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貞。他們手挽着手,身邊簇擁着一群天離宗子弟。
齊江寧也看到了他們。他沒有上前打招呼,就是拉着我衣袖的手更緊了些。我感覺到他的氣息很焦躁。
三
(三)
“我今天出門,聽見別的弟子說你命好什麽的。你父親又答應你什麽了?”我站在齊江寧的洞府裏,伸直雙臂讓齊江寧幫我穿衣服。
“我爸把去不周崖的名額給我了。”齊江寧一邊幫我系帶子一邊說。
“就是那個有很多草藥的不周崖?你得給我摘果子吃,最好能找到上千年年份的果樹,就更好了。”這個不周崖是這片大陸的藥草聖地,受到大陸多方勢力保護,每五十年開啓一次,每次開啓一個月,在這一個月當中幾大勢力會派遣門派中人去采藥。對于青年才俊們來說,這是個貪墨珍稀藥材的好機會。我知道齊江寧是一心向着我的。我知道他會給我帶吃的回來的。
“我寧可這個名額是哥哥的。我一會兒去找父親,讓他派哥哥去。”齊江寧低垂着眼睛。
什麽?吃的沒了?“你腦子進水了?到手的好處都要推掉?”我照着他的肩頭給了一下。齊江寧被我推得一個趔趄,正在系的帶子一下子散開了。
“黃裳別鬧。”他驚惶地看了我一眼,撿起帶子。
我看着他這個樣子就來氣:“你不為你考慮,也要為我考慮。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完全,需要吃大量藥材。你放棄了這麽個大好機會,我的毛什麽時候才能長出來?就憑你每天喂我的那一點草藥?”
“……那是我所有的份例了好不好。”齊江寧拉着我的帶子,不敢給我系又不好扔在地上。看他委委屈屈的草食動物樣兒,真讓人來氣。
“你也知道啊!”我一個神獸被人當寵物圈養在宗門裏,每天吃不飽,更委屈好不好?
“黃裳,乖,別鬧。你就聽我這一次好嗎?上一次門派大比,明明是哥哥勝了我,這個名額是哥哥的才對。”齊江寧笨拙地走過來,給我挽了個簡單的結。我看見他手在抖。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你爸爸你哥哥是在照顧你!毛都沒長全的幼崽,還學人家逞強?”
“我不喜歡被人照顧。”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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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被人照顧。明明我也……在努力。”少年的最後三個字簡直是從喉嚨的最低處逼出來的。
唉,我好像懂了。誰還沒年輕過?誰年輕的時候不以為自己能夠挑大梁?我年輕的時候不也以為自己是萬中無一的存在,以為自己能夠化形成功,結果還不是被一把火燒掉了我一身修為和半條小命?努力努力,沒資源沒方向的努力,最終還不是竹籃打水嗎?我該怎麽告訴齊江寧絕大多數人都不是像他父兄那樣的天才,包括他自己?
我說不出口。我怕挫傷了少年的銳氣。于是我拍了拍他的頭:“算了,我支持你。”
我是齊江寧救的,不管別人怎麽想,我這輩子就是和齊江寧一條繩上的螞蚱。別人不理解齊江寧,我得理解他。
齊江寧這小子命真好,有我為他保駕護航。我可是神獸。
“那我就去告訴父親了。黃裳,你陪我?父親還沒有見到過你變成人的樣子呢。”
“好吧好吧。”我對着鏡子欣賞了一下齊江寧給我束的冠。這小子手藝還不錯,成功地襯托出了本神獸的英氣。
我們倆一路閑聊,到了齊江寧父親齊掌門所住的洞府。齊掌門的洞府外面有禁制,不許別人随意進出,不過齊含章齊江寧兩兄弟自然是例外了。齊江寧一揮手打開禁制,進了第一道門,誰知就聽見第二道門後面齊掌門的怒吼:“你這個逆子!”
我看到齊江寧剛要敲門的手瑟縮了一下。
說實話我也緊張。齊掌門罰齊江寧,都是連我一塊兒罰。我們這幾天修煉沒偷懶,也沒出去惹是生非,更沒有胡亂拆門派裏的法器,掌門又怎麽發脾氣了?
“我不認為我在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齊含章的聲音。
齊掌門訓的居然是平日一向乖巧的齊含章。我和齊江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屏息凝神。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應該救她回來!”
她?他?誰?
“父親,說實話,您真的後悔嗎?”齊含章的聲音,帶着幾分譏诮。
“……含章,她是妖啊。”掌門的嗓音明顯低了下去。“唉,人妖殊途啊。”
我看了齊江寧一眼。齊江寧半閉着眼睛,眉頭緊鎖。
“只要過了化形的離火劫,誰敢說可貞是妖?”
“孩子,你別太天真了,那是離火劫!”
“我相信可貞。”齊含章說。
齊江寧抓住了我的手腕,帶着我往洞外走去。可是,齊含章的最後一句話還是鑽進了我們耳朵裏:“等她兩個月後正式化形,我們就結為道侶。”
齊江寧的指甲紮入了我的手腕。我急忙抽手,可是他抓的那麽緊。
“師姐要化形了啊。都不告訴我一句嗎?”齊江寧聲音很低。
四
(四)
“我十一歲那年和父親出去歷練,在一個野外,看到了差點被人剝皮的可貞師姐。我求父親救下了她。她那時還是一只白色的小狐妖,眼睛很大,葡萄一樣有水光。我們把她帶回了宗門。你知道的,人族一直對妖族有偏見,所以她是狐貍這個秘密只有我、父親、哥哥知道。本來父親不太開心,後來,可貞師姐人很好,我們都喜歡上了她。”齊江寧給我講這些話的時候,我們在不周崖陡峭的山路上艱難爬行着,“我當然也喜歡。”
這麽說,齊江寧撿了曲可貞,又撿了我。他是真的命好。
“是想和她成為配偶的那種喜歡?”
“是吧。”齊江寧笑,“我還奢望過她也會喜歡我。”
“我知道齊含章喜歡曲可貞。可是你?”我知道齊江寧對曲可貞的情感很奇怪。他偷偷錄下了她的聲音,暗中觀察過她的行蹤。但我不認為那是喜歡。喜歡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如果有誰喜歡了自己喜歡的人,自己就應該去找對方單挑,去搶,去奪,去争取。藏着掖着的,那叫冒傻氣。
“只有我哥哥才配得上師姐的。”他又笑,“我就是個命不錯的閑人罷了——噓。”他拉了我一把,召喚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履水珠。我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遠處閃過一道紅影子。
“火芒蛇,集澈果樹的伴生獸。”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我知道集澈果,它對妖物的化形有幫助對不對——”齊江寧忽然激動起來,“我這就去采,給師姐——”
“不行。”我判斷着形勢,“這種火屬性妖獸依靠四周的草木為生,只要四周有草木,它就很難被打敗,對付它,首先得把四周的草木除幹淨。你的本命法寶是履水珠,很難對付得了這些有靈性的草木。”再說了,集澈果算什麽。我當年化形的時候也吃過,不也是化形失敗了嗎。
“總會有辦法的吧,”齊江寧捏了個瞭望訣,“那集澈果樹靠着山崖,你來吸引火芒蛇的注意力,我從懸崖那邊爬上去摘果子。”
“你眼瞎啊?沒看到懸崖邊上的刺兒果嗎?那東西又紮人,又有毒。你沾上一點,就得從懸崖上掉下去。我可不想被宗主恨死。去別處找找吧,這東西也不算不常見。”
“……也行。”
好在齊江寧還沒傻到家。
在之後的一個月,我們在山裏大肆搜刮靈藥。鼓鼓囊囊裝了一大袋,都背在齊江寧的背上。我身上也揣了一點,邊走邊吃。可是,我們沒有再找到集澈果。
“我覺得我還是得給師姐帶點幫助化形的東西回去。”他說。
“我拒絕。”
“黃裳,乖。”他摸了摸我的頭。
我受不了了。我讨厭他求我。他明知道我會答應他。
“你真的不知道誰對你好嗎?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冒險,你的命就這麽——”我本想說“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值錢?”
“不會有事的,我命好。”他說。
“我真想把你打暈帶回宗門。”我恨恨道。
“你不會的。”齊江寧笑,“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過屬于自己的東西。除了你。”
這句話裏的頹喪氣息瞬間引爆了我。
“你一天天到底在想些什麽?你還不夠幸福嗎?如果我是你,如果我生活在天離宗裏,背後有這麽多取之不盡的資源,我根本不會化形失敗!你站在無數人仰望的終點,憑什麽每天不開心,說這麽多沒有用的話?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會心疼你?你憑什麽不開心?憑什麽讓我擔心?
“也許吧。”他的眼皮低垂下去,“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