理難容的惡事。
後頭的攝影一致對向他狂拍,就像要拍到他的骨子裏去一樣。整個會場座無虛席,充斥了一言而喻讓人煩躁的郁氣。
他抿緊了薄唇,唇瓣幾無血色,閉眼冥思一瞬,就上了臺。
容逸的講話很簡短,除卻一些場面話,針對胡良事件,他只申明,華頤堂并不是胡良的死亡殺手,他不承認華頤堂的保健品出問題,同時也保證,華頤堂會積極主動地接受各級藥品部門的檢查,對胡良的事也會徹查到底。
他本意是不想講的這麽強硬的,但剛剛坐在上面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他們那些人對華頤堂的質疑,對他以及他父親的質疑,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他不能容忍他們對他父親所創品牌的批駁,即便只是懷疑,诽謗,他也絕不允許。
從小,他就看着他父親是怎麽一步步地在這個圈子裏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也曾向往過,要像父親一樣成功。可他多年來的努力沒有獲得他所想要的報酬,所以,他失望,挫敗,漸漸跟着一群狐朋狗友走入了泥潭。
可錯誤終究只是一時的,他還是會走出來,回到這個屬于他的世界。
他相信他的公司,也相信他的團隊,他願意給他們一次機會。
只要他能證明胡良不是因為服用華頤康口服液引起的死亡,華頤堂就能走出這個坎。
如果不能,他還沒想過,究竟要怎麽做。這個後果,即便他不想,也知道是極其可怕甚至是帶有毀滅性的打擊的。
他不敢想,卻有人逼着他去想,去說。
當下,徐哥就站起來向他提問,神情是顯而易見的悲天憫人:“容總,我們也不願意相信華頤堂出了質量問題,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我們不能視而不見。請問,針對貴公司的産品質量問題,您會采取什麽措施補救?”
“這位記者同志,在事情查明之前,請不要惡意诽謗華頤堂,否則……”
容逸的話還沒說完,徐哥就急切地插話道:“所以說,容總是不打算對胡良老先生進行賠償,也不願意整治華頤堂咯?”
賠償?整治?
所以說,在真相查明前,他們已經給華頤堂定罪了?
容逸根本來不及回話,旁邊立刻就有記者跟着站起來:“容逸不承認華頤堂的錯誤,那麽今後華頤堂出産的保健品的質量還能有保障嗎?”
下面坐着的記者紛紛點頭,煞有介事地在紙上狂寫,好像他們是上天派來的正義使者,在記錄他犯下的天大錯誤,要對他進行懲處。
但事實上容逸只要開口,就有記者搶在他前面武斷的下結論,絲毫不給他理論的時間。
至此,場面完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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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會場後門出來,容逸的臉色陰鸷地吓人,一言不發沉着臉回辦公室。
公關總監等工作人員還留在會場跟難纏的記者們周璇,此時他身後只跟着吳婧,外加臨時過來保護他的兩個保镖。
吳婧感覺到他身上的戾氣,完全不敢靠近,默默地跟在她後頭疾行。
保镖只記着自己的職責,關注着周邊是不是有陌生的人靠近,更不會輕易說話。
一時間,四個人行色匆匆,面色肅然,低壓的氣流在周邊游蕩,駭得旁邊路過的幾個職員連招呼都打得哆哆嗦嗦。
轉彎口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差點撞上疾走的容逸。他那口憋着的火正要噴出來,見是急着趕路的詹言語,不禁按捺下心中的郁悶,一把拉住她:“跑什麽,這麽着急?”
詹言語猛地止步,氣喘籲籲地擡眼瞧他:“沒事吧?”她剛一聽說招待會場面混亂,怕容逸出事,便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倒沒料到正好在外面碰上。
吳婧見詹言語來了,心裏悄悄一松,暗暗示意後面兩人,跟着她一塊往後退了一點,讓他們好說話些。
容逸苦澀地搖了搖頭。
招待會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他早前就安排了自己人在下面充當記者,但那幾個有備而來的老記者根本不肯配合他們的工作,一個勁地搗亂,肆意地給他們亂貼标簽。
他安排的人才有幫腔的意思,就立刻被轟下去。這種場面,他只能先出來,讓公關頂着,再做後續安排。
詹言語看出他眉宇間的疲憊與躁亂,心裏不由一抽,此時方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幫他分擔,只能用力地握住他冰涼的手掌,一遍遍地重複:“都會過去的,一起都會好的。”
盡管這話沒有什麽實際意義,對現狀沒有什麽幫助,但容逸聽在心裏卻覺得暖暖的,方才的失利帶給他的痛苦漸漸減輕,慢慢地生出希望來。
他沉啞地低聲問她,又像是問自己:“我們能走過去嗎?”
“可以的,”詹言語聽他說的酸澀,眼眶都有些發熱,情不自禁地緊緊抱住他,堅定道,“一定可以!相信我,沒有我們解決不了的事!”
容逸回抱住她,閉目良久,睜開時是重新升起的星光。
她聽到他緩緩沉沉地說:“對,沒有過不去的坎。”
挺直腰背,容逸轉回身,看向離他三步遠的吳婧,沉着地說:“即刻發布發言稿。會場那邊一結束,就讓殷天利過來,我有事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