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了他的時候,他說他會娶我,竟是真的,竟真的是他的真心話!”
心愛,她終承認了不僅僅是心動,他是她真的愛的男人,抵過一切的光陰歲月,亂世之間,僅僅只是一個轉身回眸顧盼已是永恒。
西園寺輝夜恍惚地擡眼看松井,聲音哽咽而嘶啞,慢慢一字一句地道,那原本清麗而冷冰的容貌竟像是一瞬蒼老,滿臉的淚痕,髒得不堪,狼狽凄楚。
原來,他知道他救的是日本女子,是一個僞裝成中國學生可能居心叵測的日本女子,他還是想娶她,不是因她西園寺輝夜是個抗日游行的學生,不是因他明競之的愛國之心,僅僅只是,他對她一見傾心,他如此想法純粹簡單的男子僅僅只存了娶她的念頭罷了。
她太自以為是了,太傻了,她心裏暗嘲他常常笑得傻,然,她才真真是傻!傻得頭頂,傻得再難回頭!
這個世界上可能是最真心愛她的男人去了,從此不在了,而她是罪魁禍首,她是那個手持屠刀的女子。
“競之,你可知道是我殺了你嗎?你可知道你是中了我造的毒死的嗎?你知道嗎?”他知道嗎,他在死前知道嗎?這一切都從此無了答案,誰都不再是他,誰都不能給她這一生的答案了。
沉默半晌,松井怔怔地看着此時此刻的西園寺輝夜,心底一陣陣湧上難言的悲涼,百感交集,不知何故,瞥見地上的白紙,亦撿了起來看了一眼,然後,黑眸一眯,意味深長地道:
“或許,他是知道的吧。”
在死前的那一瞬間,或許他是知道的吧。
将自己的軍裝緩緩脫下,輕輕蓋在了西園寺輝夜雖哭泣而一聳一聳的肩上,松井打了個手勢,讓小部隊撤離了停屍間,自己也靜靜沉默地走出了裏面。
當外頭等候的侍女信子捂着嘴鼻,還來不及問情況時,松井已拍了拍她的香肩,嘴角苦笑道:“信子,我方才失戀了。”
“小姐她…”
“井上少爺只怕也要失望了。”
“小姐…”
“信子,我們就守在外邊吧,讓輝夜小姐她好好哭吧,哭完了她發現這一切還都是真的時候,她便永不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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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萬箭穿心
一路疾馳,在車上辦的公務。
機要秘書和副官都在車上,随行的還有上海特區區長馮鳴。
風呼呼地呼嘯而過,司機開得那樣快,馮鳴在一旁附在趙鈞默耳邊,面龐稍有難色,低聲語速極快道:“前些日子您發電報于我,要不顧一切除去叛變我部的投日分子韋蕭,我已積極安排,卻不料他在上海深居簡出,我曾多番派人伺機刺殺皆不成,屬下,屬下愧對您啊。”
趙鈞默未有怒意,只是深潭似水的冷眸裏洩漏了幾絲少見的失神,鄭副官在前座已是了然于胸,明白自家主子定是在擔心大太太的情況。
見趙鈞默半晌未有言語,馮鳴心下一緊,面上好些緊繃,手心都有些滲出汗,卻不料身旁的趙鈞默卻在下一秒淡淡笑了,極為冷淡,卻略微柔和了面部線條,嗓音低沉:“鳳聲,你當我不曉得,他每日坐着與我一樣的防彈汽車,氣派倒比我足,在上海前後四輛警車,十人保镖全副武裝,這般謹小慎微,你若是能輕易得手,我便不用管了。”
幸好,幸好趙鈞默是極賞罰分明,公私清楚之人,他喚着自己的表字,顯然并無怪罪,馮鳴面容未有變化,心底确是松了口氣,知趙鈞默未怪他做事不力。
“可我甚是心不甘,他曾是我黨的人,極是熟稔我黨內部情況,這幾年他擾得我們元氣大傷,大肆出賣我們的情報不說,還幫着日本人毒害革命志士,若不除掉他,我怎麽對得起那些因為他而被殘害的兄弟!”
“他吃飯,都皆有人替他先嘗,你如何能叫他輕易就範?”關起車窗,趙鈞默淺淡莞爾,眸色深暗,雖是神情明顯有些恍惚,卻讓人覺得他極為認真謹慎,寂靜似水的氣質與他剛硬的輪廓都顯得那樣孤僻而冷硬,緩緩地,趙鈞默解開軍裝上的一顆紐扣,露出喉結,然後脫下了原本套在手上的白色手套,垂下眼簾,點了一支煙,并未噙在唇邊,而是夾在指縫間,“鳳聲,光有決心是不夠的,如若他真的那麽容易叫你暗殺成功,他韋蕭早就不知道死了幾百回了。”
“那您說屬下該從何下手?”
“…聽聞,他夫人早前似乎對他納了小妾之事極是不滿?”
聲音低啞隐晦,煙一點點地燒着星火,趙鈞默眼眸微眯,似是夜色中最毒的獵手,只待一個瞬間便可以把獵物撕成碎片,額前的碎發略微遮掩住了他的眉眼,下巴微有些胡渣,他菲薄的唇略微動了動,吐出的是飽含深意的提醒。
聞言,馮鳴像是被澆醒了般,眸色清明,不禁挑起眉梢,低吟了聲:“依您的意思是…”
“鳳聲,你要曉得,這世間上,越親近的人才是越致命的。”話畢,他竟不由自主地恍惚起來,連眸色都晦暗了幾分,随着自己如嘆息都聲音落下,趙鈞默瞧着手中地煙一點點地熄滅,青煙似霧,半晌,那煙終是冷如死灰。
那話同樣在鄭副官心上激起了漣漪,他仿若看到那日,自家主子舉着槍直對着大太太地眉心,心裏确明明是倒過來的一方畫面,分明在他這旁人眼裏,心裏是大太太舉着利刀刺得自家主子鮮血直流的觸目驚心的畫面。
“可那韋太太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連殺雞都未殺過,十指不沾春陽,如何叫她--”
“有恨便夠了。”
淡如呢喃嘆息,他不由記起她從前揚着眉梢,下颚微擡,嚣張跋扈的模樣,如明珠一般璀璨奪目,驚心妩媚,奪過他的配槍說:“趙、鈞、默,你不能負我。”
是呵,有恨便夠了,手無縛雞之力,從未殺過人又如何,只消一個動作,誰都比不上枕邊人的利器更尖銳的了。
思忖中,他不免覺得心涼,如今他用這一招對他人,早晚他人或許也能想到這招對他吧,殺人者終被人殺,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從很久起,他便明白,什麽叫做半點不由人。手上那麽多鮮血唯一想守護的僅僅也只有那把雖是可以在他身旁插進他心扉胸口的利刃。
“他同韋太太可是少年夫妻啊。”
馮鳴不知為何,屏息了一瞬,心底有一個地方發涼,雖是在說公事卻到底是生死之事,還是略有
感觸的,叫誰殺那人他皆不覺得悲涼,反而覺得應當,卻是讓韋太太動手叫他心有難言之感,其一他怕說服不了對方,其二畢竟是夫妻,好歹曾經相愛一場,到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豈不是叫人吹噓心寒。
趙鈞默何嘗不明白馮鳴的意思,然,他擺了擺手,靜若寒潭的眸子正色地側頭凝視着馮鳴道:
“鳳聲,你信我,你未愛過人,若是你愛過你便知曉,這個世界上能殺得了韋蕭的只有他那叫他毫不設防的糟糠之妻。即使是如今他摯愛的小妾都及不上曾相愛陪伴多年的夫人叫他放心,他雖已嫌她,線人傳來的消息卻是唯有他大太太拿給他的吃食,他是毫不猶豫地吃下的,不用叫他人嘗過。”
“你可明白,情到極時已是盡頭。”
“鳳聲,死在自己夫人手上,他不冤枉。”
長長一段話,一起呵成,低啞的嗓音緩慢如最低醇的西洋樂器,他仿佛籌劃已久又似突發其感,話落,趙鈞默深深地阖上眼,揉了揉作疼的太陽穴,馮鳴随後立刻颔首低應道表示知曉,又已知趙鈞默交代已完不欲再多言,他便也噤聲起來。
…
靈堂很靜,連一絲聲音都無。
明晰低眉斂目地跪于家人的靈側,像一座已經被時光定格住的冰冷石雕,吊祭之客極少,風陰測測地襲來,她只是一件單衣,而周媽在側,亦是老淚縱橫,然,自家大小姐無聲響,她便也只能暗暗流淚,手上擦拭眼淚的拿着的帕子都被淚給浸濕了。
她已上過香了,只是一切來的太突然了,這一切仿佛竟像是要将她溺斃,她來不及思慮太多,只是像木頭一樣,做些這個時候該做的事情,然後一直木然而冷硬地跪着,在這個原本門庭若市的地方,竟成了一座靈堂,萬事皆虛,她驟然低低發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再沒有流下來,連流淚的力氣都無了。
親人,她還有何親人,連她最親近的弟弟都死得這般凄慘,嘴角滲出了些許血絲,她悄然地擡手拭去,早前聽聞的時候暈厥了過去,醒來猛然察覺自己吐了褥子上一片血,周媽急得跟什麽似的,她
卻是老神在在,連眼神都變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