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威将軍府離皇宮極近,內侍帶了人過去傳召宋流芳,小半個時辰後,宋流芳就到了。
衆人瞧了瞧宋流芳,不由暗道:楊飛翼真個好豔福,原配楚楚可憐,新婦也這樣嬌豔,怪不得他兩個都舍不下。
待宋流芳叩拜畢,站起來時,楊飛翼便把殿中之事簡略對她說了,又道:“芳娘,我知道你最大方,最肯容人的是不是?”
宋流芳看着他的表情,點了點頭。
宋承天看在眼裏,問道:“宋氏,你可願與潘氏一同侍候楊飛翼?若有半點不情願,只管說,朕為你做主。”
宋流芳聞言,忙又跪下去,紅了眼眶道:“禀皇上,夫婿與大夫人是結發夫妻,若不是以為大夫人病亡,斷不會另娶了臣婦,臣婦心知肚明。上回進京,到得楊家,得知大夫人還有一口氣,臣婦也願意在病榻前侍疾,只大夫人嫌臣婦礙眼,趕走了臣婦。後來搬至将軍府,大夫人搶着住了東院,臣婦也不敢相争,帶着人住了西院。在夫婿心中,自也以大夫人為重。如今大夫人求和離,是臣婦的不是。”
她頓一下,轉向潘靈玉,用苦求的口吻道:“大夫人,我什麽也不與您相争,只求您讓我在将軍府有一席之地,偶然能看将軍一眼……”
潘靈玉:嗬,果然把賢良的人設發揮得淋漓盡致。
宋承天果然在上頭贊嘆道:“宋氏實賢良!”
他再誇威武将軍道:“将軍教女有方!”
潘靈玉:“……”
宋承天贊完,看向潘靈玉,臉色一肅,“潘氏,楊将軍真心待你,宋氏做低伏小,你還有何不滿意的?”
宋承天說完,便要宣布退朝,拂袖走人,不想未待他開口,底下的潘靈玉已叫起來道:“禀皇上,宋流芳一心要致臣婦于死地,哪裏賢良了?”
“大夫人,無憑無據的,你在殿上這樣冤枉我,會讓人笑話将軍府的?”宋流芳哭叫起來。
威武将軍也冷聲道:“潘氏,芳娘一再退讓,你休要得寸進尺。”
潘靈玉不理他們父女,直接朝宋承天道:“皇上,臣婦有人證。”
“嗬,什麽人證?”宋承天也有些不快了,這位潘氏還真是……
潘靈玉斟酌一下言詞道:“将軍府昨晚進了賊……”
宋流芳一聽這句,臉色一變,很快又恢複了可憐模樣。
潘靈玉把昨晚将軍府進賊的事前前後後說了,說完補充道:“昨日早間,臣婦在園子裏閑逛,因揀花枝,蹲在花樹下,無意中偷聽到秦嬷嬷和魯嬷嬷悄聲說話,道是宋流芳交給她們一件大事,讓她們好好去辦,事成有重賞。臣婦心下奇怪,兩位嬷嬷不過守角門的粗使婆子,什麽時候竟入了宋氏的眼內,得到重用?”
“臣婦心中有疑,便又聽了幾句,這一聽不得了……”
潘靈玉邊說邊迅速打草稿,昨日只聽到幾句話,但現下少不得發揮想像力,自己編一點故事了。
她假意傷心,語帶哽咽道:“再也想不到,兩位嬷嬷會提到臣婦,說是宋氏不滿意我住了東院,心中懷恨,授意她們引一個外男進來欺辱臣婦,要致臣婦于身敗名裂的境地,到時臣婦羞愧之下肯定會自盡。”
“潘氏,你莫要血口噴人!”宋流芳聽至這裏,心下大急,一個忍不住便喊了出來。
楊飛翼也惱火道:“玉娘,休得胡說!”
潘靈玉依然一副傷心樣,看着楊飛翼道:“我昨兒出了園子遇見你,本想把兩位嬷嬷說的話直言相告,但我怕說了,你不肯相信,到時偏着宋氏,我反吃了虧,因此也不敢說實話,只說府中有人與兩位嬷嬷勾結,結果到了晚上,魯嬷嬷不就去密告,說有男人進了府,偷潛進東院麽?你不是領人當場捉住了肖無言麽?”
楊飛翼一想,潘靈玉昨日确實說了這話,昨晚也确實捉了人,這事兒……
只他無論如何,不肯相信宋流芳會做出這等事,一時冷笑道:“這件事自有許多誤會之處,待回了府,我會細查,你不必強行把芳娘牽扯進來。”
“若不信,何不把昨晚捉住的賊并兩個嬷嬷召進殿中,當殿審問?”潘靈玉咄咄逼人,“楊将軍是怕當殿對質,揭露了宋氏的真面目,因此不敢麽?”
楊飛翼被激怒了,“玉娘,若當殿對質,證實事情跟芳娘無關呢?”
潘靈玉立即道:“若如此,我願意任憑你們處置,縱然讓我當奴作婢,也絕不多說一句話。”
宋流芳已是着急道:“将軍,大夫人,咱們将軍府的家事,何必在殿中鬧呢?這樣擾得聖上不安寧,可是大罪。”
她滴下淚來,“大夫人,我一切都聽你的,你別再給我安罪名好麽?這樣鬧下去,實在于事無補,你且看在龍兒和鳳兒份上,回府再說好麽?”
宋承天皺着眉,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楊飛翼這府中的事,還真是令人頭疼。
楊飛翼這會怒道:“玉娘在殿上這般抵毀你,若不當殿查明事情經過,豈不令你受委屈?”今日須得挫了玉娘的銳氣,讓她服服貼貼,再不敢作妖。
楊飛翼說着,朝上拱手道:“請皇上準臣召昨晚一幹人進殿審問對質!”
宋承天淡淡道:“準!”
幾個侍衛即刻出殿,策馬飛奔至明威将軍府,不到兩刻鐘,就綁了肖無言并秦嬷嬷魯嬷嬷進殿。
宋流芳見着秦嬷嬷和魯嬷嬷一臉驚恐,心下焦急,只衆目睽睽,又無計可施,心下只能寄希望兩位嬷嬷頂得住壓力,不把她招出來。
兩位嬷嬷有所柄在她手中,家人的性命也在她手中,若精的,應該不會亂說。
宋承天被鬧了半天,卻有些倦了,瞥着殿下幾個人,神态有些不耐。
他正要開口,卻有一人上前道:“父皇,這殿下幾人,交由兒子帶走審問如何?”
衆人一瞧,見是二皇子宋景曜,便有些了然。
潘侍郎數次上折子說道立太子當立嫡當立長,言下之意,只有二皇子宋景曜方有資格封太子,現下宋景曜站出來,是要幫潘侍郎女兒一把?
威武将軍也是這般想法,當下不願意讓宋景曜帶走殿下幾人,誰知道帶走後會審問出什麽結果?人在二皇子手中,二皇子要他們說什麽,他們自然就說什麽了。
威武将軍當機立斷,站出來道:“禀皇上,今日之事牽涉兩府,又涉芳娘清白,若要審問,還是當殿審問比較好。”
宋承天因威武将軍這番歸京,戰功卓著,但凡有奏,輕易不駁回,當下點頭道:“景曜,你便在殿中審問罷,讓諸人也聽聽結果。”
宋景曜黑幽幽視線定在殿下三人身上,沉聲道:“明威将軍府昨晚進賊之事,潘靈玉并宋流芳已交代了事情經過,現下再給你們三人一個機會,從實招來。坦白者,将斟量從寬,若有一字虛言,半句胡說,決不輕饒。”
他說着,視線定在抖得最厲害的魯嬷嬷身上,吩咐侍衛先把肖無言并秦嬷嬷帶出殿,在殿外候着,這才轉向魯嬷嬷,肅然道:“魯氏,你且先說,若說實話,本王保你性命無憂,若有一字虛言,過後查清,定然嚴懲!”
魯嬷嬷抖得不成樣子,眼角悄悄去瞥宋流芳,又慌又怕。
潘靈玉輕移兩步,擋住了魯嬷嬷的視線,不讓她與宋流芳有眼神接觸,同時朝宋景曜福一福,感激道:“謝王爺為臣婦做主!”
宋景曜擺擺手,并不說話。
魯嬷嬷不過一個粗使婆子,沒有什麽見識,上了殿只知道害怕,當下一見潘靈玉感謝二皇子,再結合宋景曜适才說的話,莫名便認為形勢對潘靈玉有利,自己隐瞞不得事情真相。
她喘着氣道:“老婦,老婦不敢欺瞞王爺!”
“前兒晚上,二夫人密召老婦和秦嬷嬷,讓我們假扮成有仇怨,到時一人去開角門放外男進府,爬牆入東院,一個去密報将軍,讓将軍過去捉現場。”
“二夫人承諾,事後讓老婦升為管理園子的管事嬷嬷,至于秦嬷嬷,則會給點銀子,讓她到田莊養老,再給她兒子安排一個事兒做。”
宋流芳大急,喝道:“魯嬷嬷,是誰收買了你,讓你當殿冤枉我的?”
宋景曜視線一掃,眼神威壓,看着宋流芳道:“本王在審問期間,不喜別人插嘴,宋娘子若有什麽說的,且待本王審完再說。”
宋流芳臉色蒼白,一時不敢再言語。
宋景曜哼一聲,吩咐侍衛道:“把秦氏帶進來!”
待秦嬷嬷跪至跟前,宋景曜道:“秦氏,輪到你說了,當着聖上的面,若有虛言,後果自負。适才魯氏已全部招了,若你跟她的話對不上,必有一人是虛言,當殿便可……”
秦嬷嬷進殿時已瞥見宋流芳臉色不對,再一聽宋景曜這話,當下吓得叩頭道:“老婦不敢隐瞞!”
她說的話跟魯嬷嬷差不多,另外補充道:“二夫人說了,老婦會受點皮肉苦,但絕不傷及性命,到時會送老婦一筆銀子,讓老婦下半世在田莊養老,且會安排老婦的兒子在府中做事。”
衆人竊竊私語起來,威武将軍臉色難看極了,宋流芳臉色更加蒼白。
宋景曜又喊侍衛提了肖無言進殿,肖無言說的話,倒跟昨晚跟楊飛翼說的一樣,再無其它。
至此,宋景曜看向宋流芳道:“宋氏,你是自己招了呢?還是要本王查出那個聯系肖無言的男人再招?”
“王爺,臣婦……”宋流芳聲音細了下去,突然頭一歪,癱倒在地下,竟是昏了過去。
楊飛翼此時還在震驚中,不敢相信宋流芳會做出這等事去陷害潘靈玉,當下竟忘了要過去扶宋流芳。
倒是宋承天在上面看得皺眉,喊道:“馮禦醫何在?上前給宋氏診脈!”
馮禦醫着速上前,輕輕一搭脈,隔一會擡頭看向楊飛翼道:“恭喜楊将軍,宋娘子已懷孕一月有餘!”
“芳娘有孕了?”楊飛翼依然有點失魂。
潘靈玉:“……”摔,她竟這般好運,在這當口診出喜脈!
威武将軍青白着臉上前抱起宋流芳,朝宋承天道:“皇上,芳娘縱有錯,看在她有孕,看在臣的份上,可否輕饒?”
宋承天沉默一會道:“宋将軍,這番是你教女無方,待回了府,好好申斥宋氏,禁足三個月,讓她面壁思過,過後擇日向潘氏賠禮道歉。”
潘靈玉仰頭道:“禀皇上,臣婦不須什麽道歉,臣婦只願和離,離了這對天作之合的渣男賤女!”
“求皇上成全!”
潘侍郎臉色也極為難看,上前道:“皇上,潘氏若還回将軍府,指不定性命難保,求皇上準她和離!”
宋承天至此,也沒法再護着楊飛翼了,只得道:“楊将軍,寫放妻書罷!”
楊飛翼雖不甘願,也無可奈何,只得當殿寫了放妻書。
潘靈玉接過放妻書,長長籲了口氣,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和離都不易啊!
她正感嘆,身後響起李伯玉的聲音道:“潘娘子和離後,有何打算?”
潘靈玉今日在殿上的種種表現,實屬耀眼,李伯玉很是欣賞。
這般才貌雙全,有識有謀的女子,若肯跟了他,他定必許一個名份給她。
潘靈玉還沒答,武侍郎的聲音響起道:“潘娘子,若暫時沒有去處,可去我府中當一個……”
潘靈玉縱然和離,可她是潘侍郎女兒,适才又展現了那般的才能,雖是女子,也值得網羅。
不等武侍郎說完,另一個聲音截斷他的話道:“本王府中缺一個賬房,潘娘子可有興趣?”
衆人轉頭一瞧,見是宋景曜,一時齊齊噤聲,誰敢跟齊王争人啊?
潘靈玉呆了呆,咦,我才和離,就成了搶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