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房內,方瞧見屋內因這一槍早已狼狽不堪,此光景極其尴尬,他心底喟然長嘆,卻不知如何反應。

幸好,幸好自家主子還留有理智,未傷到人。

他知自家主子是黃埔出了名的神槍手,以他的槍法,一槍出去,當可放倒張梁笙,可在太太面前殺了張梁笙可謂是下下策,若是槍中肺腑,太太豈能善罷甘休。

房門本是虛掩,這數日來,鄭副官幾番勸誡,好不容易讓趙鈞默有所動搖,方讓他鼓起勇氣希望求好,個中情況亦望大太太知曉體諒自家主子這其中的如履薄冰、行差錯步,若是将來無法安排,也盼能重修舊好,再找多一些的法子應對便是了,總好過如今活着,但比活着更痛的是互相傷害,人在,亦是有希望的,如今雖不是死別,卻真真是生離。

卻不料鄭副官此番好不易地做好了功夫,歡喜喜地同趙鈞默來了西院,卻是大太太這房門不巧虛掩着,趙鈞默軍人出身,眼力自是不必說的極好,只是略微一眼,就見那兩張貼得極近的臉龐,眉目間似含春意,叫他一下子踉跄了幾步,心下揪得甚緊,眼神僅僅一眯的時間,佩槍已猝不及防地掏出

,一槍穿過了明晰和張梁笙之間的細微裂縫直接崩裂了尚好的琉璃窗戶,餘留一室怒響後的死寂。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嘩嘩的,些許雨滴飄進了已未有遮擋窗的室內,忽如而至的冷氣與室內的溫熱染起來陣陣濕冷的霧氣,空氣仿若變得稀薄,窒息得叫人生懼。

她那樣木然冷冷的瞧他,仿若想瞧進他的心裏,猶如最強硬的抗拒,只是空洞地對視,半絲沒有溫度的眼眸,沒有一絲光亮。

“你若是想殺了我,可以往這兒開槍,下回莫要開錯了方向。”

十八活該

“你若是想殺了我,可以往這兒開槍,下回莫要開錯了方向。”語氣冷淡得極為可怕,她隔着十幾步路凝視着他,看了眼碎了一地的碎片,忽地心下一涼,勾笑了一聲,直直點了點自己的額心,那模樣仿佛在一寸寸一步步地逼他。

“太太,你切莫生氣,你誤會先生了,他若是…”鄭副官眼見場面難以收拾,只得趕緊阻止明晰再說甚麽氣話,只好插嘴道。

然,鄭副官話未落,心眼實的人豈止明晰一個,趙鈞默靜靜地回望她,冷峻的臉龐滲着絲絲的凜冽之氣,動作極快地再次執起佩槍,依明晰所言端端對着她的眉心,真真是徹骨冷到了極點,連表情都無,冷聲道:“就你素來聰明,的确,我亦想就地,一槍崩了你。”

恍惚間,他方憶起昨日,他還同友人淺聊,那人語重心長地同他道:“默卿兄,我可斷言中日必有一戰,兩黨亦将可能勢如水火,如今周圍殺機四伏,你我千萬小心行事,萬望珍重。”

他豈會沒料到自己這番難辨的立場,兩黨關系早就是岌岌可危,自他入校後,兩黨之間搶奪軍校學生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而日本人連連僞裝華人造謠生事已是尋常,他知這其中已顯露出萬般的端倪,而他亦是心事沉重,朝那人連連拱手,冷漠寂靜的面上只淡笑:“多謝學禮兄提點,我自是知曉的。”

其實,對方未道出的言是,明家這燙手的山芋,他需盡快收手,可他即使同明晰兩人相互撕咬得厲害,亦不敢輕易放手。然,若是真能狠心一槍斃了她,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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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再無遠慮同近憂,他只會是他,再無其他的感受,去了戰場亦不會懼怕回不家,在政界亦不懼将來有一日他不複輝煌,是否還能保得她明家百年無憂,是否能将她妥帖暗自收藏,叫人不能傷害與窺探。

也許男人與女人确是不同的,明明結合卻又如此相斥,他以為愛便是摯愛,她以為愛便是不再同他人在一塊。你我眺望的遠方如此不同,以至于漸行漸遠,不得不悵然,只是短短的光景,早已是地

覆天翻。

“…那好,你快些,我亦好早些休息。”

聞言,她滲出了些許薄汗,脊梁發涼,一步步,腳下生輝般步步逼近他,眸色幹淨,神情娴靜溫和,淡笑着,虛弱的身子早不堪負荷,生生的冷意一點點地滲入她的骨髓,她适才聽見他恨不得殺了她的時候才真正地知曉,她早已是他想揮之即去的包袱,如今明家對他而言不過是蕩手山芋,明家的生意如今處處受制于日本人,他身居高位,豈能沾染上可能會被認為是漢奸的夫妻關系。

怨嗎,她等了他連連幾日,等來的是她以為至親的心腹挺着肚子的相見,他亦毫不避諱承認是他的孩子,她平生最恨的莫過于他與她相似極深的誠實與執拗。

怎麽會忘記,即使表現得再平靜又豈會忘記那日許芳撫着肚子那一幕幕與自己丈夫相纏的畫面,心底是那般的憤恨與心涼,她瞧見她視若珍寶的兒子就那樣生生地站在了懷着她丈夫孩子的女人生病對她講:“母親,你不疼我,芳姨才像是我的母親。”

原以為,她能求得自家的愛護,卻是換來從來叫她決絕剛烈的母親一個“忍”字。

是呵,她想走很久了,若是不能遠赴海外,終結在這兒亦是解脫。

然,他趙鈞默偏不如她的願,他見不得,他最見不得她如此的神情,仿佛看透了一切,亦仿佛不願再瞧他一眼,他突然捏過她的下巴,別過她的臉,叫她牢牢對上他的冷眸,張梁笙見狀方要上來拽明晰亦被他強硬生狠地一把推開,猝不及防地踉跄跌在了滿是玻璃的碎片上,連連抽了口氣。

他望她安好,望她平安,她卻在那兒若無其事地叫他斃了她,她怎麽能這般狠心,這般逼他,這世間最望她安好的便是他趙鈞默,然,今時今日,她卻仿佛萬般不怕地叫他了解自己。

目光沉沉,心一點點地跌了下去,仿若一個黑洞再也填不滿合不住,今生今世都無法再縫合。

他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身體顫得頂頂的厲害,冷聲道:“明、晰!你以為我不敢,你當真以為我非你不可?!明晰,我今日可以同你身旁的許芳在一起,明日我亦可以同其他女子在一起,明晰,你當真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只愛你一人?明晰,你不值得,你不值得我為你至此…”語氣一點點的低了下來,最後竟像是呢喃夢呓,冷凝着臉,他攥得她下巴生生的疼,眉頭緊鎖,甚是懾人,至

最後,竟平添了幾抹悵然,微微笑了笑,略是譏諷與自嘲,卻是句句似針。

他自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我若是再會想來讨好你,見你,我第一個崩了我自己。”

話已說到了絕處,他仿若丢棄一般,毫不猶豫地離開,鄭副官心下哀嚎不已,蹙眉得緊,心裏急得狠,卻是同趙鈞默一起離開時耳邊頓是聽聞明晰簡單關切的聲音道:“梁笙,你可無事?”

隐約傳來的話語,一瞬間,叫他寒意逼人,鄭副官分明觑見趙鈞默下颚一緊,腳步略停,神色微變,若是鄭副官沒看錯,他的眼眶裏分明都暈滿了紅絲,真真叫人心驚肉跳。

連連起步,趙鈞默又像是充耳未聞,卻是到了樓下車內方神色稍動,像是一根尖銳的刺就那樣生生地刺進了心底最細軟最隐晦的地方,再沒有拔出來過。

“呵…你可記得我方才都說了些甚麽?”他從未見自家主子這般聲音瑟抖,就那樣低下了頭深深捂着臉,問完似是自言自語的話便低低莫名地笑了出來,仿佛盡是可笑。

鄭副官一邊用手帕不停擦拭着額間的汗,一邊與開車的老張對視一眼,皆是奈何地連連搖頭,半晌,只好勸道:“先生,太太…不會怪你的。”後來那幾個字,連他旁人都說得分外艱難生澀。

聞言,趙鈞默竟是低低“恩”了一聲,然後徑自抽起了雪茄,淡淡的星光閃爍,他嘴角一處淺淡勾起,硬朗英俊的面上已恢複了平靜,指間的略略抖顫還是透露出了他失衡的情緒,須臾他方吐出煙圈,眼眸極涼極淡。

她會的,她眼底的涼意分明就像冬至前最寒冷的月光,冷得他周身都寒了起來。

深深地閉了眼,他終清冷地道:“無事了,開車罷。”

水面上略有波瀾,遠處傳來嗚咽一聲悠長的汽笛,岸旁風較大,吹得岸上的人瑟瑟發抖,冰涼的恍惚的早晨水霧裏,皆是送行同前行的人。岸上的人有些擠,背井離鄉的人竟是如此多,若不是董香芝與明晰站的較近,真真會被人群與各式的行李箱子擠得老遠老遠。

“聽聞昨日你同他發生了争執?”董香芝身旁放着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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