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是司機一個緊剎車,引得正在淺笑的明铉一下正色了臉,剛開了窗只聽聞這路上,人聲鼎沸,宣傳紙漫天,紛亂的愛國口號聲此起彼伏。
再也忍不了了,軍警只能被迫向人群中開槍。
“糟糕!”
“少爺——別!哎呀——”
眼見失态嚴重,明铉趕忙下車,疾步想跑上前幫忙,只一個恍惚突然撞到逃出包圍的一名學生,那女學生手臂上正流着血,胸前亦有傷口,鮮血直流的,惹目得緊,明铉一把抓住她,往車裏按,軍警開了槍,學生隊伍裏有幾個領袖已負傷在地,頓時氣氛緊繃,靜谧得可怕,霎時,倒也不亂了,軍警們收了槍,軍隊一個個抓起游行的學生來,明铉見情勢好轉卻是不能讓這幫軍警發現逃走的學生,眼看也幫不了太多人,他亦不好當衆表明身份,思忖着能救一個救一個,這般只得将那女學生藏得更緊,不顧那女子的反抗,将她的頭低低往下按,然後沉聲道:“老劉,趕緊走。”
“別鬧!”
那女學生極不安分,只是一味掙紮,力氣倒是多得很,也顧不得鮮血染得整個藍色上衣和黑色裙子上都是,只是在他的牽制下想掙脫開來。
“夠了!我是救你的!你別鬧了!”明铉再也顧不得什麽分寸禮數,只得一把将那女學生緊緊抱在了懷裏,剩下的手牢牢按住她臂上的傷口,掙紮間,他清爽的男性氣息一向在她的鼻尖肆意,而她
混着鮮血的清香體溫亦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深吸一口氣,她方擡頭,眼神清冷冰冷,極冷靜地道:“…我不用你救。”
這一個對眼凝視,仿佛過了很久,他似乎沒聽見她如此凜冽不知好歹的話語,只是方才看清她的眼睛,很美,濃稠得像黑夜最深的顏色,眼角帶着至冷的輕蔑,倨傲的鼻尖微紅,明明身子因疼痛在瑟瑟發抖,卻是那麽鎮靜而抗拒地注視着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像一塊冰涼的冰塊,如果他家姐是火焰,那麽她就是他從未見過的寒冰,氤氲着最冰涼的寒氣,卻引誘着他步步往前。
“疼麽?”無奈地嘆了口氣,明铉輕輕漾開了嘴角,如春風過境,在她最冰冷抵觸的眼神下,他輕柔地執起她凝脂白瑩的手瞧見那手上還有幾絲與人相擠的刮痕,紅得叫人心疼,那麽白皙沒有瑕疵的皮膚,主人竟是如此不珍惜自己。
聞言,她怔了怔,幾不可見地微眨了眼,不自然地撇開視線,眼神靜若冰霜:“不疼。”
“騙人,明明很疼。你看。”他不以為意地睨了她一眼,然後壞心眼地碰了碰她臂上的傷口,頓時疼她得鑽心。
混蛋…他這個混蛋!她瞠目結舌,“嘶”一聲,氣得不行,面上薄怒,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她狠狠在他臂上咬了口,狠得緊,差點沒把他的肉給咬開,但他見狀不可抑制莫名地笑了起來:“你瞧,你有點表情的樣子還是很美的。”
話畢,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不适地動了動身子,卻是生生在他的懷裏,動彈不得,她一仰頭,除了能與他對視,還能瞧見他幹淨優雅的下颚,如溫水柔和的嘴角,還有似有似無的梨渦,清俊的樣貌叫人沒辦法設下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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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這樣…她今日分明設計好的路線本是完美無缺的,她趁勢一個剛硬的東西砸上去引得衆學生亦惱怒不已,順勢打砸,卻不料事态過了頭,連她都被牽連進去,幸好出來得快,卻不料軍警開槍極是神速,她還來不及避開便中了流彈,真真叫她氣恨,此事是她未做到圓滿,本來只想造成中國軍民沖突的,卻不曾想,沒有極好的全身而退,反而中了彈,這還不算,倒被這人給多事地救了,叫她真是心下百感交集,恨起自己來。
正暗自思忖着,車內有些微涼,傷口亦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抿着唇不喊不叫,只是握着雙拳,神色冰寒如霜,姣好的容貌像是随時都染着一層層薄薄的冰霧,忽而,一個溫熱的東西罩上了身,是明铉的西裝外套,帶着些許他的體香,清朗幹淨,有些許檸檬味…她似乎朦胧間還聞到了自己家鄉櫻花的味道,明明不可能卻是第一次嗅到了有如家裏的香氣。
“這樣可溫暖些了?”
微笑低沉地問道,她一個失神顫抖,他将她抱得更緊些了。
二十慈悲是愛殘忍
她不怕疼,卻從來懼怕溫暖,因溫暖是至毒的東西,她素來硬冷,如今有傷在身,又被他摟在懷裏,仿若被牽制束縛了一般動彈不得,頓覺身上的傷疼得比以往都要重,也許是他太過溫柔的緣故,所以她方如此不适應,才覺曉原來中了彈是這般蝕骨的疼,從前她怎會如此不怕疼。
恍惚間,她萬般懼怕忐忑,仿佛他臉上的笑意如潮水一樣要将她席卷得再無理智。可她終究是她,她沒忘記她曾對天皇的許諾,如若不能幫助日軍順利侵華便剖腹自殺。
冷汗因疼滲出了衣襟,一個機靈的寒戰,她一陣哆嗦終于在內心百感交集時暈厥了過去,最後一點點的餘留的意識畫面是他慌忙将她抱得更貼近自己胸膛,沉聲着急喊叫人幫忙的失措模樣。
一室蒙蒙的溫熱,她的睡顏帶着些許不安和緊繃,迷迷糊糊的面上微微蹙眉,耳邊是幾個男聲說着地道的洋文,話中還夾雜着些許俄文,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收回散亂紛擾的情緒,頭疼得緊,她方想起自己受傷了,然後…倏地,像是忽然驚醒,猛然坐起,周圍人還來不及反應之時,她已警覺而抗拒地全身僵硬,右手已習慣性地摸上自己身後,沒有似以往地摸到冰涼剛硬的觸感,她下意識心一驚,面上無半死血色,意識一瞬間回籠,她方發現這是間極大的套間,歐式的水晶燈氤氲着淡淡的亮光,屋內卻是有些許清淺的墨水味,想來主人是經常練字之人,朦胧入眼的還有榻前赫然醒目的一架反射着燈光金貴而大氣的鋼琴可看得出主人的脾性應是柔情似水的。
突然,一片帶着暖意的陰影落下,在她的額頭,有着稍粗糙的質感,是他的手。
“幸好…只是些許低燒,安德烈醫生說你沒有傷到要害,但還是需要靜養,為防傷口感染,不宜四處走動。”明铉半坐在她的塌旁,為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唇微勾起,清俊的面容像是松了口氣。
指了指地上散亂一地的紗布,染着她斑斑的血跡,甚是有些觸目驚心,明铉有些奈何又有着似有似無地情意道:“你瞧,皆是你換下的,安德烈醫生還說,你這姑娘明明那麽疼,倒喊都不喊一聲連眉頭都不皺,我看啊,你真是新中國的新女性,真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最後那句是中國的成語,他稱贊她,她卻心下一緊,她不是不懂中國文化,可她擔不上這個詞,
何況是被她一貫瞧不起的中國男人稱贊。
垂下眼簾,她不以為意,冰霜精致的容貌有着最靜谧如海的氣質,引得人不由地去探索,一陣寂靜地凝視,原本在屋裏的旁人早就識趣地退下了,半晌,他倏地微微一笑道:“對了,還不知道姑娘你的芳名?”
西園寺輝夜。
在心底下意識默默地答道,她仰頭冷冷淡淡地吐出二字,答道:“葉蕙。”
這是她僞裝成中國學生後為自己取的中國名,不過是将最後兩字的諧音,反過來作姓名。日本早有侵華之心,國內有軍事背景的男女都受過父輩請來的家庭教師學習中國語言和文化,她雖不喜歡中國,卻不得不因計劃而接受自己的中文名。
他綻開親和溫暖的輕笑,道:“明铉,字競之,你可喚我競之。”
“…這裏是明家?!”
西園寺輝夜一聽聞他的名字,立刻瞪大了眼,然後不着痕跡地微垂下眼簾,眸色有着叫人瞧不清看不明白的灰暗,明铉一下子捕捉不到任何的信息,只是瞧着她烏黑發亮的青絲,聽她如自我呢喃般的夢呓着,“原來你竟是明家的少爺。”
城中聽過他名,知曉他們明家的人不在少數,他自沒有感到驚訝,只是支着頭,悠閑的看着她,莞爾一笑:“怎麽吓到了?”
“吓到?聽聞明家少爺脾性溫和,稍有不羁,即使身處機關內亦心氣如童,現在看來的确是個只會筆杆子的文朗書生。”她秀致的眉一挑,勉強撐着自己往後坐了一下,靠在榻背上稍感些安全,眼角稍揚,絲毫不給他面子,瞧見榻邊的牆壁上挂着一幅用金邊裱框的蒼勁有力不失韻味的書法作品,西園寺輝夜語帶挑釁地道。
他倒也是絲毫不怒,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