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欲擒故縱

阿海的舌頭探進于路的口腔,追逐着于路的舌頭,經驗并不豐富的于路無意識地閃躲着,阿海只好舔過他的上颚,引得他一陣戰栗,身體發軟地往阿海身上靠去,意識也漸漸淪陷。

就在完全沉淪的邊沿,于路忽然一個激靈,猛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多麽驚世駭俗的事,他和阿海,兩個男人,怎麽能這樣,這是不對的。他用力推開了阿海,猛地起身,退了一大步,背部撞在了一塊岩石上,疼得他牙一呲,但是他沒有停留:“對不起,我喝多了,我要回去了。”說完轉就跑。

阿海猛地起身去拉他,但是沒有拉住:“于路!”腳下響起“叮叮咣咣”的聲響,是他将酒瓶子踢倒了,阿海顧不上酒瓶,慌忙拿出手機開了手電模式去追于路,于路說要回去,結果往那頭跑了,那不是離家越來越遠嗎?

于路腦子裏一片混沌,臉上也燒得發燙,他肯定是喝多了,不然怎麽會和一個男人親嘴呢,簡直是亂了套了,這個男人還是自己家的廚師,他的師父,他最依仗的人,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這以後還有臉面對嗎?

于路跑了一路,結果發現自己跑到海邊上了,下面就是飛濺的海水,還落到他的褲子上、鞋子上,他蹲下去,捧起海水撲在自己臉上,大力喘息了幾口,冰冷的水讓他的情緒平複了一些,然而依舊心亂如麻,酒真不是個好東西,他爸就死于酒醉,現在自己也要被這酒給毀掉了,從今往後,他發誓再也不喝酒了!于路懊惱地拍打着水面。

阿海焦急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于路,于路!你在哪兒?”

于路趕緊把自己縮在一塊岩石後面藏起來,他現在哪有臉見阿海。阿海聽着呼嘯的風聲和不絕于耳的海浪聲,卻看不見于路的人影,心急如焚:“于路,你趕緊回來,別在外面,太黑了,又冷,太危險了。”

于路被寒風一吹,身上那點燥熱早就散得一幹二淨了,此刻寒氣沁骨,腦子也清醒起來,這算怎麽回事,自己總不能像個女人一樣一直躲着,簡直是太沒有擔當了,這只是一時沖動,做錯了,就要勇敢認錯,不然以後都沒法面對阿海了。他深吸了口氣,從岩石後出來了,阿海已經走到別處去了,他再次用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努力清醒一點,鼓足勇氣:“阿海,我在這。”

阿海打着手電匆匆跑回來,看着濕漉漉的于路,心裏一慌:“怎麽了,掉水裏了?”

于路慌忙看阿海一眼,趕緊垂下眼簾:“沒有,洗了個臉。對不起,剛才的事是我喝多了,一時糊塗,你別放在心上,就當沒發生過,就這麽讓它過去吧。”于路一邊說一邊迅速地擺手,似乎急于将這一頁揭過去。

阿海站在那兒,靜靜地看了他一眼:“于路,其實我……”

“阿海!”于路迅速打斷了他的話,“讓它過去,好不好?以後不要再提了,行嗎?”

阿海聽着他語氣裏的懇求和緊張,微嘆了口氣,本以為至少挑明自己的心意,沒想到這也不行,閉了下眼,點頭:“好吧。上來,回去了。”說着伸出手給他,想拉他上來。

于路低着頭,裝作沒看見那只手,自己爬了上去,然後匆匆往前走。阿海走在他身後,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看着他走上了回家的路,想起剛才的酒瓶子,倒回去,看見那瓶酒已經倒得差不多了,他将瓶子撿起來,抹了一下瓶口,然後喝了一小口酒,仿佛于路留下的氣息、唾液和溫度,都還殘留在那兒一樣。

阿海回到家,于路已經關上燈睡了,阿海站在他的卧室門口,輕敲了一下門:“于路,你洗臉了嗎?”

于路将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裏,仿佛躲進了最堅實的壁壘裏,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探出頭來:“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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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海關上堂屋的燈,回自己房間了。于路伸手按壓住怦怦狂跳不能平靜的心,心裏沮喪得要死,本來是想理一理愁緒的,結果怎麽反而越理越亂。今晚看樣子是別想再睡了,他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将腦袋也埋進去,讓自己不去想這個事,千萬不能再去糾結這件事了,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他在心裏沖着自己大喊。

然而一閉上眼,還是阿海,滿腦子都是阿海,自己是喝多了犯糊塗,但是阿海肯定沒有,他剛才想說什麽,他之前還說什麽了?停!不要去想了!于路喝令自己不要再去鑽牛角尖,再鑽就出不來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努力讓自己去想別的事情,阿芬的病情怎麽樣了,探了病,讓阿海去做個檢查吧,停!又到阿海了,換一個,想別的!明天去耗子家拜年,鐘老板接他們過去,耗子和鐘老板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呢,該不會,該不會他們倆有什麽吧,男人和男人也能那什麽嗎?那自己和阿海……停!又到阿海了!

于路懊惱地坐了起來,用力揉了一把臉,自己這是魔障了,要出不來了,他深吸了口氣,複又躺下,将于冰摟在懷裏,聞着他身上的奶香味,數着綿羊,讓自己放松下來。這一夜,于路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數了幾千只綿羊,到底還是睡着了。

早上于冰早就自己起來穿衣下床去玩了,于路裹在被子裏睡得人事不省。八點半,于南再次進了他哥的卧室:“哥,起來吃早飯了,今天還要去拜年。”

于路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頭發蓬亂,滿臉胡子拉碴,黑眼圈趕上熊貓了,他耷拉着腦袋:“去誰家?”

于南意外地看着他哥:“哥你糊塗啦,昨晚沒睡好?說好了今天去浩哥家的啊。鐘老板已經打電話來催過了,讓我們早點過去。”

于路打了個激靈,猛然想起來沒睡好的原因,整個人都蔫了,他又倒回床上,蒙上被子:“我還沒睡醒。”

于南笑起來:“哥,你現在都快趕上阿冰了。”

于路說:“好了,我知道了,馬上就起來。”

于路實在不知道怎麽去見阿海,肯定無比尴尬吧。他磨磨蹭蹭着不願意起來,到底還是爬了起來,因為阿海在門口說:“老板,等你吃飯了。”于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還好還好,他還是管自己叫老板,沒有叫名字,說明他已經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了。

于路努力使自己顯得正常一點:“好,就來了。”

于路将自己收拾好,洗了頭發,刮了胡子,努力使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但是兩只大黑眼圈出賣了他,他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做了個笑臉,鼓足勇氣出來了。大家都在飯桌前吃飯了,阿海煮的三鮮粿條湯,放了瘦肉、豬肝、豬小腸,還有木耳、生菜和枸杞等做點綴,看起來非常鮮美。三鮮的佐料是需要新鮮的,于路看了一眼碗裏的粿條:“你早上還去市場買肉了?”這話是問阿海的,并沒有看着他說。

阿海擡頭看他一眼,于路的兩只耳朵還帶着紅色,在晨光的照射下呈現出半透明色,心情不由得好了一點:“嗯,很早起來了,去了趟菜市場。”

于路低着頭默默地吃着粿條,于南不知道他哥和阿海之間暗潮洶湧,于冰顯然已經忘記昨天和人打架的事,一邊吃,一邊還把玩他的擦炮。于路也沒心思去管,于南将他的擦炮拿走了:“趕緊吃早飯,別把鞭炮弄到碗裏去了。”

于冰被沒收了鞭炮,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來把玩,簡直就是個患多動症的小孩,就是沒法專心吃飯。于路不敢看阿海,便瞥着于冰,伸手将于冰的紅包拿走了:“你昨天的紅包呢,都沒給我,放哪兒了?”

于南說:“我給他收起來了,放在條桌的抽屜裏。”

“哦,一會兒都給我。”于路說。

于冰嚷嚷起來:“那是我的錢!”

于路說:“知道是你的。阿伯給你收着,然後給你去交學費,好不好?”

于冰聽說交學費,趕緊點頭:“好。”

吃了飯,于路收拾了一些禮品,準備提着到劉浩洋家去拜年。阿海收了一些幹貨,交給于路:“這個也帶去。”

于路看了一下,都是做佛跳牆的原料,昨天晚上鐘彥宏提着佛跳牆走的時候,于路念了一句“耗子幫了我們那麽多的忙,還沒好好請他吃一頓佛跳牆呢”,阿海就說明天過去他家現做。

出門的時候,阿海将所有的東西都提在手裏,于路看了一眼,也沒跟他争,要換平時,一定要自己拿一些的。

他們這邊的習俗,是年初二出嫁的女兒回娘家,于路的兩個姑媽都已經是當外婆的人了,初二要接待自己的女兒女婿,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拜年,要等于路先去拜過年了,她們才會過來他家吃一頓飯,因為他是晚輩。所以于路家今天是沒有親戚來的。

鐘彥宏倒是異常興奮,他很自覺地将自己當成女婿,上岳丈家拜年,見到于路幾個,還嫌他們太慢了:“你們就不能快點嗎,頭一次上人家家裏拜年,要早一點才顯得懂禮節。”

于路說:“我們又不是什麽重要客人,晚一點有什麽關系。今天耗子家的主要客人是他的姐姐姐夫。”

“誰說我不重要了?”鐘彥宏說。

于路斜眼瞅他:“你也是新女婿上門?”說完這話,于路差點想抽自己嘴巴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嘴賤!

鐘彥宏嘿嘿笑:“沒準啊。”

于南說:“沒聽說浩哥還有妹妹啊,姐姐都嫁人了吧。鐘老板你要娶哪個?”

于路為自己提起這個話題相當懊悔,生怕鐘彥宏會繼續下去這個話題,這人一向就是個不大靠譜的。但是阿海把話題岔開了:“昨天提回去的佛跳牆怎麽樣?”

鐘彥宏興奮起來:“簡直是太好了,我家老爺子喝了兩碗。”其實他昨天提回去,他爸還是沒讓他進門,不過他提回去的佛跳牆倒是接受了,家裏的線報告訴他,老爺子吃了兩碗,似乎還意猶未盡,但是沒有了,被其他人全都瓜分掉了。鐘彥宏心裏有了主意,要搞定老爺子,還得從他的胃攻起,以後要多指望阿海了。

于路說:“看來很喜歡吃啊。”

“那還用說,我估計沒人不愛吃吧。”

鐘彥宏熟門熟路找到了劉浩洋的家,于路提前給劉浩洋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到了,劉浩洋興沖沖地跑出來迎接,本來一臉喜氣,結果看到了鐘彥宏,頓時一張臉垮了下去,皺眉瞪了他好幾眼。

鐘彥宏笑嘻嘻的舉着禮物:“小劉警官,新年好啊,我也來給你爸媽拜年,不會不歡迎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又當着于路和阿海的面,劉浩洋當然不會駁他面子:“來的都是客,請進吧。”

于冰撲上來:“耗子叔叔,給你拜年,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劉浩洋哈哈笑着抱起他:“好,叔叔給你個大紅包。”

“謝謝叔叔!”

劉浩洋家裏雖然是縣城人,兄弟姐妹也不少,他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哥姐都結婚生子了,現在就只剩他一個單身了,難怪家裏人都把矛頭指向了他,是以壓力山大。

這天劉浩洋家裏人很多,他哥嫂帶孩子拜年去了,兩個姐姐都帶着丈夫孩子回來了,每家兩個孩子,再加上于路家裏四個,還有鐘彥宏,一共有十六口之多。年紀大的人就喜熱鬧怕孤獨,劉爸劉媽對滿屋子的人是歡喜得不得了,一點也不嫌孩子吵鬧。

人多,吃飯就是大問題,于路主動提出要給大家做飯,不能讓劉爸劉媽累着了,劉浩洋的姐姐們都很賢惠,攔着不讓于路做:“你們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我們來,你們出去玩。”

阿海很自覺地說:“我來吧。”

“那怎麽好意思,你們天天做飯,今天來我家做客,還得幫我們做飯。”劉浩洋看見阿海大廚主動開口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又舍不得拒絕,便看着于路,于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沒關系,我和阿海來做吧,嘗嘗我們的手藝。我幫阿海打下手,你們都出去吧,廚房窄。”

劉浩洋說:“那我也來幫忙,很多東西你們不知道在哪裏。”

鐘彥宏也趕緊閃身進來了:“我也來幫忙。”

劉浩洋皺眉:“你進來幹什麽,趕緊出去,別擋着人不能做事。”

阿海說:“劉警官也出去吧,我和老板兩個人就夠了。有什麽找不到的,再問你。”

劉浩洋看一眼于路,于路雖然不想劉浩洋走,但是廚房确實不寬,三個人就有點轉不開身來,是以也就沒拒絕,他深吸了口氣,靜下心來開始洗菜切菜。

一時間屋裏子一片靜寂,只聽見炒菜、切菜和放水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于路終于開口了:“辛苦你了。”

“我懂,你想感謝劉警官。”阿海說。

于路說:“下次請他們上我們店裏去吃好了。”

“随你。”

過了一會兒,于路說:“明天去醫院吧,順便給你做檢查。”

阿海靜默了片刻:“你想讓我離開嗎?”

于路心裏一慌,刀一偏,切到了手指頭,他将刀子啪地一扔,捏住了手指頭。阿海正在炒菜,看見這一幕,扔下鍋鏟就沖過來,抓起于路的手仔細端詳,松了口氣:“沒有切到肉,切掉了一塊指甲。你慢一點。”

于路不敢看他,抽回手,放到水龍頭下去沖了一下,又仔細地從砧板上将那塊指甲揀了出來。

阿海回頭看鍋裏的菜,這道菜是炒雞米,将雞肉切成小丁,拌以蛋清、紹酒、鹽、澱粉等腌制,然後與荸荠丁、冬筍丁、菠菜梗等同炒,最适合給老人和孩子吃的,不過此時已經有點焦糊了,這在他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關了火,将菜倒在盤子裏。

于路聞到焦糊味,瞥了一眼:“糊了?”

阿海将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你不想讓我走?”

于路嗫嚅着說:“我還沒出師呢。”

阿海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心裏有點苦澀:“我會教到你出師。”

于路其實想說:“我不想讓你走。”但是卻說不出口,也許只要他開口,阿海就會留下來,然而從哪個理由來說,他都不能留他,他該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們之間,頂多就是一場萍水相逢。

阿海說:“不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

于路聽着這話,鼻子突然就有些發酸,不過是一碗飯的恩惠,自己何德何能承受他這麽重的恩情。

劉浩洋從外面探進頭來:“阿路,快好了沒有?要不換我來打下手,你去幫我打麻将,我快輸得不認識我媽了。”

于路扭頭看着劉浩洋,不由得笑了起來:“我不太會打牌。”

“不會打才好啊,手氣旺,多贏點我二姐的錢。”劉浩洋嚷嚷。

那頭二姐在催了:“小四,你到底還來不來啊?輸得底褲了沒了吧,還想找幫手?”

“來了,來了。”劉浩洋苦着臉,趕緊回去了。

鐘彥宏說:“浩洋,咱們換一桌,你替我打,我替你,換換你的手氣。”

劉浩洋說:“行了你,我看你那臭手氣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打你自己的吧。”

于路聽着外面熱鬧哄哄的對話,只覺得溫馨無比,這才叫家的感覺,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有歡聲有笑語,真叫人羨慕。

阿海說:“要不你去玩吧,我來就好。”

于路搖頭:“不用,快準備好了。”

中午的菜一上桌,自然将大家都驚豔到了,劉父說:“難怪小四經常不想在家吃飯,阿路和阿海這麽好的手藝,我都不願意在家吃了。”

劉母佯裝生氣:“你們這兩父子全都出去吃最好,我也省下買菜的錢,以後天天上阿路家店裏吃去,還省得做了。你們的夥食費我可不管,自己想辦法解決啊。”

兩個姐姐紛紛都說:“媽這主意不錯。”

劉浩洋吃了一圈,說:“咦,不是有個炒雞米的,怎麽不見呢?沒做嗎?”

于路愣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是被阿海燒糊的那道菜:“哦,那個菜給我不小心燒壞了,沒端出來獻醜。”

阿海默默地看了于路一眼。

劉浩洋哈哈大笑起來:“阿路你學藝不精,還沒出師啊。”

于路嘿嘿笑:“是的,我才學了不到三個月,師父還有很多沒教會我。”

“那你可要用心學了,離超越阿海的水平還差得遠哪。”劉浩洋不客氣地說。

于路偷瞄一眼阿海:“我不求超越師父的水平,只求有他五分水平就好了。”

劉浩洋鄙視他一眼:“你可真是沒追求。”

姐姐們全都鄙視他:“小四,你自己連醬油和醋都分不清楚,沒有資格說阿路。”

劉浩洋摸摸鼻子:“你們都向着他,真不知道我是你弟,還是他是你弟。”

“因為你是撿來的!”大姐哈哈笑着說。

這頓飯吃得異常熱鬧開心,于路很久沒有體會這種家庭的溫馨了,心情非常好。吃完飯,被大家拉了打麻将,于路不太會打,但是手氣旺得能燒起來,阿海就坐在一旁給他做參謀,兩人所向披靡,無人能敵,氣吞山河地一路贏下來,別提多爽氣了。

鐘彥宏看着他倆,真想說他們兩口子夫唱夫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不好損他們,只好說他倆狼狽為奸。劉浩洋見他們打得那麽開心,便想讓阿海去替他打,自己陪于路打,但是阿海說什麽都不肯,屁股算是長在于路身邊的凳子上了。

今年是于路過得最放松的一年,往年過年是他最怕的日子,老話說“小孩盼過年,大人盼種田”,說的就是于路的心聲,過年期間不能擺攤,沒有進賬,還得花不少錢,所以往年過年那段日子,是他最緊巴最愁悶的日子。如今還了高利貸,可以跟所有人一樣,輕輕松松地享受一年中最閑适的幾天了。

他們是吃了晚飯再回去的,晚上阿海和于路沒有下廚,是劉浩洋兩個姐姐做的飯,但是有阿海炖的佛跳牆壓軸,飯桌上依舊高潮疊起,熱鬧非凡。

吃完飯,鐘彥宏開車送于路一家子到碼頭,劉浩洋也跟着去送了,臨分別時,約好了過兩天去鐘彥宏店裏唱歌,大家高興地揮手作別。于路幾個上了渡輪之後,鐘彥宏說:“上我那坐坐去?”

劉浩洋說:“不了,回家陪我爸媽去。”

鐘彥宏就拉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車上拽:“每天都能回家,不用天天都陪的吧,偶爾也陪陪我。”

劉浩洋用力掙出自己的胳膊:“你給我放手,你算老幾啊,值得讓我陪?”

鐘彥宏臉上露出一絲受傷的神色,随即抱着胸:“劉浩洋,你的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嗎,不就是想着那個于老板嗎?”

劉浩洋臉上露出狼狽的神色:“你別胡說,人家是個直的。”

鐘彥宏點頭:“對,他是個直的,就算他不是直的,你也根本沒戲!”

劉浩洋死死盯着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看不出來嗎?你們認識多少年了?他要是對你有半點異樣的心思,他能這麽坦然地面對你?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和他根本沒戲!”

劉浩洋說:“我喜歡誰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我喜歡你,你喜歡誰就關我的事!”鐘彥宏說,“你何必自作多情,把自己裝得像個情聖一樣,害人害己!”

劉浩洋沖他嚷:“你算哪根蔥,我自作多情關你屁事,我害誰了,我害你了嗎?是你自己跟個牛皮糖一樣貼上來的!犯賤的是你自己!”

鐘彥宏猛地抱住劉浩洋,一手抓着他的頭發往後壓,狠狠地親了上去。劉浩洋拼命掙紮,卻發現無濟于事,自己上警校練的身手,在鐘彥宏這裏根本派不上用場。他只好拼命地扭着腦袋,鐘彥宏不放手不松口,最後劉浩洋只好使出最原始的一招,牙齒用力一合,一切都靜止了,一股子鐵鏽味在兩人嘴裏蔓延開來。

鐘彥宏松開劉浩洋,伸手用指尖點了一下被咬破的唇角,眼底的火花依舊在跳躍:“劉浩洋,你這樣鑽牛角尖,對誰都沒好處。你是個男人就幹脆一點,直接跟于路說,看他怎麽回答你。別老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裝朋友裝兄弟,在他身邊刷存在感,其實根本沒用。有一天他跟別人在一起了,你就一個人躲着哭吧。”

劉浩洋無力地說:“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別跟我說,你對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就想看着他好好的,跟別人甜甜蜜蜜快快樂樂的,你就能感到幸福。”鐘彥宏毫不客氣地說。

劉浩洋扭頭不看鐘彥宏,誰的愛情不自私。從少年時代起,他就暗戀于路,到現在一直都在幫他,不就奢望着有一天于路能夠成為他的男朋友,但是他們認識的時間越長,他就越害怕去冒險兩個人的關系,所以他一直不敢挑明自己的心思。其實有時候他也試過于路,但是于路顯然從未往那方面想,對男人之間關系的認知僅限于朋友和兄弟。喜歡上一個直男,注定就是這麽苦澀的。

鐘彥宏說:“劉浩洋,你能不能別這麽吊着,直接跟他說清楚,要麽死,要麽活!我老實告訴你,你現在說,也許還有一絲機會,你遲點再說,你連開口的機會都沒了。”

劉浩洋擡起頭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我不相信你看不到。”鐘彥宏臉上帶着一絲譏诮。

劉浩洋咬緊了牙關:“不可能!他們才認識多久!”

鐘彥宏冷笑一聲:“有什麽不可能?你認識他多少年了,沒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吧?不是我瞧不起你,人家認識七八天都能把人拐走,而你認識七八年都沒戲!”

劉浩洋開始揪自己的頭發,于路真的會和阿海在一起?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你別跟我胡說八道,阿海根本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沒準他早就結婚生子了。”

“那又怎麽樣?然後阿海想起來過去,甩了于路,你就有機會了?”鐘彥宏冷笑着說。

劉浩洋咬着自己的拳頭,怎麽辦,要跟于路明說了嗎?說了,也許連朋友都沒法做了,不說,可能他就會受阿海的傷害。不行,這個事一定要想清楚才行,他想到這裏,掉頭就走。

鐘彥宏站在車邊:“去哪兒?我送你回去。”

劉浩洋頭也不回:“我自己會攔車。”

然而大過年的,根本就沒幾個出車的司機,碼頭這邊尤其寂寥,剛才他倆在路燈下激吻,都沒個看熱鬧的,可見人流量多麽稀少。鐘彥宏開車追上去:“上來吧,劉警官。”

劉浩洋走出了五百米遠,沒見着車,最後還是認了輸,上了鐘彥宏的車。

鐘彥宏用手指點着方向盤,他忍受這段亂麻很久了,所以要遞一把剪刀給劉浩洋,剪斷了,才能重新理得清楚。對于劉浩洋,他可是勢在必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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