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胡良事件事發起,華頤堂公司上下氣氛凝重,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的。
此時,吳婧正抱着資料趕往總裁辦,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從電梯裏出來,忙迎上去:“董事長,您今天怎麽過來了?”
“我不過來行嗎?”容天澤氣呼呼的,說話間也沒有了以往的和善,“容逸呢?讓他出來!”
吳婧見他臉色不好,不敢隐瞞,直說:“容總就在裏面,您請。”
吳婧剛想先走幾步去彙報下,容天澤就在後面說:“下去,我自個進去。”
容天澤已經進去了有半個小時,吳婧一直在門外守着,辦公室的門阖得嚴嚴實實,聽不清裏面說了什麽,只知道裏面氣氛肯定不會好,時不時地有什麽不好的字眼漏出來。
吳婧心裏擔憂不已,又不敢進去,來回踱了幾步,忽的靈光一閃,死馬當活馬醫了。
詹言語趕到樓上的時候,吳婧見着她就跟見着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似的,焦急地把她拽到門口,低聲描述:“進去半個多小時了,看董事長臉色很不好,我擔心他們鬧起來,所以只能找你求救了。”
詹言語了然,公司面臨這種事情,可得上下一致才行,要是他們都鬧起來了,那還怎麽得了。
她點了點頭,試着開了下門,發現門并沒有從裏面鎖住,被她一扭就扭開了。
剛進門,她就見到了兩個人劍拔弩張地站在那對峙,誰也不肯示弱。
容天澤一反往常的慈祥,沖口直罵:“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這種事不壓着捂着,你還敢拿出來曬?該私了就私了,拖得時間越長越不好!”
他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些異樣,轉頭看了眼,見是詹言語,不由地壓了壓嗓子,仍是怒氣沖沖地說:“言語,你也是,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攔着。”
詹言語還沒搞清楚他們說的具體是什麽,也不好插話,只說:“叔,您先坐坐,有話好好說。”看他現在這麽暴躁,還是叫的親近點吧。
走到容逸旁邊,她推了推容逸,悄聲說:“都好好說話,這時候還鬧什麽。”
容逸似乎也有些火大,抿着唇一句話不說,被她推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跟父親一起坐到旁邊的會客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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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言語急急忙忙地沖了兩杯茶給他們,讓他們冷靜冷靜。
許久,容逸終于說話:“爸,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知道?”容天澤見他還不肯悔改,一時間又有上火的趨勢,狠拍了下桌,高聲道,“你知道什麽,你不要以為你做了幾年總裁,就什麽都知道了!”
眼見着容逸臉色更差,詹言語趕緊給他使眼色,又扭頭看容天澤,柔聲說:“叔!容逸聽着呢,您慢慢說。”
容天澤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可也不好意思悔改,見她及時地架了張梯子過來,随即緩了緩情緒,苦口婆心地說:“容逸,你知道‘吃死人’的事件對我們華頤堂的影響會有多大嗎?現在這樣的情況,你要做的是盡快壓下這件事,讓死者家屬別再鬧下去,媒體那裏能壓就壓,這當下你還開記者會?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你以為那幫子記者是吃素的,你說什麽他們就記什麽,不斷章取義就怪了!”
容逸知道他說對了,方才那場招待會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內,不由得語塞。是他太自信了,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就急急忙忙地招了記者,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的手用力地壓了壓蹙起的眉頭,心裏也有些自責。
容天澤呷了口清茶,潤了潤幹澀的喉嚨,狀似疲憊地靠在沙發後座上:“你知道三株是怎麽死的嗎?那麽大一個企業,就因為一樁常德事件啊,就這麽,沒了。”
“你這話也太武斷了,”容逸雖然內疚,但該辯的還是得辯一下,他挺了挺腰背,肅容道,“它在管理上本來就有問題,沒有這件事,遲早也是要倒的,那事只是催化劑而已。對這次胡良事件,如果能确認死亡原因與華頤堂無關,那這件事也還是可以和平解決的。”
容天澤嘲諷地看了眼正襟危坐心內忐忑的容逸,那眼神似是在譏諷他的天真:“時間,你知道嗎?我們現在缺的就是時間!當年那次常德事件,完全拖垮了三株,難道三株沒有勝訴嗎?告訴你,它是贏了官司的,可那又有什麽用呢?它已經無力回天了。”
說到這的時候,他頗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這個行業就是這樣,你好的時候,所有人都奉承着你,等你踩泥潭了,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他們只會把你推得更深。所以這麽多年來,我一步都不敢錯,寧可走得慢些,只要走錯一步,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似是沉浸到了那個急功近利的年代,神色悲切,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容逸也是難受,但他不能倒下,他不能讓華頤堂就此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一定。
他面向容天澤,恢複了他慣常的冷冽,只梗着喉嚨鄭重地道:“爸,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混亂的年代了。過去的經驗只會讓我們做得更加完善,我們不會成為第二個三株,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容逸的眼皮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詹言語沉了沉氣,也跟着幫腔,語調沉穩,聽上去很有說服力:“叔叔,相信容逸,他一定能解決好這件事。”
容天澤擡着眼皮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她有些怯意,仍是說:“容逸今天把這件事公告出去也是好事。試想,如果我們真的一直藏着噎着,那媒體會更加關注這事,到時候捕風捉影起來,我們想攔都攔不住。但現在這事已經透明化了,所有人都會注意它,我們做好該做的,如果真有責任,我們也會負起來。這樣的話,一切都是公開化的,即便是有想惡意诽謗我們華頤堂的人,也很難做小動作。讓廣大消費者看到我們的做法,也許更能樹立好我們的形象。”
容逸心裏猛地一震,她懂他。
是的,這就是他的初衷,他不願意相信華頤堂的産品真有問題,他要徹查,他不能讓污水玷污了他父親辛辛苦苦創下來的品牌。
從這件事引起媒體關注的時候,他心裏就隐隐有這個想法,只是一直沒來得及實施,直到今天記者在樓下圍堵的時候,他才真正地下了這個決定。
是的,有風險,如果真是華頤堂的問題,被他這麽一下自曝,它可能真的沒有翻身之日了。可是,值得的,即便只是為他父親,他也要賭一把。
他知道父親的考量,擔心華頤堂由此受損,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地解決了這事。但現在這事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與其等胡良家人控告過來,倒不如他們先發制人,處于主動地位。
只是他跟父親争吵慣了,也不擅長解釋,在父親的指責面前,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他沒有想到,詹言語竟然看出了他的想法,也願意站在他身邊支持他。他覺得感動,心裏不禁熱騰起來。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她的手上,用力握住。
詹言語回頭朝他笑了一下,很寡淡,很平和。容逸卻覺得心潮澎湃,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容天澤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眼裏意味不明。
好一會,他站起身來,像模像樣地撣了撣身上莫須有的灰塵,輕飄飄地留下一句:“那我就看你們的表現了。”也沒有管他們的反應,徑自出門去了。
就這樣?
詹言語詫異地看着沙發那頭,要不是茶幾上的被子裏還有餘香飄散出來,她都要懷疑剛剛那一切都是夢境了。
兩人面面相觑,都有點摸不着頭腦。怎麽他雷聲大雨點小,前面還怒氣沖沖呢,這才多少工夫又妥協了?
門突然被輕輕地敲響,容逸喊了聲:“進。”
吳婧輕手輕腳地進來,心有餘悸地對着容逸說:“容總,董事長離開前讓我轉告,今天記者可能會在您的住處蹲守,所以他給你……”
想到董事長平鋪直敘淡定悠然的命令,吳婧硬是改口說:“呃,給你們安排了城西的那處房子,你們這幾天就住那裏,等過了風頭再住回去。”
詹言語被她那強調的“你們”兩字說得有些羞赧,不太好意思地撇開了頭,索性當沒聽到。
容逸抿着嘴咳了下,淡淡地應道:“嗯。”
察覺到室內氣氛有些怪異,吳婧堪堪說了句“那我先出去”就急急忙忙地躲出去了。
這邊,詹言語卻越想越是奇怪,按理說,容天澤不是這種性子的人啊,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今天這表現怎麽看都覺得他太激動了,完全不像他的作風。
她狐疑地問容逸:“你爸今天怎麽了,跟吃了火藥一樣,脾氣這麽沖。”
忽然,她想到一個可能性,越想也有可能:“哎你說他會不會是故意過來激你一下,好讓你真正地下定決心做下去?”在容天澤來之前,容逸的态度可還不是這麽明确的。
“哼,他心裏能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容逸不高興她對父親的過分關注,撇了撇嘴說,“我看他就是閑着沒事幹,看不慣我的做法,過來譏諷下我。告訴你,現在是我做主了,他愛幹什麽幹什麽去!”
詹言語被他逗笑,捂着嘴說:“好吧好吧你最大。我看啊,他是想你這個寶貝兒子了才特意過來給你送鑰匙的。哎,打是親罵是愛啊,這濃濃的父愛喲!”
她故意說的舒緩又傻帽,正好熨帖了容逸的心,岔開了他先前煩躁的心思。
此時跟她這麽一鬧,他早前的黯然陰郁消失殆盡,父親帶來的陰影也一吹而散,忍不住咧了嘴朝她挑了眉笑:“你這小妮子,連我都敢調侃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恍惚有種小白文變身職場文的詭異感覺,請問這是腫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