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準備
趙寧樂長到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跟這麽多男人坐得這麽近。
蕭淵,溫若飛,李一揚三個人,此刻正彬彬有禮地站在她對面,客客氣氣地給她這個王妃請安。
趙寧樂忐忑地掐着自己的衣角,把那冰絲的料子揉皺成了一團。她看起來沒有怎麽動作,頭頂步搖上墜着的流蘇卻一直在晃個不停。
“……總之,王爺已經不在了,還請王妃節哀。”李一揚用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小心翼翼通報了肅王的死訊,不出意料地看見眼前的女子瑟瑟縮縮地紅着眼眶,兔子一樣抱着自己的模樣。
“王妃不要害怕。”蕭淵開口勸道:“您是趙相的女兒,相爺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您也應當為國家社稷考慮。現在王爺謀反失敗已經伏誅,還望王妃協助我等掃平逆黨,才不負趙相爺的教誨。”
寧樂打了個寒顫。她嫁了個謀逆王爺,雖然不知情,但如果皇帝樂意,随時可以誅她九族。只能聽從這幾位将軍的命令,或許還能挽回一二。
“諸位将軍……需要妾做什麽?”想到這裏,她強自鎮定下來,硬着頭皮問道。
蕭淵和李一揚都松了一口氣。溫若飛道:“我等接下來要護送王妃前往南寧關。這一路上,還請王妃秘不發喪,只稱王爺染了急病不能見人。到了南寧,我們會有人假扮王爺,王妃只需從旁做戲即可。”
“就是這些?”寧樂抹了一把香汗,放下心來。
“我們自然不會為難王妃。本來我等可以直接前往天帷關,調兵誅殺逆黨。只是前番派往南寧關的韓禹大人如今被逆黨軟禁無法脫身,我們才要去南寧演這一出戲。”蕭淵有些歉意:“此行其實兇險,實在對不住王妃。”
寧樂聽見韓禹的名字,整個人像是被抽了一鞭子,顫聲道:“你說……韓禹……”
“是這樣,戶部主事韓禹之前奉皇命前往南寧關調查虛實……”李一揚還沒說完就被寧樂拽住了袖子:“他怎麽樣了?”
“王妃不要着急……”李一揚被寧樂尖利的指甲抓得手臂生疼:“韓大人只是被軟禁不得脫身……安全還是安全的……”
“王妃與韓大人有舊?”溫若飛有些奇怪。寧樂怎麽這麽激動?
寧樂自覺失态,勉強笑了笑,坐了回去:“沒有……只是有過一面之緣,承蒙韓大人相助罷了。”
溫若飛懷疑地和蕭淵對視了一眼,蕭淵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寫着:有□□。
“總之,我會盡力協助諸位營救韓大人的。”寧樂泛紅的美目中突然就多了一絲堅毅:“有何吩咐,妾一定照辦。”
“如此,就多謝王妃了。”蕭淵躬身,深深一揖到地。
“總算搞定了。”出了寧樂的帳篷,李一揚伸了個懶腰:“哎呀我要去補覺。咱們下午再出發罷。”
“我也要去休息了。”蕭淵從半夜起來幹着打打殺殺毀屍滅跡安撫人心的事兒,暫告一段落之後也覺得累。
“你等等,藥還沒換呢。”溫若飛提醒他:“你的燙傷還沒好,待會兒我幫你換了。”
“哦。”蕭淵笑了笑,聲音突然柔和了些許:“那就有勞你了……”
李一揚斜了一眼突然臉紅起來的溫若飛,“切”了一聲,扭頭就跑了。
蕭淵受傷雖然不重,但是傷口很多。大夏天的,他燒傷了還馬不停蹄地趕路,自然不可能好好養傷。且燒傷本來怕感染,夏日人出汗多,偏偏傷口還裹着繃帶,悶熱起來極容易惡化。溫若飛心疼地解開蕭淵身上一圈圈的繃帶,仔細地檢查每一寸傷口,确認每個都沒有被悶壞之後才用煮過的布巾蘸了鹽水,細細地擦洗起來。
脊背上傳來細密的刺痛,蕭淵坐在床沿,咬緊牙關,一言不發。溫若飛的動作極為輕柔,但鹽水到底是鹽水,碰到傷口哪有不疼的道理。
“痛不痛?”溫若飛感受着手指下緊繃的肌肉,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還好,你繼續。”蕭淵轉過臉沖他微微笑了笑。
“忍一忍就好了。”溫若飛湊過去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乖乖的不要動。”
蕭淵閉上了眼睛:“那你快點。”
溫若飛竊笑,看着他微紅的耳根,心滿意足地仔細清理起來。蕭淵雖然比他大了好幾歲,在這種事情上卻意外地很單純,撩一下就能臉紅好半天。他甚至還有些後悔當年沒有多看點言情小說偶像劇補補課,要不然肯定能看見他很多特別可愛的樣子……
正在想入非非,手上一時間就沒了輕重,布巾猛一下按上去,蕭淵“嘶”了一聲,溫若飛這才回過神,慌忙問:“沒事吧?疼麽?”
“疼。”蕭淵轉過臉,皺眉。
“對不起。”溫若飛一臉愧疚。“我會小心的……”
“要親。”蕭淵把臉仰起來,配上一本正經的表情,看得溫若飛分外想笑。
遲遲得不到回應,蕭淵有些急了,一挑眉毛站起來,捧起溫若飛的臉,照着嘴唇就親了下去。
“你……放開……唔。”含糊地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卻被攝住了唇舌。溫若飛氣急,拿起手裏的布巾往他還光着的背上一拍,蕭淵倒抽一口冷氣松開了那個吻,他趁機就推開了身上的人。
“老實點兒。”溫若飛紅着臉擦去唇角的銀絲:“還沒上完藥呢……”
蕭淵不情不願地背對他坐好:“你下手真重。”
“活該你。”溫若飛嘴上埋怨着,手裏卻放輕了力氣。清洗完傷口,又上了燙傷藥,撒上一層藥粉防止粘連傷口,這才把幹淨的紗布一層層包紮上。“你睡吧。熬了一夜了。”溫若飛拍拍他結實的肩膀,示意他躺下。
“嗯。”蕭淵側着身子躺下,溫若飛正要走,卻又被拽住了手。
“幹什麽?”
“沒什麽。”蕭淵笑了笑:“想說點什麽的……話到嘴邊突然忘了。”
溫若飛也笑了。
“好好休息。”他抖開薄被給蕭淵蓋了蓋肚子,随後輕輕吻了吻對方的唇。在蕭淵扣住他接着占便宜之前迅速退開幾步:“下午我來叫你,老實躺着。”
蕭淵舔了舔剛剛被他吻過的嘴唇,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南寧關将軍府的荷花池邊,上下風定,柳絲釣絲相伴懸。
韓禹半靠着柳樹坐着,一手按着釣竿,一手拿着一本傳奇小說扇着風。他斜瞥了一眼遠處柳蔭下站着的兩個墨色衣衫的家丁,嘆了口氣。胡元亭老狐貍,連釣個魚都不肯放松對他的監視。
浮标動了。韓禹釣上來一條肥的不像話的錦鯉。這池子裏除了被喂傻了的錦鯉也沒有別的魚,但他只能在這裏釣。把倒黴錦鯉丢回池子裏,韓禹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嘆了一聲“太無聊了”,随即收拾了釣具往自己房裏走去。那兩個人也綴在他後面。
胡元亭能從這兩個人這裏得到的報告就是韓禹每天都要做很多無聊的事情打發時間。他會在讀完的傳奇小說書頁上畫畫,然後扔掉;他在院子裏曬幹花;他把蠟燭的頭削成尖的再一點點磨圓;他把送來的水果擠出汁塗在紙上畫畫;他還各種糟踐府裏的紙,折了一堆小姑娘才愛玩的東西,小船紙鶴星星小花之類也不知他是在哪裏學的。
韓禹拿着蠟燭,在紙上畫了一圈圓滾滾的花邊,然後吹盡了上面的蠟屑,折成了一朵小花丢在了窗臺上。那裏已經放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折紙了。打掃院子的小丫頭們經常偷偷拿一個去玩,守衛們看見了也不會說。
至于那些寫着圓體英文字母的紙花怎麽被某個小丫頭別在鬓邊帶出将軍府,再輾轉交給密切關注南寧關動向的人們,就不是這群蠢貨能知道的了。
韓禹坐在窗前,微微笑起來。偶爾玩玩諜戰,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