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西林縣水資源不豐富，卻并不是每個季節都缺水。相對而言，通常春末夏初雨水較多，這個時候岚河水位升高，小溪山泉水流量也增大，是西林縣百姓一年中過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其他時候，只要是正常年份，人的吃水是不缺的，遇上幹旱，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今正是西林縣的雨季，每隔幾天就會下一場雨，大小不定。莊稼經過雨水的滋潤，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勢。

季宣和來到西林縣之後，見到雨水的機會少之又少，像現在這麽頻繁的下雨，他倒還是第一次碰上。

護城河還沒挖好，到了雨季只能先停工。河裏面積了不少雨水，季宣和并不擔心，以西林縣的幹旱程度來看，等雨停了，沒有水源，護城河中的積水很快就能蒸發幹淨。

經過雨水的洗滌，西林縣的空氣好了不少，沙塵漫天的情形很難再見到。

雲記雜貨鋪和雲記布莊開了也有數月，同樣的店鋪，類似的貨物，生意比起康平縣城卻要差了不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西林縣只是靠近邊陲，并非邊境城鎮，來往的行商不多，加之本身物産不算豐富，土地也并不肥沃，又處于缺水少雨地區，能維持現在這樣已經很是不錯。

兩個店鋪雖然記在邵雲辰名下，目前收益卻大部分都歸入季府公帳。季家在西林縣城根基薄弱，日常開銷不少，光靠季宣和的俸祿不足以支撐起季家當前的開支。

季家工坊一開始純粹由季家維持，現在總算有了些收益，貼錢的數量大為減少，假以時日，當能有所盈利。至于西山莊子季宣和預先墊付的銀錢，年底應該能收回成本。

季宣和将賬目捋了一遍，除開大筆支出之外，收支大抵能夠平衡，對此，季宣和還算滿意。

合上賬本，季宣和起身來到窗戶邊上，外面滴滴答答下着小雨，樹木花草生機勃勃，顯得格外精神，一陣風吹過，花香沁人心脾。

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季宣和感覺肩膀一沉，側頭一看，邵雲辰靠在他肩上，閉着眼睛，似在聆聽雨聲。季宣和揚起唇角，笑意直達眼底，心內感嘆，他真是長大了，兩人都一般高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還沒來得及留戀，就已經悄然溜走。

西林縣一年中難得不缺水的時段轉瞬即逝，護城河還未完工的地段即将重新開工。

城牆下有地基，考慮到地基的深度，護城河挖的要更深一些。季宣和的擔憂并非杞人憂天，在工程進度過半時，力役挖到了一條暗道。

捕快循着暗道往城內探查，發現入口被擋住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機關。入口一打開，捕快們面面相觑，前面仍是暗道，入口處是個三岔口，兵分兩路，最終發現兩個岔道分別通向那兩家被封的客棧和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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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的出口則在離西林縣城不遠的一間廢棄的小破廟上，平日很少有人光顧。

西林縣經濟不繁榮，軍事上卻尚有些價值。暗道連着暗道，這麽費盡周折，必然有其價值，季宣和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個原因。

當初抓人的時候，他可是将據點裏的人全給抓了，能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的被放了回去，其他的都被上頭帶走了，對于那些無辜被牽連的人，季宣和只能默默為他們點臘，這能怪誰呢？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撞到了槍口上，希望他們還有回來的那天。

連通城內外的暗道必須要填，還得摻合着石塊填上。

護城河完工時，已到了仲夏。炎炎夏日，不是開工的好時機，護城河也就只挖了個大概，剩下的工序得等秋收之後再來完成。

季宣和誤打誤撞抓了一夥別有目的的人販子，上面對此事非常重視。季宣和接下來的行動都被上面關注着，對于挖護城河挖出一條暗道來，上面也效仿，不過他們并不像季宣和這般挖護城河，而是從找到的據點暗道中尋找出口，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花點人力，費點時間總還是能找出來的。

“已經處理了？”

“大人，靠近邊境的城鎮都查了一遍，時間有些久，想是幕後之人早就察覺不對，很多據點都已人去樓空，暗道之類找到不少，都已經讓人給毀了。”

“上面很重視，不知道是哪個高人出的主意，端的是好心思，要不是折在了西林縣，一旦讓他們得逞，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是啊，大人，下官如今想起來仍舊不寒而栗。大人，除了邊境城鎮重點照顧之外，封地內的其他府縣也查了一遍，有問題的大都是邊境城鎮，其他地方倒還好。”

“能有這個能力的，也就上面那幾位，只是不知為何多在邊境城鎮布局，難道……”說話之人打了個激靈，他簡直不敢繼續往下想。

“大人，上頭對西林縣城知縣有何獎賞？”

“沒有特別的賞賜，只是讓靠近西林縣的衛所加強了防衛，确保西林縣衆官員性命無虞。”

……

西林縣縣衙。

“大人，岚河上游那邊打起來了，這回鬧騰地有些過，差點就出了人命。大人，您看？”

“夏縣丞，往年可曾有過此事？”季宣和放下手中的毛筆，目光轉向邊上的夏東英。

“每年都有，只不過差點鬧出人命的倒是并不多。”夏縣丞據實禀告。

西林縣就一條岚河，上游被攔住，下游可不就缺水了？莊稼沒水可不行，百姓們被斷了生路，往日再孬再和善的人，真到了那時，氣性不大都不可能，尋常不敢得罪的地主富戶，他們也敢豁出命去拼。

“往常怎麽處理的？”季宣和決定參考前人的經驗。

“那些人做事也沒那麽絕，岚河水并不會全攔住，不然下游那麽多人他們也擋不住。只是每年這個時候，岚河水位不高，被截流之後，水位更低，下游莊戶取水更為不便，這才和上游莊戶發生沖突。”夏縣丞想到年年調解，這樣的事仍舊年年發生，他的臉色就不大好看，“說來說去，還是水不多鬧的，截流的人也知道他們這麽做，等事情鬧大了，最終官府肯定會插手。他們就是賺個時間差，等事情鬧出來再處理，上游的田地灌溉基本已經完成，也因為這樣，年年都如此，屢禁不止。”

“走，去看看。”季宣和眼中帶了絲興味，他倒不覺得換成自己就能改變他們屢教不改的行為。

屋內有冰塊納涼，屋外卻是驕陽當空。盡管季宣和有了準備，仍是被外面的熱氣熏了一臉。

錦朝的官服還算人性化，有季節之分，夏日布料比較透氣，饒是如此，那也改變不了是長袖長褲的事實。

季宣和在官帽外套了一頂無頂的寬檐涼帽，其他人也同他一樣，烈日橫行之下，哪還有人顧忌如此做是否有辱斯文？

鬧事的地方有點遠，衆人快馬加鞭之下，也花了大半個時辰。

季宣和出來并非為了調解兩方，而是為了查看情況。岚河水還算充足，至少比冬天時候要多不少。

西林縣植被并不稀疏，岚河兩岸樹木不缺水，長得格外郁郁蔥蔥。季宣和找了個陰涼地方，收了收汗，才走到鬧事河段查看。

如今鬧事之人早走了，衙役被派去取證調解。沒出人命還好，出了人命事情就升級了，不再只是打架鬥毆。

季宣和還是秉持以往的做法，但凡尋釁鬧事者，都派去西山莊子墾荒一畝。明年還鬧不鬧都随他們，屢禁不止也挺好，明年還能白得免費勞力。

岚河不大，水流卻并不緩。西林縣多是山地，岚河各處有些微落差，特別是上游處，水勢湍急。季宣和所處河段，正是農戶鬧事的地方，地方選的不錯，此處相比其他地方，水流較為平緩，河中間堵了幾塊大石頭，兩邊落差據季宣和目測估計不止一米，難怪下游的農戶不樂意，要尋上游的農戶掰扯掰扯。

季家兩個莊子在更為下游，更遠的農戶大概是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們意識到問題的時候，估計衙門早就已經出手解決，也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河邊水汽充足，又有樹蔭遮擋陽光，季宣和摘了涼帽扇風納涼，很快額上的汗珠就收了回去，只是身上粘乎乎的，充滿了汗酸味，味道着實不好聞。

夏縣丞自去處理糾紛，順便讓捕快把築壩攔河的主要鬧事者給拿了送去西山服役。此計甚妙，夏縣丞想起這個處理方案，臉色立即陰轉晴。如此一來，想必明年他們再想截流，就得掂量掂量是否劃算。

聽着嘩嘩的水流聲，署意都消了幾分，季宣和想着是不是有旁的辦法。說來說去，農戶們會如此，還不都是缺水給鬧得，如今尚可，并沒有到十分缺水的時候。真到了那時，管你是天王老子，該争水還是得争，水可是生命之源，缺什麽都不能缺水啊。

查看完之後，季宣和帶人沿着河流往上走，一直走到被山擋住才回返。岚河只是條支流，源頭并不在西林縣，翻過群山就是其他縣城。越往上游走，岚河水位越高，想必上游的縣鎮比西林縣要好過不少。

回到縣衙時臨近黃昏，已過了下衙的時間，一衆官差自是各回各家。

騎了幾個時辰的馬，季宣和有些累，并沒有進食的欲望，洗去一身疲憊之後，在躺椅上睡了小半個時辰，一大碗涼面下肚才又變得生龍活虎。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極為渺小的，就算是在現代，想同大自然抗争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西林縣氣候如此，關于如何解決缺水的問題，季宣和也無可奈何。他能想到的就是挖水庫，修建水渠，更好的方法卻是沒了。

修水渠倒也罷了，挖水庫可不像挖水塘那麽簡單，不僅需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大量時間才能搞定，還需要精通此方面的師傅在旁指導，不然水庫沒挖成，反倒鬧出人命可就得不償失了。

水庫水的來源可分三處，雨水，地表水水以及地下水。季宣和在現代曾經見過的水庫，主要靠雨水，至于有沒有地下活水，他是不清楚的。

水庫選址非常重要，又是個浩大的工程，不是一時三刻能夠完工的，季宣和得仔細考慮其中的利弊。

從夏縣丞他們的态度來看，想是不會反對此事，季宣和凝眉沉思。

慣例寫完一章存稿之後，季宣和沒有立刻退出寫手系統，反而仔細搜索起他需要的服務。寫手系統不光貨物齊全，連提供的服務都是五花八門。

季宣和最初剛來錦朝時在系統上看診，就是系統提供的其中一項服務，他如今要找的是租賃這塊。高科技物品季宣和買不起，不過租借幾個小時還在他的忍受範圍之中。

他查看着一個個探水儀器，想着要是租借價格太過昂貴，他就放棄，畢竟西林縣不屬于他，他一離任，之前的工夫基本等于白費，将西林縣治理的越好，越是為他人做嫁衣。季宣和并沒有那麽大公無私，他願意付出，那也是這些付出尚在他的承受範圍內，一旦過了這個度，他寧可放棄。

租借器具大多是按次數算的，季宣和要買的探水儀器也是如此，只不過限定了時間，超過時間則重新計算次數。探水儀器科技含量差別甚大，最便宜的科技水平相當于現代時候的儀器，昂貴的那就不好說了，至少以季宣和的見識來看，他只知道水平比現代超出太多，究竟高出多少他卻是不能确定。

高科技儀器季宣和尚能觊觎一二，那些修真法寶之類，季宣和只能呵呵幾聲，不說他這個凡人能不能驅使，就算他能使用，那個價格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一大串零差點沒閃瞎他的眼睛。

季宣和大致浏覽了一遍，能探水二三十米深的儀器尚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心中便有了計較。

如今雖說是農閑，不過因為水資源不豐富，水利設施也不完善，農戶們常要挑水灌溉莊稼，不是抽調勞力的好時機，修建水庫只能等到護城河徹底完工之後。

水庫不是說建就能建的，其中的經費，若縣衙有餘力還好，能支付一部分，西山莊子秋收之後也能出一部分，報與知府，若是上面批準，西林縣還能得到一筆撥款，只是想來不會太多，剩餘的款項只能西林縣自己想辦法解決。

錦朝是有水庫的，只是有那個能力興建水庫的地方實在少之又少，最大的難題就是銀子，上面撥下的錢款，經過一層層盤剝，到了地方手上之後，還能剩下多少還真不好說。再說官員實行的是輪換制，在同一地方一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少之又少，且都是低品官員，誰樂意自己栽樹讓後人乘涼？

水庫現在開工還不成，季宣和卻也沒閑着。他找了師傅去山裏挑選合适的地方，光水庫選址就夠他們忙活很久。基于條件所限，開山是不成的，只能選擇天然适合修建水庫的地方。

西林縣多山，想要盲目進山挑選并不可取，山下的村民不是擺放着幹看的，有了村民提供的信息，再結合師傅們的專業眼光，季宣和相信進度再慢那也有個限度。

西林縣這邊是夏天熱冬天冷，春秋時間較短，風一起，便沙塵飛揚，加之日照充足，常年生活在此地的人，皮膚比起南方人要粗糙許多，膚色也更深一些。

季宣和在西林縣住了大半年，原也該同當地人一般，事實卻并非如此。并不是季宣和天賦異禀，和旁人不同，他只是用了系統出品的護膚品，保養得宜，加之人又年輕，比之在康平縣城時還要好上不少。

季宣和時不時要出門辦事，風吹日曬之下，尚能如此，邵雲辰皮膚就更佳了。每次夫人們見了，好不羨慕，紛紛詢問，邵雲辰只笑笑，說是用的都和大家相同，沒準是他體質好，不易被幹燥的氣候影響。

季宣和拿出來的護膚品并不算多高檔，花的系統幣不多，只是同現代相比，自是好上不少。季宣和也有想過其中的風險，轉而一想，又不擔心了。邵雲辰是他在錦朝最親密之人，連他都不能信的話，他活的也太累了。

這些花費季宣和心中有數，這麽多年下來，除去開支外，季宣和已經攢下了不少系統幣，買救命藥和保命物品的系統幣湊一湊也盡夠了，當然那只是最低等級的物品，想要高等級的還得繼續努力。

之後他賺取的系統幣，除了升級保命用品檔次之外，已經有富餘可以拿出來用。護膚品和之前用于房事的脂膏之類就來自寫手系統。

邵雲辰是季宣和的枕邊人，人精明又細心，身邊的異常他不可能沒有察覺。盡管心中疑惑頗多，他卻沒吱聲，發覺有異時，更是将這些物品小心收好，丫鬟小厮再貼心，這些也不是他們該知道的。

對于邵雲辰的行為，季宣和都看在眼裏，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樂呵得很。

度過了最初的難捱時期，之後季宣和不用再那麽吝啬，每個月賺的系統幣，他能随意動用一半。等邵雲辰适應了變化，季宣和就時不時從寫手系統中購買一些時令水果，南方的北方的，甚至其他大陸的，都入了兩人口中。

邵雲辰除了一開始驚詫莫名，稍後一想起那些功效比外面不知道好上多少的護膚品，便釋然了。他什麽都不問，遞到他眼前的卻是照吃不誤。

果核都被季宣和回收進系統，系統神通廣大，他曾經不信邪，試過用這些果核種植，結果和系統傳遞給他的信息一致，想要種植成功只能購買種子。

只要是錦朝所在世界裏有的植物，季宣和不需要購買物種，只需要支付種子錢，離他所在地越遠，價錢越高。當然，這些都只是和錦朝檔次相同的植物，若要買優質品種，這其間的花費着實不菲，季宣和暫時支撐不起。

若要購買錦朝沒有的動植物，則要額外支付一大筆系統幣，本身價值越高，所付系統幣越多。若不支付這筆系統幣，那購買的動植物就不能繁育後代。

想起吃食，季宣和也有些感慨。看來窮也有窮的好處，季家不算大富之家，卻也仆從環伺，想吃頓系統出品的食物都得異常小心，正餐基本不可能，季宣和只能買點零食之類滿足口腹之欲。

尋常水果吃食花不了多少系統幣，季宣和偶爾會買一些能改善體質的水果，不多，且品質都極為低劣，比起普通水果卻是要好出太多，價格也非常好看，就目前季宣和的身家來說，每隔兩三個月才能吃上一回。

尋常水果，季宣和并沒有給甄老夫子用，那些改善體質的水果，季宣和都榨成果汁親自端給甄老夫子，看着他喝下才收走空杯子。

對此，甄老夫子很有意見，卻也抵不過季宣和的一套套大道理。這也不怪甄老夫子，年紀大了，對于甜食并不那麽喜歡，要不是看在季宣和面子上，就算果汁放在自己嘴邊，他也不會有興趣喝上一口。

邵雲辰并沒有察覺身體在逐漸改善之中，他正值年輕力壯，本身就非常康健，身體改善又很是緩慢，被忽略很正常。邵雲辰并沒發現這些水果的異常之處，但他從這些水果每隔幾個月才出現一次中，意識到它們的珍貴。偶爾他想吃水果，同季宣和要時，很自覺的将改善體質的水果排除在名單之外。

邵雲辰的細致體貼，季宣和時刻都能感受到，對他也更加滿意了。要知道有特殊功用的水果，味道都非常好，光口感就能征服一大批人，能忍下美味的誘惑，邵雲辰不止定力驚人，更重要的是他将季宣和放在了心上，處處為季宣和考慮。換成個粗枝大葉的，斷不會像邵雲辰這般體貼入微。

其實，可能的話，季宣和想邵雲辰活得更恣意一些，感覺遲鈍的人通常比他人少許多煩惱。轉而一想，若邵雲辰真換種性子，他未必就能喜歡，罷了罷了，這樣也好，只要有他季宣和在，必能護他一世安然。

甄老夫子之前就在用改善身體的藥膳，只是功效甚微，必須常年累月食用才能見效，和那些改善體質的水果自是不能相提并論。虧得甄老夫子身輕體健，不然果汁的功效想瞞都瞞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