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了,不只是我們這邊的幾個部門想對付他,民間的起義之士和各地軍閥部下早已将他列為一號暗殺對象,他已暗中派人問過我意思,幾個月前我已同意批準他離開,不日安排他赴海外定居,只是沒想到,他終是等不到了…”
話畢,一瞬他不由自主地阖上眼簾,複又睜開道:“即便是創立再龐大的特務情報機關,也沒有辦法做到完全的信息普及,隐藏情報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不會知道最準确的情報,但這本就是沒法子的事,要隐藏就要騙過能騙過的任何一個人,否則潛伏不日就會露出破綻,但這也意味着陰差陽錯和極度的危險…競之,如今形式我已不可能置身事外,這個世道,誰都無辜,誰也不無辜。兩個月前,三槍,三槍斃命,子珅曾是我最得力的下屬,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是暗箭難防,暗殺不斷,他已疲憊不堪防得再緊亦及不來暗處數個槍支火口。”
“他曾求我,說,現世難安,不如放手避世,執卿之手,浪跡天涯,不求國愛,但求愛人。他算是完全想透了,畢竟他的獨子才不滿五歲,他妻随他那麽多年,被人指指點點亦不好受,只是我應了他,天卻沒有應他。”
喉中苦失笑,末了,他又不禁喃喃道:“現世難安,不如放手避世,執卿之手,浪跡天涯,不求國愛,但求愛人。我又何嘗不想,誰又何嘗不想,只是這個泥水趟過便難以抽身,否則子珅亦不會心生退意卻還是抱妻與子慘死。”
“他既已萌生退意,又怎會如此不小心?我只知他數月來已好久沒有離開他的府邸了,連街頭的孩童們都喚他膽小鬼漢奸…”心裏甚涼,饒是明铉如此心思明朗的人亦不由自主地吹噓不已,更心生涼意,只是他不曾愛過人,亦沒有真切實感,年輕意氣只曉愛國情深,卻只懂皮毛如愛,如今聽到此事雖滿是憾意卻并不那麽能體會真切。
聞言,他看向明铉那張疑惑不解的俊顏,好似嘆息般答道:“但求愛人…那日是子珅獨子的生日,他獨子最愛吃那家店的糕點,一年前他就為他訂了那日的蛋糕,上面還寫着他妻子的名字,說是牢記她生子之苦,他是個有心人…”
“愛人竟可以愛到如此嗎?”聽罷,不是心有戚戚焉,而是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明铉深皺俊眉
,好似難解之題,于他而言,命如何能與生日、蛋糕、愛相提并論。
聽明铉如此反問,他倒是不禁失笑,眼中輕憂倒也散了些,只是薄唇勾起,還是那般難懂神色,淡淡道:“所以,競之,我說你不懂。”
“我…”
“何為軟肋,何為盔甲,何為砒霜,何為糖蜜…競之,若是你有軟肋,你會如何?”
“自然是将它庇護得好好的,不叫它受一絲傷害,讓它快樂,讓它百歲無憂。”
“即使是庇護不了它嗎?競之,我與你不同,你想将它庇護卻無法篤定你一定庇護得了它,可我若是想庇護它便會付出一切代價庇護它,只求結果,不求無憂。競之,我若有軟肋決不能叫任何人知曉它,即使知曉我亦不能叫他人利用它,我要護它周全,即使它不在身側,我要叫它自我保護不再畢露鋒芒,即使它難免傷痕累累…”
似是而非,話中有話,他有些明白,卻有些不明白。
“競之,如今亂世,日本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各方軍閥亦挑戰事不斷,身居要位四處深藏殺機,我不能不防。你問我為何是許芳?是與不是你應知曉的,如此明顯,必然是她,唯有她能讓你家姐死心,唯有她能讓你家姐如蛻皮碎骨,唯有這般她才能對我死心,才能懂得平心靜氣,才能懂得收斂脾性保全自己…何況,亂世難算計,饒是我亦無法測算将來結果如何,嚴氏香火自來單傳,經過這件事,我終醒悟,我再不能将她與孩子曝露于明面之上。”
“競之,我已與你說得這般明白了,你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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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來我像子珅一樣,至少我能确保即使我死,你家姐和孩子也不會陪着我一起送命,即使送命也會是別人,至少他們還會好好活着…即使我的子嗣終究難逃被暗殺或被威脅的宿命,至少我能确保我和你家姐的孩子,盛兒會是最後一個他們手中威脅我的棋子,不會是第一個。然,我最想确保的不過是你家姐不會成為他們眼中最顯眼的那一個我的軟肋,不,只要你家姐安好,誰都不會再是我的軟肋,如此…我便可在這個現世,稍有安穩。
“這般,你可明了我真正的心思?”
話落,他一口飲盡漸漸冰涼的茶,澀澀的苦味漫過味蕾竟有些讓他硬朗的眼角微微泛酸。果然是冷了許多了。
天色漸晚,霞光沖天。
明铉的心卻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半天開不了口。
四撕心
明铉時常在想,家姐怎會愛上這樣的一個人,家姐這樣性子的人合該有溫和如水,斯文如墨的男人讓着,就像曾經他家中管家的孫子,他視如兄長,他家姐亦與那人親近得很,他一直以為以他家姐的脾氣,即使真的要跟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人處一輩子,父親也萬萬不會不答應,畢竟未出嫁之前家姐掌控家中半數財政與決策權,就連父親亦不敢輕易激怒她,只因從小下棋,她向來只攻不守,服輸不求和,從來自損八百傷敵一千,毫不服軟。
原以為家姐的愛情和婚姻會是細水長流的水到渠成,卻不想竟遇到了眼前這人,真真是命中的劫數。
猶記得那日,在某個當地富商名流舉辦的家宴上,衣香鬓影,家姐本不會與他遇上,那會兒,家姐正和管家孫子張梁笙下着棋,半絲沒有想去赴宴的意思,父親那時在外出公差,于是他便作為明家的代表赴宴去了,可不曾想剛覺無趣便要離開的他竟在門口碰上了明晰,原來是他家姐竟喚司機開車而來,尋着他就道:“梁笙連輸好幾盤,我已無興致…”
“阿姐,他是在讨你歡喜,你兒時不也屬意他為伴侶?甚至他赴外地讀名校深造也是你力排衆議保舉他的不是?”斜睨着明晰,明铉笑容明朗,煞是趣味。
聞言,明晰明若燦陽的雙眸似蒙了層煙,叫人看不清,沉吟一聲道:“我也不知怎麽了,許久不見,我應是歡喜的。”
“父親說你這次回來,脾氣和性情愈是見長,許是洋人墨水喝多了的緣故,男子或許不覺着,可女子受影響會頗深,你啊,洋人那兒是讓你這是要與人一争高下的傲氣脾氣找到了歸地!”
“你啊…”
莞爾不已,明晰倒也不怒,就這麽個至親的弟弟,她輕彈了他光潔的額頭,剛要說些什麽,只見周遭切切私語聲忽然之間響了不少,循着衆人的目光望去,隐隐能透過質地極好的玻璃大門後,鐵花圍欄敞開,迎進一部叫人忍不住側目的名貴轎車,繞過大理石砌出的歐洲式噴泉,終于停下,訓練有
素的侍者拉開車門,那個男人沒有女伴,獨自而來,一下車連步都沒聽只匆匆而進,一身黑服,倒不像是來參加人家宴的,倒像是來參加葬宴的。
暗暗皺了眉頭,明铉只覺得這人好生奇怪,眼角卻下意識瞥見那人腰間佩的一把匕首,不覺暗自吃驚,不止是他,才反應過來只聽見周遭好似都在讨論,應該不止他一人注意到此人那把所謂的中正劍,那可謂是身份的象征。
“喲,主人家好大的面子,竟是趙鈞默!”
“我可是聽聞他不假辭色,待人毫不留情,當日有人想借他那匕首一看究竟,他竟說這匕首倘若出鞘,不是殺人就是自刎,此劍絕不輕賤于人。”
“果然是當下的紅人,年輕人好生狂妄…”
談論之聲不絕于耳,明铉還在蹙眉下意識好奇思索時,只聽見家姐輕笑一聲,回首見家姐正低頭抿唇,好不明媚豔華,分外驚豔。
“這人倒是有趣得緊。”
收斂笑意後,明铉只見家姐淡淡的嘆息道。
此番初見,不知家姐和那人心中如何思量,明铉只知道,若不是那天張梁笙百般後退,只為讨好,連連輸棋,雖說全部功力都用上也不見得能贏得了他家姐,只是這連番不現半絲功力,好生讓他家姐頓感無奈,如若不是那天談笑慢了幾步,如何能讓他們那天遇上彼此?
再仔細的事,他已然不知道了。
只是他猶記得,那天過後,他聽聞家姐話中的那三個字漸漸多了,半是惱怒,半是傲氣,再一些些透露着許是他從未見着的小女子心氣。
于是就有了那些氣急敗壞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