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棵藤上七朵花[并不是更新]
陳青竹和袁青再進病房時,長生已經睡着了,氧氣罩被霧氣籠着,臉上的紅斑還未褪去又糊上一層藥膏。病號服裏面露出來的皮膚還有幾道血淋淋的紅痕,紅白交加刺得人心裏忍不住唏噓。
“等回去,”袁青坐在床邊嘆了口氣,看着長生慎重道,“一定要把家裏所有的鏡子都收起來,實在是太醜了……”
袁青不忍直視地伸手捂住了雙眼。
陳青竹看着還在睡的長生,心裏莫名地平緩起來,情不自禁地微笑片刻,怕是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剛要出門時被袁青喊住了。
“你是不是打算去找醫生?”袁青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陳青竹點頭,弄不清這個智障又要作什麽妖。
“你別去,我去!”袁青騰地一下站起來,沖刺似的越過陳青竹,“你這個眼神幾個意思?”
他梗着脖子,“我是為了關心耿直,才不是為了季醫生!我是直溜溜的直男,就跟窗外那根電線杆一樣倍兒直!”
陳青竹看了一眼窗外彎成弧狀造型的電線杆:……智障。
袁青前腳剛走,長生鴉羽似的睫毛微動,顫顫地睜開眼,看見陳青竹後眼眶一紅,卻因為氧氣罩無法說話,眼淚卻自動滾落下來。
“別哭,臉上塗了藥。”陳青竹嘆了口氣,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又坐在床邊揉了揉長生亂糟糟的頭發,柔聲問,“還疼嗎?”
因為太癢撓破了許多地方,現在癢意消退幾分湧上來的卻是更難受的滋味。
長生小小地點了點頭,忽然一怔,繼而迅速地搖晃着腦袋。嘴巴在氧氣罩裏做了一個口型,示意自己一點兒都不疼。
陳青竹突然笑了起來,眉眼裏似是盛着滿天星光,晃得人睜不開眼。長生躺在病床上,第一次見陳青竹笑意如此明顯,猶如清風撫過夭夭桃花,讓人心甘情願醉在一片春-光裏。
他只是平常就能勾去大部分人的心神,現在這樣粲然一笑,簡直讓人将整個世界拱手以奉。
“回去給你做好吃的。”陳青竹揪着長生的幾根頭發纏繞在手指上,柔聲地說,“給你做真的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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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感動地吸吸鼻子,心頭微微泛酸,眼裏噙着淚卻是不好意思地看着陳青竹,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做了個口型道,“沒洗。”
陳青竹一愣,迅速将手撤下來,“你先休息着,我去個洗手間。”
長生委屈地快哭了,剛才暖融融的氣氛消弭一空,只剩下刺鼻的消毒水味揮之不去。
袁青再進來時,見長生的臉憋的通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心裏卻記得陳青竹的話死活不讓它落下來。
袁青默默地轉過身,有點醜,想去再看看季醫生彌補一下心靈創傷。
剛要出門,撞見回來的陳青竹,對方眼皮都沒擡,直接問,“醫生說什麽了?”
袁青氣的直哼哼,抱着手背對着長生,“說再觀察一晚上,明天沒事兒了就能出院。”
“怎麽了?”陳青竹問。
“???”袁青一頭霧水,卻又不想問得太明顯在陳青竹面前顯得智商停機的狀态。
“沒有問你,你會知道什麽。”陳青竹越過袁青,走向長生,緩聲問,“哪裏不舒服?”
袁青在身後說不出話來,一面打着氣嗝一面去找季醫生,問問有沒有治毒舌的藥,最好是打針的那種,針頭要像小手臂那麽粗才能治得好。
“回家。”長生張口默聲道,又吸了吸鼻子,小肥爪子悄悄地戳了戳陳青竹。
陳青竹默不作聲地看着長生,眼眶鼻頭和臉一樣,都成了米分嫩嫩的顏色,整個人從團子變成了草莓大福!
但是卻不能吃……陳青竹在心裏惋惜地嘆息一聲。
“現在能出院嗎?”陳青竹回過頭問還在打嗝的袁青。
“嗝我去問問嗝。”袁青甩着袖子,陰着臉走了。
“肉。”長生拽了拽陳青竹的衣角,努力做口型,怕陳青竹聽不清,說了一連串的,“肉肉肉肉我想吃肉。”
陳青竹憐惜地看着他,“你現在喉嚨腫脹還沒有消去,只能吃流食。”
看着長生困惑的表情,陳青竹貼心地解釋,“未來幾天,你只能喝粥吃點清淡的食物。”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沒有肉和巧克力。”
長生默默地把被子拉倒脖間,覺得整個人生都絕望了。
“看起來好點兒了。”季醫生走進來,身後還緊跟着袁青。
陳青竹問,“等會兒能出院嗎?”
季醫生看了眼點滴,道,“打完這瓶就行,藥和注意事項我告訴袁青了,一定記住別吃跟花生相關的食物。”
“花生油呢?”袁青突然在後面插了一句,“花生味的沐浴露呢?花生味的香水呢?”
季醫生從眼鏡片裏看了一眼袁青,倒也不客氣拿着手裏的墊板照着袁青腦門拍了過去,“你過來,我好好告訴你些注意事項。”
袁青瞥了下嘴,捂着腦門,“打傻了該怎麽辦。”
一旁的陳青竹突然冷冷地開口,“呵就這種程度,打一下等于開竅。”
袁青:……!!!嗝
袁青帶來的外套并不十分禦寒,隆冬臘月寒風刺骨,就算從來不穿秋褲的白來財也是在每個暖氣房裏來回竄。長生見陳青竹嘴唇有些發紫,便伸手勾勾他的衣角。
嗯?陳青竹看着還剩一半的吊瓶,轉向長生,問,“怎麽了?”
長生指了指他的外衣,抖了抖手腕,眨巴眨巴大眼睛。
“痙攣?”袁青吓了一跳,“是不是藥水過敏啊?”
陳青竹淡淡地說,“他可能是覺得我冷。”
你本來就冷啊!袁青理所當然地想,還潔癖還強迫症。
長生輕輕地搖了搖頭,指着陳青竹身上的外套,默聲說,“冷。”
袁青悶着頭不說話,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配上了打氣嗝的bgm。
“你先回去吧,等耿直打完這一瓶我送他回去就行。”袁青這才看清陳青竹臉色凍的蒼白。
“不用,很快就打完了,畢竟也是因為我做得菜他才過敏。”陳青竹說。
長生固執地搖頭,一副你不走我就立刻拔針頭的架勢。
陳青竹嘆了口氣,“那我回去那件衣服再回來。”
“瞎折騰什麽啊,”袁青小聲嘟囔,“我又不是不會開車,還能把耿直賣了?不過按斤稱應該挺值錢。”
長生:……我只是食物過敏好像還沒有靜靜地狗帶??
陳青竹先離開,袁青看些腫成豬頭一樣的長生,嘴炮立馬開始了,“你說毒蛇是不是瞎?聽哥一句勸,回去你可千萬別照鏡子,哥怕你被自個兒吓哭了。”
長生:……
袁青換了個姿勢,繼續諄諄教導,“你說你剛瘦下去十幾斤,小下巴好不容易出來點尖尖角了,現在你還不如胖呢。”
他摩挲着下巴,覺得發現了一個真理,“我覺得毒蛇是真的瞎。”
等點滴挂完,長小胖被袁青強行戴上了口罩才得以放行去洗手間。
“這邊離着兒科不遠,你這樣子出門,祖國未來的花骨朵都被吓得開不出來花了。”袁青拿着一副墨鏡和帽子,“來,再武-裝武-裝。”
長生吓得一溜煙順着牆根跑走了。
袁青摸着腦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衛生間在哪兒。”
長生七轉八轉問過好幾個路人才找到洗手間的方向,雖然帶着口罩,但臉上的紅斑還是露出了一半。路過兒科時,竟然起到了止兒啼的作用,被護士強行拉住以詢問病情的方式逗留了半個小時。
祖國的花骨朵兒們被吓的蔫兒嗒嗒的,窩在媽媽的懷抱裏險些就要開不出花了!
長生終于看見幾步遠之外的洗手間,身與心都進行了靈魂上的大滿足。他準備推門時,外面忽然傳出來一陣哽咽的女聲。
她起先是抽噎地哭了一陣,哭得聲嘶力竭,終于止住了哭嗝後又拿起手機打了一通電話,像是在要挾又像極力地發洩不滿。
長生從話音裏辨別出幾句要挾的話,但對方行為卻像後者。長生有些尴尬地在小隔間裏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女生正一個個隔間輪番踹門,像是要檢查裏面是否有人偷聽。
我只是想上個廁所,為什麽要這樣哭唧唧。
終于踹到了長生這裏,對方腳步一停頓,挂了電話厲聲呵斥,“出來!”
長小胖鼓了鼓勇氣,摘下口罩,慫着推開了門。
“嚯!!”女人氣勢洶洶地剛要開口,沒想到被長生的模樣吓得後退幾步,一下沒緩過神兒來。
古有蘭陵王戴面具上陣,今有長小胖解口罩退敵。就是這樣棒棒噠!
女生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長生本來想努力看個面相辨別一下吉兇,但對方臉上一陣紅一陣黑完全看不出來五官的存在。
長生:……為難死小道士了!
“你聽見什麽了?”女生默默地把臉別開,假裝看風景一樣看一排小-便-池。雖然有些作嘔,但并不想面對心理上更大的挑戰。
長生:……“只聽見你在哭。”
“你趕緊從我眼前消失。”女生依舊看着小-便-池對長生說話,“你再晚走一步……嘔……”
女生捂着嘴跑到小-便-池那裏吐了起來,剛吐完一陣擡眼就見一抹抹污穢的黃漬,接着就吐得痛不欲生。
長生一臉受傷地跑走了,皺着小腫臉蔫噠噠地拒絕開花。