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熊孩子回家

“怎麽走啊?”溫若飛看着眼前熱鬧但陌生的街道有些迷茫。

“禁軍府衙朝前直走,帝都街道不許縱馬,這麽慢慢走大概要走半個時辰吧。”蕭淵回憶了一下:“現在趕快去,報完到正好吃晚飯。”

“嗯。不過,你不先回家?”溫若飛看他:“六年沒回去了,你不先回去看看?”

“這個……”蕭淵猶豫着,很久沒說話。

“怎麽了……”溫若飛有點擔憂,一般長久在外的游子不可能不想家的啊……自己說錯話了嗎?

“沒事。”蕭淵擺了擺手:“只是……我是個不肖子,當年鬧得那麽大,整個家族為我蒙羞,父親痛心疾首,我卻死不悔改。”蕭淵苦笑着:“這時突然回來也不知他們願不願見我。”

“你在害怕嗎?”溫若飛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沒事的。當時你也是有苦衷的啊!而且六年了,你在外面搏命,吃了那麽多苦,也知道自己錯了。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家人一定會原諒你的!”

蕭淵忍不住微笑起來:“真的?”

溫若飛用力點了點頭:“肯定的。”

蕭淵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中熨帖,道:“那,你陪我一起回去?正好請你吃頓飯。”

“好啊。”溫若飛開玩笑地道:“我可要吃好的,有啥山珍海味你可別藏。”

蕭淵失笑:“我家好歹是簪纓貴胄,我爹是開國元勳,大哥是大理寺卿,還有個妹妹在宮裏做貴妃——你要吃什麽沒有?”

“你還有哥哥妹妹啊?”溫若飛好奇地問:“對啊,你們這樣的家庭肯定很多人。”

“嗯,父親母親,一位庶母,我大哥大嫂,還有兩個小侄子;庶母生的弟弟才十四,今年要考春試了;大妹妹嫁進宮裏了,庶母生的小妹還在家裏,明年及笄之後估計也要許人家了。”

“好多人。”溫若飛咋舌:“我家就我一個。打小我就羨慕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是嗎?”蕭淵說起家人,表情格外溫和:“我大哥長我七歲。大妹妹和我小時候都愛纏着大哥,他待我們是極好的。庶母過門晚,生的弟弟妹妹都是我看着長大的。一走六年,也不知兩個小不點長成什麽樣了。”

“肯定差不了。”溫若飛笑道:“哎,你剛說你有侄子侄女了,多大了,可愛不?”

“大侄子該十二歲了,小的應該八歲了吧。”蕭淵側頭,回憶了一下:“大的那個當真是個灰猴兒,撒手就沒,就沒有一日安生不闖禍的,也不知道現在大了有沒有好點。小的那個我走時還是個只會舔手指頭的軟團子,現在估計也能滿地亂滾了。”

“真好啊……”溫若飛小聲感嘆了一句。聽起來蕭淵還是很在乎他家裏人的……自己現在孤身一人在這邊,也不知那邊的父母怎麽樣了……中年失獨,日子可能會很不好過……有沒有領養新的孩子?有沒有走出陰影?有沒有,把自己忘了……

“若飛?”蕭淵見他突然安靜下來,眼神透出哀傷,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

“沒事……想到自己爹娘了。”溫若飛對他笑了一下,但是卻忍不住不去想父母,鼻子都有點泛酸了。

“你別難過。”蕭淵有點無措,他不太會安慰人,只能伸手搭上溫若飛肩膀輕拍:“他們會過得好的。你也不用怕孤單,還有我照看着呢。”

“嗯。”溫若飛努力調整好情緒:“沒事兒沒事兒。這麽個大老爺們哪有那麽多事兒。”

“沒事就好。”蕭淵笑了笑:“你一難過我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你,可別為難我。”

“是嗎……”溫若飛撓撓腦袋:“是我容易傷春悲秋……可別嫌我煩。”

“哪能呢。”蕭淵笑着,突然聽見街角有人一聲喊:“二少爺!”蕭淵開始沒在意,結果後面又接着一聲:“淵少爺!”

他詫異地回過頭,頓時愣住了。“陳……陳叔?”

那人興奮地應了一聲,帶着幾個同伴跑到跟前,拽住蕭淵的衣角就跪了下去。蕭淵慌忙把他扶起來:“陳叔你快起來!”那人起身,抹了一把臉:“二少爺您可回來了,小的們都在這等半天了!”

“這是……你家裏人?”溫若飛看看他,約摸四五十歲,穿着短打,料子卻是絲的,可見還有些銀錢使。手腳粗壯,臉色黑中透紅,樣貌十分樸實。

“這是我乳母的夫君,陳叔,看着我長大的。”蕭淵道。“陳叔你怎麽在這兒啊?”

“這不是老爺讓小的們來接您的嗎?”陳叔爽朗地笑了:“打皇上下旨要調您回來時老爺就知道了。可把大家都高興壞了,連娘娘都派人出來問呢。”

“是嗎……”蕭淵微怔:“爹爹他們……”

“老爺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陳叔絮絮叨叨的說着:“您不知道,今年聽說脫勒那群蠻子圍了寧州,老爺連着好幾夜都睡不好覺,夫人和姨娘、大少奶奶一直在佛堂裏念經,直到接到捷報才安心呢。”

蕭淵深深嘆了口氣:“是我讓爹娘操心了……姨娘和嫂嫂也是。”

“您說哪兒的話呀二少爺,您走得再遠也是蕭家的二少爺,家裏人哪有不記挂的呢。”陳叔眼圈有些紅:“您是上戰場的人喲!”

蕭淵抿着嘴點了點頭,溫若飛悄悄沖他一笑。他看着蕭淵,覺得他此時就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終于等到期待的糖果的小孩子。

接下來的路程都顯得漫長起來。剛才還在近鄉情怯的蕭淵再也藏不住歸心似箭,若不是帝都大道不許縱馬,他恨不得上馬一路沖鋒回去。到了蕭府,進了那熟悉的廳堂,看見那一片翹首以待的人,他卻邁不動步子,愣在那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溫若飛笑着向前伸出手去:“你還傻站在這幹什麽,去吧。”

蕭淵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大步向前,沖着正中間那一對白發老人跪了下去:“爹,娘,淵兒不孝,如今回來請罪了。”

老夫人早已止不住眼淚,抱着他心肝兒肉大哭起來。一時間衆人紛紛勸解,勸到最後反而又哭出來幾個。蕭淵被拉了起來,然後就被“二弟”“二哥”“二叔”“二少爺”的問候聲淹沒了。溫若飛微笑着站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

好容易大家都平靜下來,蕭淵才把溫若飛拉到前面:“這位是溫若飛,我軍中主簿。此次寧州被圍,如果不是若飛獻上火器和投石機,只怕早已失陷了。”

“溫主簿大名,早有耳聞。”蕭淵的老父親蕭铎捋了捋白須:“以一人之力救一城百姓,實乃英才也。”一句話說的溫若飛臉上泛紅,連忙揖道:“晚輩惶恐,不敢當。”

蕭铎看看他,再看看一邊那一大家子人,慢條斯理道:“淵兒且下去,陪你母親他們好好說說話。溫主簿且留在這裏,跟我這糟老頭子聊聊罷。”

蕭淵看了他一眼,恭敬地答應了,陪着老夫人他們都去了後面。溫若飛看看一下子安靜起來的大廳,再看看眼前淡定喝茶的蕭铎,坐都坐不穩了。他知道自己作為男賓,家裏的女眷都要回避,但是這避得只剩家主了是怎麽回事……

“溫主簿。”

“下官在。”溫若飛坐得僵直。

“……溫主簿不必這麽生分。”蕭铎放下茶杯,推過一邊的果盤:“不如先用些幹果罷。”

溫若飛看看裏面的各色幹果,拿了一塊,倒是很甜。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化開,他看看蕭铎也沒那麽可怕了……嗯,老人一頭白發,但是精神瞿爍,一雙眼睛很是有神,同蕭淵倒很有幾分相似。

這也不是個很吓人的人,只是溫若飛實在不知道他想做什麽,自己那點小才華,不必讓他這麽鄭重其事地單獨和自己談吧?蕭淵可沒說過他爹有研究機械的愛好。

“溫主簿,我聽說淵兒前些日子守寧州時受了重傷?”

溫若飛正在思索,就聽見蕭铎頗有些沉重的聲音,連忙擡頭應了一聲道:“是受了傷。”随後忙道:“并不嚴重,已經痊愈了。”

“果真如此,便好了。”蕭铎微微嘆氣,複又問道:“當真無事?”

“确實無礙。”溫若飛道,心下疑惑,這些事他直接問蕭淵不就得了,幹嘛還來問自己。盡管疑惑,他還是将自己與蕭淵如何相遇,如何再會簡略地講了一遍。着重強調蕭淵剛被救醒就能直奔寧州,身體确實沒有大礙。

蕭铎聽罷,站起身來向溫若飛一禮:“沒料到竟是溫主簿救下淵兒,倒是一段緣分。”溫若飛慌忙側身躲過這一禮:“蕭老折煞下官了。救死扶傷醫者天職,萬萬不敢當。”

蕭铎直起身子,又是一聲嘆息:“淵兒這孩子性子太擰,這些年在外家書都沒有幾封,縱使寫信回來,也不曾說到自己吃苦受難。今日來問溫主簿,也實在是無可奈何之舉,還望溫主簿莫要見怪。”

“蕭老舐犢情深,下官十分欽羨,怎會見怪。”溫若飛道:“其實蕭将軍也并非不思念家人,只是當年自以為鑄下大錯,使家族蒙羞,深以為悔,不敢多言罷了。”

“當年淵兒年少輕狂,不知進退,執意抗婚,着實是令人心痛。只是他确實是斷袖,接受不得女子……這麽多年在外他也受夠了懲戒,老夫怎麽忍心接着怪他?”

溫若飛傻在那不知道怎麽接話了。他沒聽錯吧?蕭淵是斷袖?媽的這不是你當年抗婚時候瞎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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