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身的骨頭都好痛。

謝慎經過她身旁,第一次停下腳步,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

他的手好像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就這麽倒了下去,倒在雪地裏。謝慎看到她面色灰白,嘴唇青紫,連忙将她打橫抱起,沖入皇後暖融融的寝殿,脫掉她濡濕的衣裳,把她塞進被褥裏,握住她毫無血色,冰冷如鐵的小手,等着她慢慢醒來。

過了一炷香功夫,明月醒了。

一睜開眼,她看見謝慎含笑的臉,連忙又閉上了眼睛。

而他俯身湊近她耳旁輕輕道:“你姐姐那麽恨你,你以前是不是都不知道。”

确實不知道,在她還是長樂公主的日子裏,她根本沒有留意過這個與她同年的姐姐。如今想來,她三歲就得了封號,姐姐直到出嫁才被匆匆冊封;四歲生日時她得到了廣寒宮,父皇設宴新宮,王公大臣具以能一與盛事為榮,而姐姐的生日每一次都只是宮中家宴;她五歲入尚書房讀書,而姐姐只是由她母妃教些詩詞歌賦,女誡女則;她和太子周俦、太子伴讀謝慎、北國質子宇文弼玩鬧時,姐姐似乎曾幾次站在廣寒宮門外看着他們;甚至在姐姐嫁給謝慎的時候,民間還有些百姓以為狀元郎取的是長樂公主,對百姓來說,說起大夏的公主那就是長樂……

明月從來沒有嫉恨過誰,所以她不能想象那是一種怎樣齧心蝕骨的痛,竟能讓一個溫婉的公主變得殘忍如斯。她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姐姐還是意難平。

謝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柔聲說:“你太幼稚了,我想要你長大——等一下我走了,你有的好受了。”他很開心地笑着。

然後他回身對坐在床對面椅子上的姐姐說:“我不會要一個虐死婢女的皇後。”

隔着帳幕,明月看不到姐姐臉上的表情,只聽見她說:“君上放心,臣妾自有分寸。”

第二天,皇後命婢女們拆掉床,換上新的。明月和大家一起揮着斧頭拆床,在心裏告訴自己,姐姐既已真的把她當成一個賤婢,那她也不會再把姐姐當成姐姐了。

第三天,謝慎留宿椒房殿。皇後命明月捧着臉盆毛巾站在床邊伺候。謝慎進來看見她,哈哈大笑。然後鑽進錦幛,一番翻雲覆雨。

明月何曾見過這樣的光景,羞得面紅耳赤。忽然,謝慎探出腦袋,笑得眯起了眼睛,問她:“你要不要一起來?”

明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恨不能落荒而逃。

謝慎笑得更歡,喃喃道:“皇後呀皇後,你真是白費苦心。”又對明月說:“你走吧,我們完事了。”明月如蒙大赦,端着臉盆就往外走。

“傻瓜,把盆留下啊。”謝慎在後面喊。

一眨眼明月到椒房殿已經一年了,這一年她沒有踏出過椒房殿一步,對世事的所有變遷都靠淑儀告訴她。淑儀說新朝政通人和,官場清廉,百姓樂業……她聽了竟甚感欣慰。從小她就知道他是治世之才,比自己那個昏聩殘暴的父皇強了不知凡幾。也許他取代父皇就是天道,她理解。她不能原諒只因為她是父皇的女兒,不原諒是她的責任。謝慎,你一劍取了首級的昏君是我父親,寵愛我到任由我把自己的“明月天下”印蓋在一道道聖旨上的父親。我不向你尋仇,我只是想把自己祭奠了這不原諒。

(五)偷得浮生半日歡

一個草長莺飛的日子,淑儀又告訴她北朝使者即将來訪。明月瞬間想到當年一起長大的那個北國質子宇文弼,現在的北朝皇帝。那曾是一個陰郁的少年,很少和她說話,卻時時處處在維護她。每當謝慎和明月鬥嘴,他都會提醒謝慎,明月是公主,為人臣者不可放肆。搞得明月都不敢在他面前和謝慎說話了。

現在,宇文弼的使者要來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為奴為婢會怎麽想呢?謝慎現在做的事可比當年過分多了,宇文弼你要不要再來主持一下公道,明月在心裏調侃着自己和他們兩人。

回到現實,無論如何她不想讓一個曾經喜歡過自己的男子知道自己如今不堪的境遇。但她知道謝慎的惡趣味,只怕是迫不及待地要剝奪她在故人面前的最後一點尊嚴。

“皇上在廣寒宮召明月姑娘。”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他派人來了。

她踏出院門,一步踏入明媚春光。

廣寒宮?他真是挑的好地方。

廣寒宮庭生蔓草,荒涼冷落一如當年的謝府,唯一的不同是這裏遍地白兔,庭院裏不必說,連回廊裏也都是。廣寒宮歷來養兔子,她曾經給每一只都取了名字。但這麽多的兔子,她就是再喜歡小動物,也覺得看着有點恐怖。

他站在庭院當中,身邊莺環翠繞,如果不是兔子多到詭異,草木旺盛到沒有規矩,倒也是一幅上佳的君王行樂圖。

明月對他行禮,深深跪拜。這動作做多了,她早已不感到屈辱。只是好奇他是不是還能從中獲得快感,又或者,已經視作理所當然。

“帶她去更衣吧。”謝慎說。

舊日的衣裳一層層壓在身上,明月對着鏡中的人影發呆。她已經沒有了當年嬌豔的肌膚,流盼的眼神……看起來就是一個婢女偷穿了主人的華服。這樣的自己,出現在國宴上,被幾百雙眼睛審視……明月只是想一想就已是芒刺在背。但是還是得硬着頭皮上不是嗎?她知道謝慎的任何決定都沒有商量的餘地。

明月沒想到自己的位置竟在謝慎身邊,事實上這次雖是宴飲,卻相當嚴肅,她是在場唯一的女性。

謝慎像史書上那些荒淫的帝王,環着她的腰的手從未松開。而明月眼睑低垂,默默忍受着自己像個妓女一樣被人當衆狎玩。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做這般荒唐的事。也許就是為了告訴遠在北國的宇文弼,你那麽小心保護的人,我如今可以任意亵玩。

可是他們兩個不是好兄弟嗎?那年北國皇帝逝世,謝慎送宇文弼回國,九死一生,助他奪嫡即位,宇文弼投桃報李,送他五千死士,而謝慎竟憑着這五千人,弑君自立。如今謝慎借自己向宇文弼挑釁,是他內政已修,意在用兵?

明月不相信他已做好了準備,父親在位時國庫空虛,捉襟見肘,寅吃卯糧。打仗是最花錢的事,謝慎縱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準備好。明月就這麽胡思亂想,倒也撐過了一個半時辰的國宴。

謝慎攬着她走出含緣殿,一到大臣們看不到的地方,他就讓人送她回椒房殿去。

穿着久違的華服,戴着滿頭珠玉,跟着四個宮女,走在宮道上,所有人看見她都避立一旁,沒有人知道應該怎麽稱呼她。明月忽然發現地位低下并不是最讓人難受的,最難受的是不在排位系統中,走到哪裏都給自己和別人帶去尴尬。

途經廣寒宮,明月進去和兔子們玩了一會兒,跟着她的四個宮女也許也知道她是難得出門,因而心生憐憫,由她一會兒摸摸兔子,一會兒拔些野草,足足耽擱了半個時辰。

回到椒房殿,她自覺地換上宮女的服飾,去皇後身邊侍立。

姐姐如今摸透了皇帝的意思——他不想明月死,卻很喜歡看她受苦。所以她幹脆當着皇帝的面淩虐明月。

明月不知吃了多少鞭子,棍子,手指和腳趾都被紮過針。謝慎都只是興致盎然地看着,只有一次,姐姐要用香火燙她的臉,他出手阻止了。

“為什麽這一次心疼了?”她和姐姐同時問。

“保容以俟悅己,留命以待滄桑。”他輕輕吟道,揚長而去。

謝慎顯然是舍不得她的這張臉。還有一次皇後說明月不知上下尊卑,要在她臉上烙上“賤婢”二字。他說烙在肩上就行了。行刑的嬷嬷舉着燒紅的鐵塊靠近她時,謝慎往她嘴裏塞了一塊手帕,柔聲說:“別咬着舌頭。”

明月也摸透了姐姐的脾氣,每次她和謝慎有了接觸,姐姐都不會讓她好過,這一次當然也難逃一劫。

果然她一進門,姐姐就說:“來人吶,把她吊起來。”

這一次姐姐把她吊在房梁上,雙腳離地半尺,下面放上蠟燭,她如果伸直腿就會被火燒到,只能曲着腿。不一會兒她就渾身疼痛——被勒住的手腕,承受全身重量的雙臂,曲着的雙腿。迷迷糊糊間她放下了雙腿,然後立刻被劇烈的灼痛弄醒。如是好多次,她終于徹底暈了過去,寝殿裏開始彌漫起皮肉燒糊的味道。

謝慎在這時候出現,很适時,一如既往。他沖進椒房殿,一腳踢倒蠟燭,飛身割斷繩索,把渾身汗濕的她抱進懷中。

“傳太醫。”他的語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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