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找廖月麻煩他一趟。
我借用了中年禿頂辦公室的電話,然後撥了網吧的固定電話。
電話被接起來,裏面傳來廖月頂好聽的聲音:“天火網吧。”還真夠簡便的了,我接的時候都會說喂你好這是天火網吧請問有什麽需要嗎之類的……
“我是董輝,能麻煩你一下嗎……”
“你還知道打電話?你死哪去了?”廖月毒舌極了。
“我在監獄……”
得知事情大概,廖月也無奈了,說是這就過來。我托他把我夏天穿的運動鞋帶過來,聊勝于無,也聊勝于拖鞋。
米弗爾不耐煩地先走了,他走之前我打算把戒指還給他,卻被完全拒絕了。他對“庶民”的态度讓我蛋疼菊緊,可他在面對廖月的時候不也還是個哇哇大哭的小屁孩麽。
米弗爾走後,中年早禿無奈地搖搖頭,說我真是遇到貴人了。的确是貴人,沒有米弗爾在網吧砸場子就沒有我的後半生。
廖月家長過來,送來了我的鞋,還替我在古怪的同意書上簽了字,把我帶出了那個有着潮濕廁所味房間的監獄。
回到網吧的時候我還在想,我從監獄以非正常手段出來就是事情的結束嗎?只要我隐居,水老頭就不會再找到我了嗎……
我還麻木地在小網吧當值,我們一起在包宿的時候廖月有時就會嘆着看我,喃喃自語着真是可憐。我也覺得我真是可憐。
游戲我也還繼續在玩,不僅僅是陪着廖月殺怪維護公會,更希望在某個時間碰到鈴铛。我想鈴铛知道我是誰,而且知道我正在經歷什麽。時間久了,我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麽會碰到這些爛事的心情就被沖淡了。而鈴铛自那天上線叫我離開網吧以後就再也沒有上游戲。
不論是讓人懼怕的事實或是謊言,我總有需要觸碰它們的一天。
于是有一天包宿完畢,新一天是廖月當班,我剛睡下就被廖月叫了起來,說是有人找。我揉揉熬夜熬得要炸開的太陽穴,問又是誰找,他說就是上次來網吧來找我的女生。
且不說廖月上次完全拒絕她來見我,這次卻改了态度。而且上次來網吧找我的女生?是鈴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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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激靈就醒了,草草套上單褲和外套就沖了出去。
王君悅就站在吧臺前,她提着一個紙殼質的袋子,頭發長長的披在肩上,臉上遮着一副墨鏡,身材也修長高挑,小強眼光還真不錯。
剛一見面,她就說:“我們需要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這讓我心裏一沉。直覺告訴我她要談的事跟王君佚脫不了幹系……何況我還對她弟弟做了那樣不可饒恕的事。
我還是乖乖地點點頭,任由她帶着我出了門。
這大清晨也找不到什麽像樣談話的地方,她只是帶着我來到了附近很火的一家售賣早餐的小吃店,兩人面對面圍着一張小桌子坐下。
然後倆人分別要了包子豆漿和粥,我很有風度地替她付了錢。
我啃了一口包子,她将墨鏡摘下來。她的确長得很出衆,比她弟弟出衆得多,抛去現在還盈着水光的眼睛和明顯因為哭泣腫得厲害的眼皮不說。
她沒動面前的早餐,只是緩緩開口:“我跟小佚是龍鳳胎……”
只說了這一句,她眼淚又止不住地掉了下來,聲音哽咽得完全發不出,将頭偏到一邊默默地抹着眼淚。
我心裏咯噔一下。
“小佚走了……”她抛下重頭消息,一邊又哽咽得說不出話,低着頭極力克制自己發出哭聲。
走了……哪個走了……
我心跳得厲害,呼吸也止不住地加快。手上一用勁,把包子掐了個洞。
“他跳進攪拌機,連屍骨都沒有留下……”說到這裏,她猛地推開眼前的盤子和碗,趴伏在桌上渾身顫抖着無聲地痛哭起來。
已經無法注意那些被推到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的包子了,手裏的包子也被我捏出了餡,來吃早餐的人一撥接着一撥,喧鬧嘈雜。
是我的錯嗎……她想說是我的錯嗎……就算是王君佚不對,可他卻因為這事自殺了,那就是我的錯吧……他姐姐現在來找我,代表他姐姐已經知道了?然後現在來拿我問罪嗎……
她埋着頭好一會兒,像是情緒終于平複了,戴上了墨鏡起身,我以為她會給我一巴掌或者什麽的,但她只是把手上一直提着的硬紙袋塞到我面前,然後再也沒說一句話轉身逃也似地跑出了這個小吃店。
我頭皮有些發麻,這情況算是我殺人了?
看着王君悅丢在我面前的紙袋,我越發呼吸困難起來。這難道不是我想要的報複結果?不……
我将“罪有應得”幾個字洗腦似地默念了幾十遍,便機械地拿起眼前的紙袋走回了網吧。
清晨果然人少,廖月完全沒打算問我什麽事,放任我緩慢地走進了小黑屋。
就算是小黑屋,早上的時候還會從隔板上面傳來光源的。我坐在床上打開了王君悅特意拿來給我的硬紙袋,裏面是一個牛皮面的厚本子。王君悅沒有向我問罪,而是把這個扔給我……是什麽意思?
我有些焦急地翻開了本子的第一頁,那是本日記,因為開頭就寫着“8月23日”,年份是去年,是去年高一開學軍訓的日子,也是我與依晨初次相遇的日子。
「我決定現在開始記日記,也算是生活新的開始。悅悅姐也從美國剛回來,我很高興。爸爸不同意我參加學校裏的軍訓,但我不想因為身體弱搞特殊,何況我也沒什麽大病,結果我堅持參加了軍訓。」
那字體讓我心裏再度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跟我兜裏不明出現的紙條好像……
章二十三 日記
「8月25日:同學很好相處,但我還是不擅長人際交往,接下來要努力了。悅悅姐也說不能一輩子不和人接觸……」
雖然對姐姐的稱呼比較幼稚,我還是猜到了寫這本日記的人應該就是王君佚。至于他為什麽會在我外套口袋裏塞紙條幫我,我沒有妄加猜測,只是繼續翻了下去。
「9月8日:我真沒出息。都秋天了,在體育課上跑了不到兩圈就中暑發作,多虧了董輝送我去校醫室。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去上課了,後來問同桌才知道原來他名叫董輝。」
「9月9日:我想跟董輝交朋友,今天我鼓起勇氣向他借書來看,他拿出來的全都是初中的書,叫我想看哪本就拿哪本。這人真是有趣,我拿了一本初中歷史書,裏面将那些歷史人物畫得千奇百怪。同桌說初中就認識他,他是個抽煙打架的小混混,讓我少接觸。」
「9月10日:今天是教師節,董輝把一盒煙當作禮物送給班任,挨了班任一個腦瓜蹦。我還是覺得他不是十惡不赦的壞學生,他很開朗,也很會跟人接觸。我把歷史書還給他的時候,他問我『你是誰』,我有些哭笑不得。」
……
我完完全全不記得剛開學有跟他接觸過。送煙當禮物那事我還算記得,那時候還在調皮搗蛋中。
而且這日記一開始記的事就全都在圍繞我轉,讓我完全摸不着頭腦。他好像對我印象很好,而且就算那牛皮的封皮上寫着“董輝高中傳記”我都不會奇怪了……
「9月20日:他果然很愛打架,今天到學校來臉上很多傷。晚上放學的時候還有別班同學來找碴。」
「9月23日:他臉上的傷不見好,我鼓起勇氣問他怎麽了,他笑着說『看不出來嗎?這是勳章』,并且又一次問了『你叫什麽』。」
……
「9月30日:明天就是十一假期,他交到了女朋友,是我很小很小還沒有病痛纏身時候的玩伴,叫水依晨。她很漂亮很活潑,真是郎才女貌。」
「10月3日:悅悅姐帶我去游樂園散心,在游樂園碰上了董輝,他和水依晨一起在這邊玩。我忽然心裏有些難過,也攪了悅悅姐的興。」
……
「10月12日:悅悅姐說我越來越沉默,爸爸為了給我增加交朋友的機會,把他同事家的孩子從五歲到二十五歲都挨個請到家裏陪我聊天,像相親,又不是相親,我雖然不是很願意跟這些孩子接觸,但還是聽了悅悅姐的勸。」
「10月19日:今天放學後是水依晨要來。放學回家我就像往常那樣約定時間在門口等着,卻看到董輝也一起來了。我緊張得要死,他不說話,我話有些多,一直看着水依晨,目光不敢轉到他身上。我削了蘋果,他從水依晨手裏奪過去咬了兩口,我覺得好開心。」
「10月22日:悅悅姐說我終于振作起來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我不敢面對,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